“我不认为赵岚便是化兽一案的凶手。”贺寻睦眸中闪着睿智的光芒。
时如尘眉头一挑，道：“我们可是亲眼目睹了她将化兽人变回了原样，她身上也带着受害者的贴身之物。再者，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
“承认什么？”贺寻睦打断道。
如同质问一般的话语让时如尘微微一愣，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意识到了被忽略的细节。
赵岚并未否认她与化兽一案的关系，可也没有肯定自己犯人的身份。只是他们先入为主，误解了她话中的含义。
“或许，我们只是陷入了误区。”贺寻睦斟酌字词道：“人化兽，而后兽又化人，看似一样的作案手法，让我们误以为此案的始作俑者，只有一个人。”
时如尘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问道：“你为何有此想法？”
“因为动机。”贺寻睦道，“任何案件的发生，都应该有犯罪的动机，即便匪夷所思。可是在这次的案件当中，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疑惑，那便是犯人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贺寻睦缓缓分析道：“我们始终没能弄明白，为何犯人将受害者变成兽类之后，又要冒险将他们变回来，这非常不合常理。前者若是报复，那么后者呢？难道是后悔？”
“不可能是后悔。”时如尘淡淡道：“一次或许是，两三次也有可能是，多了便不可能是后悔了。”
“那么，犯人究竟为何要做这种事呢？”贺寻睦皱着眉头道：“仅仅只是引起一时半刻的恐慌？或者是因为什么？不论怎么想都不合理，若化兽案是一个人造成的话。”
“所以，你认为犯人有两个人？”时如尘随口问道，望着贺寻睦毛茸茸脑门上皱起来的几道沟沟，忍不住伸手按揉了一番。
“不，犯人只有一个。”贺寻睦伸起两只爪子，抓住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指。他肯定道：“将人化兽的那人，是真正的犯人，至于将人恢复原样的赵岚，并非犯人。”
“如此一来，那天的异样和不在场证明，便说得通了。”贺寻睦心中豁然开朗，迟迟不理解的事，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依你之言，赵岚只是替罪羊？”时如尘有些失望地收回手指，他道，“可即便如此，此事同赵岚，绝对脱不了干系。真正的犯人也是刻意假扮成赵岚的模样，犯下的案子。”
贺寻睦嘟囔道：“我并没有说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然怎么解释她每次都能得到受害者的贴身之物？”
“或许是真正的犯人送到她的身边，为了陷害她……或者，为了让她将受害者恢复原样。”时如尘接道。
贺寻睦一愣，他喃喃道：“是恨她的人吗？还是……”
“至少是懂她的人。”时如尘道。
“什么？”贺寻睦听完这话之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懂她？是指理解她的为人吗？知道她善良，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解救他人？
贺寻睦忽然想起了那天听到的一番话——
“我总觉得，那女子冷漠的眼神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悲痛……”
恍惚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低声喃喃道：“应当是爱恨交加的人吧？”
因为懂她，所以知道她一心求死。
因为爱她，所以希望她能活下去。
因为恨她，所以故意假扮她犯案。
“或许你说得对。”贺寻睦缓缓道：“因为化兽案，所以她得以活到了现在。”
或许救人是她的本愿，为了不让真正的犯人背负罪过，也为了缓解负罪感。
或许救人并非她的本愿，她只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死亡。
又或许两者都有。
“总而言之，至少她的死亡，让太宁城的化兽一案暂时告一段落。”时如尘道。
贺寻睦静默片刻，赵岚临死前说了，褚忘离化兽将是太宁城最后一件化兽案，若犯人真的是她的话，贺寻睦自然不会对这话产生任何疑惑。
可太宁城的化兽案，当真会停止于此吗？
“……任务怎么办？”贺寻睦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他皱眉道：“我们似乎没找到真正的犯人。”
时如尘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既然赵岚不否认犯人的身份，说明她有意当这个替罪羊，再者，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犯人并不是她。别忘了，犯人是以她的样貌行动的。”
