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C.H.分局局长独立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静。
林樾,这位以摸鱼和迟到早退闻名的特聘顾问,此刻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办公桌后。
这张桌子,正是傅承夜局长“特地”下令,搬到他本人办公桌正对面的位置——目的只有一个:亲自监督这位油盐不进、滑不溜手的顾问。
犹记得搬桌子那天,整个分局差点笑炸了锅。
“哈哈哈哈哈哈!” 师寅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林顾问,VIP待遇,绝对的VIP待遇!咱们局长追求者能排到乐辰市外环,您可是第一个能离他这么近的女人了。哈哈哈哈哈!”
公输偃更是笑得差点一头栽在自己的精密仪器上,手忙脚乱地扶住设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喂……局长……您这招……高,实在是高!林顾问,您自求多福啊哈哈……”
就连一向清冷自持、不苟言笑的白微,也忍不住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耸动了几下,嘴角抿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浅笑。
天花板都仿佛要被这放肆的笑声震得掉下灰来。
此刻,殊荣化为酷刑。游戏机匿迹,奶茶无踪。林樾百无聊赖,只得瞪圆了眼,与对面之人——大眼瞪小眼。
傅承夜恍若无人。他微垂着头,侧脸线条冷峻。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钢笔,在卷宗上沙沙游走,字迹遒劲。偶尔端起保温杯,啜一口枸杞茶,复又埋首。沉稳专注,周身萦绕“生人勿近”的屏障。
静,唯有笔尖划过纸页的微响。刻板的沉寂煎熬着林樾散漫的灵魂。
无聊催生胆气。她索性向前一趴,手臂交叠垫着下巴,脸几乎贴上桌面。目光如探照灯,肆无忌惮地聚焦于傅承夜。
哇… 心底一声轻叹。
下颌线干净利落,鼻梁如刻。皮肤竟也细腻。最离谱的是——那睫毛。又长又密,根根分明,微翘着在眼睑投下浅影。
啧啧,如今的小辈,营养真好,生得这般俊……
傅承夜笔尖一顿。一股强烈到近乎实质的注视感骤然袭来,灼烧着他的侧脸。耳根悄然漫上热意。他强作镇定,端起茶杯啜饮,余光飞快一扫——
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咚咚咚地狂跳起来。他强迫自己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文件上,但那些字迹仿佛都变成了扭曲的符号,林樾那直勾勾的眼神带来的压迫感挥之不去。
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钢笔尖在纸上无意义地画了几个圈,那份卷宗上的批注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终于,一向以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著称的傅承夜傅局长,再也受不了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钢笔往笔筒里一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办公室死寂的沉默。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对面几乎趴在桌上的林樾,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一种强压着的、近乎咬牙切齿的严肃:
“林顾问,你看好了吗?”
林樾缩了下脖子,随即坦荡迎视,眼神无辜:“没有啊。”
傅承夜:“…………”
巨大的无力与尴尬瞬间将他淹没。天知道方才他如坐针毡,像个被置于显微镜下的标本。
空气凝固数秒。傅承夜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长腿迈开,迅疾如风,近乎逃离般冲向角落档案室。
“砰。”门扉紧闭。
办公室重归一人。
“噗——哈哈!”林樾瞬间解放,伏案笑得肩头耸动。
她利落直起身,笑意未散,熟练掏出手机。指尖轻划,屏幕亮起,熟悉的游戏图标跃入眼帘。BGM轻快流淌。
“啊——摸鱼之乐,妙不可言。”
她惬意后靠,指尖在屏幕上飞舞,笑容灿烂如偷腥得逞的猫。
办公室重归寂静,只余林樾对着卷宗无声哀嚎的怨念。未几,档案室门开,傅承夜挟一身冷气返回。
“砰。”
一沓厚重如砖的卷宗被毫不留情地掼在林樾桌上,激起细微尘埃。
“毕部长临走前交代的历年档案梳理,”傅承夜声音无波,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的任务。整理不完,不许下班。”
林樾瞳孔地震:“不!!!!”
心底狂啸:好好好,狴犴你小子!净给你祖宗我找麻烦。
沙沙的翻页声与卷轴摩擦的窸窣重新填满空间,死寂再度降临。林樾认命般埋首故纸堆。
突然,一道张扬恣意、如熔金流淌的女声,裹挟着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强势穿透办公室厚重的门板,直闯而入:“呵。没想到啊没想到,林樾你这懒骨头,居然真窝在这儿上班?”
