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俞其实是个私生子。
是他母亲曾琪雯在大专毕业后不久,跟了一个贸易公司的老板。那老板姓王,当时已经四十多岁,早已有家室。
后来曾琪雯怀了孕,那个王老板让她打掉孩子,两人也就此分手。
可曾琪雯却私自把孩子生下来,还几次三番的去找王老板要钱。
这样一直持续到王俞十三岁那一年。
那一年,王老板的老婆和儿子因车祸去世。王老板没了儿子,才想起来外面还曾经有个女人给他生过一个儿子。
王老板便找到了曾琪雯,想让王俞认祖归宗。
可是正当母子俩高高兴兴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王老板的时候,王老板却打来电话说,他还有另外一个私生子,但是只能认一个。
曾琪雯一听事态不好,便苦苦哀求王老板一定要认王俞。
但是王老板认儿子不是谁苦认谁,而是要挑选优秀的人。
他的另一个儿子被母亲教育得很优秀,而王俞的母亲,却只会花钱打扮自己,从来不曾为自己的儿子做过教育投资。
但是又很庆幸的是,王俞是个天生聪明的孩子,很有写作天赋。
曾琪雯只能以这个作为筹码,希望王老板能认王俞。
后来正赶上有一个市级的青少年征文比赛,王老板便借此机会让王俞去参加,还许诺说,如果王俞能进前三名,他便认王俞。
也因此,曾琪雯让王俞参加了比赛。
可是,当比赛结果出来的时候,王俞却没有排上名次。自然王老板也没有认王俞。
因为没排上名次,而没被认祖归宗,曾琪雯将火气全部发泄到王俞身上,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才全部恢复。
也是自从那以后,王俞的性格变得更加孤僻古怪,也有了抑郁症的倾向。
在王俞伤还没好的时候,有人来找过他,让他做写手。
王俞问为什么要找他。
那人却说因为看上了王俞的写作才华。
虽然我王俞那时才十三岁,但从小通晓人情世故的他却过早成熟,一下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他有自信自己的作文可以获得名次,到最后却连优秀奖提名都没上。
但现在又有人找他当写手,他当时就产生了怀疑,也拒绝了来人的请求。
过了几天,他母亲曾琪雯回来家里,命令他给人当写手写文,而且报酬很高。要是能得上名次,则会给三万块钱的酬劳。就算得不上名次,也会有五千的酬劳。
曾琪雯是个拜金的女人,当即就答应了,现在就逼着王俞给人当写手。
王俞其实害怕他的母亲,便答应了,只是一直拖着,直到他伤好后,回到了学校。
他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去找他的老师,要征文比赛前三名的作文拿来欣赏。
他老师也是替他这次没能拿到名次感到惋惜,便将前三名的作文找出来。
可是当二人看到第一名张匀诚的那篇作文时,二人都惊住了。这不是就是王俞写的那一篇吗?
可是当二人知晓张匀诚的身份时,却又都默了声。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就算他们举报也无济于事吧,便都选择了隐忍。
王俞回到家后,猜测到那个人找他做写手,是不是就是帮张匀诚找的?