贺寻睦撇撇嘴，他明白时如尘的想法，“可是，她还是死了啊……”
他们的任务，是抓到太宁城一案的犯人啊。
“你放心，我自有定夺。”时如尘淡淡道，语气中满是自信。
第二日午后，几人再次齐聚包间之中。
褚忘离已恢复了原样，此时坐在百里应沂的正对面，双手环胸，看也不看百里应沂，似乎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贺寻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这两人时不时就有矛盾，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殷沉松的脸色看着比平时还要阴沉几分。
殷沉松沉声道：“门主，赵姑娘的死因，已调查清楚了。”
时如尘问道：“如何？”
“体内五脏六腑衰竭，已经失血过多……但，即便不受那一剑，也命不久矣。”殷沉松抿着嘴唇答道。
时如尘点点头，他下意识看了贺寻睦一眼，见他有些僵硬的肩膀稍稍放松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邱沣两人的身份，调查得如何了？”时如尘转向百里应沂，问道。
百里应沂答道：“属下调查之后发现，却有邱沣邱悦其人。之后，属下便带着邱府的人搜寻了一番，果然在悠然居找到了被打晕的二人。”
“那两人似乎已被囚禁了许久，不过好在没有丢了性命。”百里应沂如实说道：“至于二人的身份，属下猜测，当是妃春国无影阁的杀手。”
“听闻无影阁有一对形影不离的杀手搭档，其名号分别为怀风、念影，这对搭档的修为在无影阁中首屈一指。”百里应沂道：“其中有一位在阵法上颇有造诣，再加上本人灵力的特殊性，因此昨日的陷阱，应当是那人提前设下的。”
“哼，雇佣他们的江湖客，倒是下血本了。”褚忘离冷冷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阴阳怪气。
贺寻睦撇撇嘴，他们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估计说好的“重金”见不到了。
“沉松，将你的任务卷轴拿出来吧。”时如尘吩咐道。
“是，门主。”殷沉松依言拿出了卷轴，接着递给了时如尘。
贺寻睦有些好奇地张望着，时如尘也不负众望地展开了卷轴。
只见卷轴上方端正地写着委托人、委托时间和委托任务。
贺寻睦猛地瞪大了双眼，只见任务一栏赫然写着——
解决太宁城的化兽案。
委托的任务，同太子殿下姬璟宇所说的，似乎有些出入。
时如尘道：“霍阳阁主可聪明着呢。”
难得听见时如尘夸人，贺寻睦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结果被他抓了个正着。
贺寻睦索性坦坦荡荡地盯着他猛瞧。
时如尘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此时，一旁的百里应沂适时开口道：“听说前去委托任务的是太子殿下的亲信？”
贺寻睦眉头微微一挑，看来这太子殿下，也并不是那么看得起他们寻玄门，或者说他极为信任他的亲信。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难怪他们看着一点儿也不担心寻玄门的名声，原来是这样……”贺寻睦暗道。
“可是太子殿下当着我们的面可不是这么说的。”贺寻睦对时如尘说道。
“不论太子殿下当面提了何种要求，这些并没有出现在委托书上，要知道这委托书，可是经过确认的。”时如尘淡淡道。
贺寻睦当然知道这一点了，但毕竟他们是来还人情上，这么算计人家好吗？不过转念一想，被算计的好像是他们哦……
“再者，姬璟宇说的分明是‘帮忙调查清楚真相，若能抓到背后之人，定当重金酬之’。”时如尘学着姬璟宇的语气，如此说道，不过学得并不像就是了。
时如尘继续道：“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真相，背后之人，也能给他，毕竟……”
他并没有说犯人是死是活！
贺寻睦立刻意会他话中的含义。之前他下意识觉得“抓到”就是“活着的”意思。
“感情先前说的什么对立的，是在戏弄我？亏我还替你这么愤慨。”贺寻睦心中腹诽道，对被时如尘戏耍这件事，觉得有些不开心。
时如尘似乎读懂了他的神情，用手指戳了戳他有些嘟起的脸颊，轻声道：“并非我有意戏耍你，那确实是姬璟宇的想法，包括他的下属委托任务时，也是那番说辞。”
所以姬璟宇确实希望他们争斗，只是他的下属疏忽了，没有好好确认委托书的内容。
“真腹黑……”贺寻睦心道，没想到霍阳阁主一副傻兮兮的模样，竟然如此精明，到底是他以貌待人了。
“可是姬璟宇没有其它对策吗？”贺寻睦还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姬璟宇没有那么简单。
“放心，我会让他没有其它对策的。”时如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