如同被按下了开关,前一秒还蔫头耷脑的林顾问瞬间两眼放光。她呲溜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将身后脸色瞬间黑沉的傅局长和那堆“不许下班”的卷宗全然抛诸脑后,像尾灵活的鱼,眨眼便溜出了办公室。
大厅内,空气仿佛被点燃。来人正是顶流巨星南溪。
烈焰红唇,媚骨天成。一身当季最新高定,色彩浓烈张扬,如同燃烧的凤凰翎羽。十厘米红底高跟鞋踩出凌厉气场,墨镜随意夹在指尖,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保镖。
她环视侦查侦缉部人间分局,目光带着挑剔与玩味,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侧目:“林樾那条懒虫呢,又躲哪个犄角旮旯打游戏去了?”
“啊——!!!” 陶望舒捂嘴尖叫,激动得几乎晕厥。
师寅更是双眼放光,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林顾问,人脉通天。顶流女明星竟是她的……闺蜜?!
南溪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全场,最终,与一道冰泉般的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是白微。
一者炽热如熔岩,一者冷冽如寒冰。空气仿佛噼啪作响,无形的火花四溅。
南溪眉梢一挑,红唇勾起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弧度,语带戏谑:“哟,这地方又养着条冷血动物?有条林樾还不够吗?”
白微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无机质的冷光,声音平静无波:“体温恒定36.5摄氏度,符合标准哺乳类特征。倒是您,”
她视线在南溪张扬的衣着上一掠而过,“体表辐射热过高,建议及时检查散热系统是否超负荷运转。”
梁子,瞬间结下。
围观群众内心齐刷刷:哇哦……冰与火之歌,现场版!
傅承夜被那肆无忌惮闯入的张扬女声惊动,眉头紧锁,紧跟着林樾的脚步走出办公室。
当他看清大厅中央那个如同燃烧凤凰般的耀眼身影时,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是她!虽然妆容更加精致现代,衣着张扬似火,但那眉眼间的睥睨傲然,那周身流淌的、仿佛能点燃空气的炽热气息……
与留影玉中那个身着华美神装、与林樾并肩而立、甚至能让自家老爷子以平辈姿态敬酒的红裙女子,瞬间重合。
“啪嗒、啪嗒……”
南溪踩着那双如同凶器的红底高跟鞋,旁若无人地走向林樾,目光挑剔地扫过分局略显朴素的办公环境,红唇一撇,毫不掩饰嫌弃:“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天庭也是越来越穷酸了。好歹是六部设在人间的唯一分局,就这?挤在这么个小破平房里,拢共就几个人?”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随意点了点在场的几人,“七个?八个?寒碜。”
南溪完全无视了周围或震惊、或激动、或戒备的目光,径直走向终于“逮”到的目标——林樾。
“小红鸟!” 林樾笑得见牙不见眼,张开双臂就要扑过去来个熊抱,显然对这位毒舌闺蜜的到来欢喜得很。
然而,南溪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精准地抵在林樾额头上,阻止了她的靠近。
她的目光却越过林樾的肩膀,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玩味,落在了傅承夜身上。
“嚯?” 南溪的红唇勾起一个极具深意的弧度,眼神在傅承夜和林樾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林樾脸上,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我说你怎么肯老老实实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呢……原来是有监工了啊?”
她刻意加重了“监工”二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调侃。
傅承夜:“……”
他感觉自己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这位姑奶奶的嘴,跟她的外表一样,杀伤力巨大。
南溪的目光并未在傅承夜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又像探照灯一样扫向全场。
当视线再次掠过白微时,那股无形的、冰与火碰撞的噼啪声仿佛又响了起来。
白微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南溪眉梢一扬,烈焰红唇吐出的字句依旧带着刺:“啧,这地方空调不行啊?怎么还杵着个移动冰柜?怪影响整体温度的。”
白微的声音毫无波澜,却精准反击:“环境温度恒定22摄氏度,体感舒适。个体代谢差异导致局部低温现象属正常生理波动。倒是某些热源体,持续高功率散发无序热能,建议进行能效优化,避免资源浪费。”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南溪那身张扬夺目的高定。
“你!” 南溪美眸一瞪,正要发作。
“好了好了,” 林樾赶紧打圆场,一把挽住南溪的胳膊,熟练地转移话题,“小红鸟,你大驾光临肯定不是专门来视察我这破单位吧?走走走,去我办公室……呃,不对,去我新搬的工位坐坐?”
她朝自己那个正对着局长、如同展览台的位置努了努嘴。
南溪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奇葩的工位吸引了,暂时放过了白微,饶有兴致地被林樾拉着往局长办公室方向走,边走边毫不客气地评价:“哟,这位置选得妙啊!正对风口,视野绝佳,方便领导随时关怀下属身心健康?小麒麟,挺会玩儿啊?”
