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伟从监狱回家的路上,顺道从书店买了曹文荇的新书《最无辜的凶手》。
这是曹文荇的第一本书。因为去年曾瑜和张匀诚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他也顺带着出了名,所以第一本书就大火了一把。
马兴伟花三个小时一口气读完了这本推理小说。
曹文荇亲口告诉张匀诚说这本书里面王丰的原型是张匀诚,李双亭的原型是曾瑜,但是马兴伟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本来通过自杀来栽赃陷害别人之事,已经让马兴伟觉得匪夷所思。要是这件事真的发生在他的身边,甚至就是他曾办过的案子……
一想到这里,马兴伟就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把书合上,放到书架上。正准备去倒杯水,却突然发现,曹文荇新书的风格似乎和曾瑜有几分相似。
但是他也没太在意,毕竟曹文荇是曾瑜的学生,师徒二人风格大差不差也不奇怪。
若李双亭的原型真的是曾瑜,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只能是通过自杀来栽赃陷害。
可是,马兴伟想不明白,一个人要恨另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自杀来陷害他。总觉得这件事十分匪夷所思。
第二日,马兴伟再次联系了曹文荇,约他出来在咖啡馆见面。
在等待见面时候,马兴伟一直在想着要以什么借口跟曹文荇借日记本。昨晚他也想了一晚上,但无论哪种借口,曹文荇都会拒绝他。
最后便挑选了一个最靠谱一点的理由。
当他见了曹文荇,以调查陈巧自杀的案子借日记本时,曹文荇却说,那本日记已经被烧了。
“烧了?”马兴伟显得有些激动,“为什么要烧了?那是关键证据!”
“你说是陈巧自杀的证据?还是什么?”曹文荇说:“要是陈巧的证据,那上面根本没有,毕竟那本日记,是今年才开始写的,而陈巧是八年前自杀的。”
马兴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找的这个借口是真的太蹩脚了。
可是……
“曾瑜应该不只有一本日记吧?”
“当然不只有一本,只是他的其他日记本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我们当初调查案发现场的时候,除了书,没发现任何本子。”
“你们当然找不到,那本日记被曾瑜藏在了书柜里的暗格里,我也是在他家中借住时无意中发现的。至于他的其他的日记,我也不清楚在哪儿。或许早被他烧了或者藏到别的地方也说不定。毕竟他每年回老家都会带走一堆书。”
既然日记本已经烧了,其他日记本也不知道在哪儿。马兴伟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隐瞒张匀诚托他翻案的事情。
“其实不是陈巧的案件,是张匀诚的。”
曹文荇一边搅着咖啡,一边示意马兴伟继续说下去。
“你的新书我看了。”
曹文荇在听到这句话时,搅动咖啡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你说王丰的原型是张匀诚,李双亭的原型是曾瑜。所以曾瑜是自杀来栽赃陷害张匀诚的,而且这件事情你也一直都知道。”马兴伟用的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你见了张匀诚?”曹文荇问。
“对。我见了他,他要我帮他翻案。”
“翻案?”曹文荇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冷笑说:“他自己主动认的罪,现在又想要翻案?你认为除了你之外谁还会帮他?就算你帮他,没有证据,只凭一句话就能翻案吗?他爸已经死了,环宇也没了,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少爷吗?”
“我虽然对于曾瑜自杀来陷害他这件事有怀疑,但是我又相信他不是凶手。”
“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我吗?”曹文荇语气有些急,“他若不是凶手,那他还认罪就是真的傻!”
“那你又为什么要写这样一本小说?还要说王丰的原型就是张匀诚?”
“写什么样的小说是我的创作自由。”曹文荇轻蔑笑道:“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要报复张匀诚。其实这个想法也是我在写小说时候产生的。若是张匀诚以为自己是被老师陷害的,那他会有什么反应?又会以怎样的心情在监狱里度过十来年?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请你帮他翻案,真是太好笑了!”
“曹文荇你觉得你这样戏弄人有意思吗?”马兴伟替张匀诚抱不平。
“当然有意思了。”曹文荇说:“他杀了我老师,我报复他一下怎么了?若是他被判死刑我会更高兴!”