他心中这样怀疑着,便决定通过省里的这次比赛来确定他的猜测。
两天后他把作文交给了曾琪雯。
等到省级比赛结果出来的时候,王俞果然猜对了。第一名张匀诚的那篇作文,正是他写的那一篇。
恨意的种子已经开始在王俞的心中发芽。
因为张匀诚窃取了他的成绩导致亲生父亲不认他,他恨死了张匀诚,甚至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有过杀心。
他跟曾琪雯说了这件事。
曾琪雯也给让王俞当写手的人打了电话。
那人只是表示了抱歉,而且会多给两万块钱当报酬。还许诺说,如果王俞能一直做张匀诚的写手,他们会保证母子两个一辈子吃穿不愁。
曾琪雯答应了,可是私下却又去找王老板说明了王俞被人摽窃成绩的事。
但是王老板却变了嘴脸说,就算王俞真的得了第一也不会认他,让他去参加征文比赛只不过是个借口拒绝而已。
曾琪雯对王老板认儿子的事彻底死心。回到家,便怂恿王俞说,让王老板看看,就算没有他,她们母子俩同样也可以过得很好。
王俞虽然心中拒绝当写手的事,但是她害怕曾琪雯。可是他又可以得到很多钱,可以好好孝顺抚养他长大的姥姥。
就这样,王俞做了张匀诚的写手。
但是通过做写手换来金钱并不能使他快乐,反而让他的抑郁症更加严重。
直到十三年前,也就是王俞24岁那一年,他来找秦晓东看病。
那时的王俞,抑郁症已经十分严重,自杀倾向十分明显,而且还存在杀人的倾向。
他对张匀诚的恨意随着时间一直在增加。不仅恨张匀诚,还恨张耀奇和环宇,甚至好几次跟秦晓东吐露,想要杀了张耀奇父子。
而且王俞最后一次来找秦晓东看病,是在四年前。期间二人通过电话和书信,但却从未见过面。
听完秦晓东的讲述,马兴伟和刘佳楠对曾瑜充满同情,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这么恨张匀诚,也开始相信曾瑜会通过自杀来陷害张匀诚。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不语。
说是张耀奇的面子毁掉了一个人的一生却又不太正确,毕竟曾瑜的亲生父亲王老板根本也没打算认他。
虽然马兴伟开始相信曾瑜会通过自杀来栽赃陷害张匀诚,可是他只有自杀倾向,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
他在诊所翻看曾瑜的病历资料时,虽然有跟医生提到一些他以前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对于自杀来陷害人的事,却根本没提过。
他总不能把一个人的恨意当做证据,去证明被恨人的清白吧?
这个案子虽然刚过去一年,但是其中渊源的跨度实在是太久远了。想要搜集证据,也十分困难。
他的调查又陷入了僵局。
马兴伟再次去了监狱探望张匀诚,跟他讲了曾瑜以前的故事。
张匀诚听着曾瑜的故事,不禁流下了眼泪。“是我害了他。他这么恨我是应该的。不然他的一生应该是十分光明的。”
“如果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马兴伟说:“但曾瑜会变成那样,跟你和你爸确实有很大的关系。你们为了自己所谓的面子,而伤害了别人,甚至影响了一个人的一生。”
“是我对不起他。”张匀诚哭着说。马兴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不想安慰他,他也为曾瑜抱不平。
可是他又有些同情张匀诚。
十几岁的他又能懂得什么?他不能反抗张耀奇,只能接受张耀奇给他安排的一切。所以,这一切罪因都应该算在张耀奇头上。
“抱歉,我还是没能帮到你。”马兴伟说。
张匀诚抹了眼泪,说:“不,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曾瑜的故事。是我和我爸对曾瑜亏欠太多,我会偿还给他。就到这里吧,不用再帮我查下去了。”
说完张匀诚就放下了听筒。
马兴伟知道,张匀诚是打算继续用这十年牢狱来偿还曾瑜,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只能让张匀诚心里好受些吧。
一个礼拜后,马兴伟和妻子带着女儿回了老家养牛。
以后每年过年,马兴伟都会带着父母妻儿来市里住几天。在这期间,他也会去监狱看望张匀诚,但是却从来不再提曾瑜的事。
八年后,张匀诚被提前假释出狱。
养了八年的牛,风吹日晒的马兴伟皮肤黝黑却又透露着健壮。他开着一辆面包车,在监狱门口等待着张匀诚。
张匀诚走出来的那一刻,马兴伟就知道,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成熟的大少爷。
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这里!”马兴伟在驾驶室跟张匀诚招手。
张匀诚一见是马兴伟,立刻提着包小跑过来。
“马哥,等半天了吧。”张匀诚笑着说。
“没有刚到一会,快上车!你嫂子在家做了一桌好吃的,等着给你接风呢。”
“好嘞!”张匀诚坐上了副驾驶,冲着驾驶室外面深吸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呀。”
“等我带你去我老家玩玩,那里的空气才叫新鲜呢。多吸几口还能长命百岁。”
“是吗?那我得多去吸几次。”
张匀诚系好安全带,却突然对马兴伟说:“马哥,可以先带我去看看曾瑜吗?”