她回头,丢给傅承夜一个意味深长、充满了“我懂”的眼神。
傅承夜站在原地,看着那两道风格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只觉得额角的血管突突跳得厉害。
留影玉中的画面,老爷子恭敬的态度,南溪与林樾之间熟稔到肆无忌惮的互动……无数线索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
办公室内,一阵刺耳的座机铃声骤然划破空气。
“叮铃铃——叮铃铃——!”
正抱着圆滚滚、哼哼唧唧的小当康福仔的潘达,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胖胖的身躯异常灵活。
他搂紧福仔,抓起听筒:“喂?APCH分局。嗯……是,明白。情况紧急!”
放下电话,潘达脸色凝重,语速飞快地转向傅承夜:“老大,总部急电。远洋货轮沧澜号在南太平洋国际公海区域失联超过48小时。船上有23名中国籍船员,最后传回的片段信号显示遭遇极端恶劣天气和……无法识别的强烈能量干扰。
“周边岛国搜救力量一无所获,怀疑涉及超自然因素。总部命令我们即刻出发介入调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要求我们以最快速度抵达离事发海域最近的基里巴斯共和国,再从那里租船出海!”
公输偃立刻追问:“航线呢?总部安排飞机了吗?去基里巴斯需要落地签,时间……”
潘达摇摇头,表情更尴尬了:“总部说……国际包机审批复杂,经费吃紧,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交通,先垫付,回来再报销……”
众人:“…………”
一股“果然如此”的无力感混合着对失踪船员的焦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贷款上班就算了,还得先自己订客机机票。
“呵——”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破了沉寂。南溪不知何时又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墨镜,烈焰红唇勾起极度玩味的弧度:
“啧,天庭这抠门劲儿,真是几万年如一日。让手下人自掏腰包漂洋过海去捞人?回来还得看报销脸色?狗,太狗了!”
她摇摇头,一副“没眼看”的表情,随即从限量手包里掏出那部科幻感十足的卫星电话,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慵懒和不容置疑:“得了,算你们运气好碰上我。借你们架小玩具用用吧。我那架波音BBJ正好在附近机场做保养,飞趟太平洋小岛绰绰有余。”
她抬眼,目光扫过众人,“航线审批我让人加急,去基里巴斯的落地许可一并搞定。”
她话音刚落,卫星电话“叮”一声轻响,屏幕亮起绿色“APPROVED”标识和航线图。
“看,这不就成了?”
南溪扬扬手机,仿佛只是定了张外卖,“还杵着等天庭给你们批独木舟吗?十分钟!。机场专车门口等。过时不候!到了基里巴斯首都塔拉瓦,自然有人接应你们安排海船。赶紧滚去收拾行李。”
“波音BBJ,直飞基里巴斯!”师寅眼睛都直了。
陶望舒激动得快哭了:“南溪姐,您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公输偃立刻开始盘算深海探测装备如何打包。
白微推了推眼镜,显然也被这壕无人性的支援方式震了一下。
果然,有钱人只跟有钱人玩。
傅承夜深深看了南溪一眼,那架能直飞太平洋岛国的私人波音,再次无声地昭示着她背后恐怖的能量。
此刻,救人如救火,容不得半分犹豫。
“全体注意!”傅承夜的声音如同寒铁,瞬间压下所有杂音,“一级战备,目标:南太平洋国际公海,沧澜号。
“潘达,立刻协调机场,确保特殊装备随机托运。公输偃,检查所有外勤及深海作业装备。”
“师寅、陶望舒、白微,携带基础医疗、通讯及环境分析模块。林樾!”
他目光锐利地锁住抱胸玩味的顾问,“你跟我一组,负责核心能量追踪解析和……公海环境下的特殊应对。
“动作快!”
“是!”
众人轰然应诺,瞬间从震惊切换至高效运转模式。办公室内人影穿梭,装备箱开合声、通讯检查声不绝于耳。
林樾一把抓起自己的帆布包,还不忘回头朝南溪喊:“谢啦小红鸟,回头太平洋海鲜管够。”
南溪抱着手臂,墨镜下的红唇微弯,看着瞬间变成战备状态的分局,低声自语:“啧,小林子这公差出的……阵仗不小。”
烈焰般的身影悄然退出门外。
十分钟后,一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车准时停在分局门口。众人带着精简却精良的装备鱼贯而入。
引擎轰鸣,车辆疾驰向机场。
机库内,那架线条流畅、银灰色的波音BBJ公务机如同优雅的巨鸟,静待起飞。专属地勤高效地将他们的装备运进货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