马兴伟觉得曹文荇简直不可理喻,不想再跟他多说半句话,便起身,结账离开了。
虽然曹文荇说是为了报复张匀诚,但是马兴伟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曹文荇在撒谎。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了。
一方面不相信曾瑜会自杀来陷害张匀诚,另一方面他又不相信张匀诚是凶手。
曾瑜若是真的恨张匀诚,直接将他找写手的事揭露出来就行,真的没到要搭进去自己性命的地步。
而张匀诚若是真的怀疑曾瑜透露出去自己找写手的事,也没到要杀曾瑜的地步。因为杀人可是比找写手更严重的犯罪行为。
马兴伟觉得自己越想越乱。
若是曾瑜不是自杀,也不是张匀诚杀的,那只能是曹文荇。可是曹文荇也没有理由要杀曾瑜。
马兴伟又想起楼顶上的那些宠物尸体。曹文荇说是他送给曾瑜的,而且都被曾瑜养死。
曾瑜又是张匀诚的写手,那就证明那本《匹夫无罪》里面《狗与小孩》那篇短篇小说是曾瑜写的。
这样一来,那些宠物尸体都能解释得通了。
马兴伟想到这里,一个猜测突然闪现出来——曾瑜会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
他为自己又找到一个突破口而兴奋,便着手调查曾瑜的病史。
但是调查病史可不像调查户籍那么简单,毕竟这方面不归警察管,刘佳楠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若是他自己一家一家的调查,更是难上加难。
过了些时日,马兴伟又去看了张匀诚。跟张匀诚说了日记本的事以及他想调查曾瑜病史却又苦于没有方法的事。
好在张匀诚说他认识的朋友里,有一个人或许能查到。
马兴伟按照张匀诚给的地址去找那个名叫Winner的人。
他来到常青市的一个运动中心。这里是一个运动馆,一楼是各种球类的场地,二楼是健身场地,在往上三楼,则是一间间活动室,各种社会团队或者协会都在这里租办公室。
虽然一楼和二楼吵闹,但是三楼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马兴伟来到三楼,按照门牌号寻找312。三楼人不多,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出入。
他停到312门前,看着门前挂着的牌子,“有事外出”,自己第一趟白来了。
第二天他又来到312门前,那个牌子依旧挂着。
第三天仍是如此。
这不禁让马兴伟怀疑,这个房间里真的有人吗?
他抬手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就又回去了。
又过了一天他第四次来到312,可是那个牌子依旧挂着。
正当他在敲门的时候,从左侧的厕所里走出来一个留着光头的小伙子,看起来二十多岁。
那个光头小伙子上来就问他,“大叔你来找我吗?”
马兴伟愣了一下,问:“你就是312的人?你是Winner?”
Winner说着就贴上指纹,打开了312的门说:“不然呢?”
“哦。”马兴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有事外出的牌子就是个摆设。他上次敲门,可能正巧赶上屋内没人。
马兴伟刚想随Winner进入房间,却差一点被门给拍住。
好在Winner及时拉住门,问他:“大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张匀诚介绍过来的,我叫马兴伟。”
“直接说找我什么事?我管你谁介绍的。”Winner有些不耐烦。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的病例史。”马兴伟说。
“八千一次,谢绝讲价。非要讲价,2万一次。”说完Winner就进了屋,留马兴伟站在门口做决定。
“好,八千。转账还是现金?”马兴伟很痛快地答应了,比他想的还要便宜太多。
“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资料。最近的一家银行出门右拐第二个路口右转。取完钱回来就能把资料给你。”Winner说着,就已经坐到两个在黑屋子里十分刺眼的电脑屏幕面前,“姓名,身份证号或者照片。”
“曾瑜。就是那个一年前被杀害的作家曾瑜。他的照片网上能找到。”马兴伟说。
“知道了。你去取钱吧。”
二十分钟就,马兴伟回来了,再次敲响312的门。
Winner打开门,手中一个档案袋,“钱呢?”
马兴伟一手递给他一个黑色塑料袋,一手接过档案袋。正当他想要打开档案袋的时候,312的门“Duang”的一下子就被关上了。
马兴伟拿出档案袋里的东西,就一张纸。他又把袋子撑开看看,真的就一张纸。
他不会被坑了吧?马兴伟会这样想,是因为这张纸上的内容只有半张纸。
而且还是王俞的名字,是在一家私人诊所预约挂号的挂号资料。
他觉得自己这八千块钱花的真冤。可是他再敲门,Winner却不再理他。他只能去那个“元生私人心理诊所”再查一查。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家诊所,却让马兴伟碰了一鼻子灰,医生却拒绝透露有关病人的任何资料。
而且这家私人诊所为了保密,病人的病历资料,都是手写的,从来不往电脑上输入上传。所以就算有人花钱请黑客查,也是查不到的。
无奈之下,马兴伟只能去找刘佳楠帮忙。
马兴伟约刘佳楠在诊所附近见面。
“师父。”刘佳楠从警车上下来,走到马兴伟身边。
“刘儿,我知道这个有违警察职业道德,但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能得到曾瑜的病历资料。我先给你道歉。”说着马兴伟就要鞠躬道歉。
“师父你说什么呢!”刘佳楠扶住马兴伟,“这有关我们经手的案件,若是能让案件真相大白,就不算滥用职权。”
“嗯。”马兴伟欣慰地点点头,他的这个徒弟比他会变通。
刘佳楠带着马兴伟来到诊所。
“你好,我是开发区分局刑侦中队副队长刘佳楠。”说着就把警官证展示给诊所的一名护士看。
“刘警官你好。”护士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
“你们诊所的主治医生呢?我有些话想要问他。”
“我这就去叫秦医生,您稍等。”护士忙跑进里屋。
不一会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昨天拒绝马兴伟的秦医生。
“刘警官你好,我是诊所的负责人秦晓东。”秦晓东摘下口罩,问:“不知道刘警官找我有什么事?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记得做过什么违法的事呀?”
刘佳楠说:“不是你们,我这次来主要是调查曾瑜的案子。”
“我不记得有接待过一个叫曾瑜的病人,刘警官是不是弄错了。”秦晓东态度温和。
马兴伟在刘佳楠身后提醒说:“是王俞。”
“哦,对,是王俞。”刘佳楠马上纠正。
秦晓东自然还记得昨天来找他要王俞病历的马兴伟,但却故意问道:“这位先生是?”
马兴伟没想到秦晓东竟然装糊涂,便立刻上前,“秦医生贵人多忘事啊,昨天我还来找过秦医生。”
“哦。”秦晓东点点头,笑着拒绝说:“抱歉,刘警官,我们诊所拒绝透漏病人的任何资料。还请刘警官见谅,不要为难我们。”
“王俞的病历资料有关一件重大案件,还请秦医生积极配合我们警方调查。”刘佳楠拿出警察架势来压秦晓东。
“什么重大案件?”秦晓东问。
“王俞一年前死于家中。到现在为止,凶手还没确定,警方还在调查。我们怀疑他有自杀倾向,便从这方面展开调查,发现他曾在诊所这边预约挂号,特地前来调查。”
“王俞死了?”秦晓东对于曾瑜的死很是震惊。
“是的,是自杀还是他杀到现在还没定案。还请秦医生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秦晓东没回答,反而陷入悲伤之中,“哎!他一直没再来,也没来过信,我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没想到……”
“他得了什么心理疾病?”马兴伟趁机问。
秦晓东叹息一声,“你们跟我来吧。”
秦晓东带领二人来到诊所的档案室,让二人在凳子上稍作等候,他则进去翻找曾瑜的病历资料。
秦晓东抱着一大摞资料出来,把资料放到桌子上,对二人说:“十多年的资料了。”
秦晓东坐到桌子前,一边翻找资料一边说:“王俞第一次来我这里是在十三年前,他那时就患有抑郁症,而且还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秦晓东找出一个档案袋来,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件递给刘佳楠。
这是一份王俞的病情诊断书,时间是在十三年前。
“十三年来,每一年他都会来我这里三四次。每次来之前,他都有自杀的想法。但是在我这里治疗几天之后,他就会恢复正常。可是过不了多久,他还会再次产生自杀想法。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的过了十三年。”
“那他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马兴伟问。
“哎!这都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的。但是病人已死,还有关他的案件,我只能把这些信息告诉你们了。不过这还要从他小时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