“可以。我就知道你出来第一件事就得是去看曾瑜,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东西。”说着,马兴伟指了指后座上的花和水果点心等。
在这八年里,马兴伟是唯一一个记挂着张匀诚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总去看他的人。二人也因此成了朋友。
张匀诚笑了笑说,“还是马哥懂我呀。”
二人来到墓园。
张匀诚看着墓碑上的曾瑜照片许久未动。
但马兴伟知道,张匀诚在心里已经说了千万个对不起。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跟我回老家养牛吧,我带你致富。”马兴伟说。
“行呀!跟着马哥混有肉吃啊。”张匀诚笑着说,却又将目光眺向远方,“但是我还是想要先查清楚曾瑜的死因,再还我一个清白。否则就算我出狱了,杀人犯的案底依旧会跟随我一辈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怎么查?我当年查了那么久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不,马哥,当年我忽略了一件事情。”张匀诚说。
“什么事?”
“曾瑜的书。”
马兴伟疑惑不解。
“其实这也是我偶然发现的,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在监狱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曾瑜和他的书,我才回想起来这件事。曾瑜除了在日记本里写日记外,他还会把一些事情写到纸上,夹在他的书里。”
“那是我刚和他认识的时候第一次去他家,他在厨房里给我洗水果,我就未经他的允许私自翻看过他书架上的书。却发现书中夹着几张纸。我也是无意扫了两眼,发现是几页日记。但是具体内容没看,我就立刻把书放回了书架,拿起另一本翻看。可是在另一本书中又发现两张日记纸。而这时曾瑜就从厨房出来,呵斥我说不准翻看他的书。”
“我以为他是生气我看了他的日记,便解释说我只是翻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任何内容。可是曾瑜却告诉我说,他的书从来不准任何人碰,任何一本都不行。这是他的底线,若不遵守,就不要和他做朋友。也因此,后来我再也没碰过他的书。”
“所以你认为曾瑜的书中会有证据?”马兴伟问。
“对。只是不知道他的那些书,警方最后怎么处理了?”
“这个恐怕找不到了。”马兴伟泄气地说:“书被警方捐赠给市图书馆了。估计里面的纸早就被拿出去扔了。当年我们在案发现场,也曾翻查过曾瑜的书,只有一本胶装的样书里面夹有几张日记纸,别的书中并没有啊。”
“你确定?“张匀诚急问。
“确定,当时我和另外两名同事一起查的。对了!”马兴伟突然想起来,“那本夹着纸张的样书,好像就是《最无辜的凶手》!对,就是那本书,用马克笔写的书名。”
“曹文荇的书?”张匀诚思忖着,“那照你的意思说,曾瑜在死前就看过那本书,所以他便效仿书中的做法,通过自杀来报复我吗?能带我去图书馆吗?”张匀诚请求说。
“现在吗?都快中午了,吃完饭再去吧。要是真的被扔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二人回到家里吃过午饭,张匀诚便催促着马兴伟带他去市图书馆。
“十多年前警方捐赠的书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啊。这个得翻捐赠记录。再说了我也没权限知道这些。你们要不去找相关负责人吧。”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
“那你们这里谁负责接受捐赠书籍?”张匀诚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
马兴伟和张匀诚:“……”
马兴伟提议说:“要不我找刘佳楠来帮忙吧。你应该也认识,我当警察的时候,我的那个徒弟。现在出息了,在市局做刑侦支队队长呢。请他来找馆长,馆长肯定知道吧。”
“只能这样了,不然馆长也不会接待我们两个普通市民。”
刘佳楠接了电话就把手头的工作先放下来到市图书馆。
警察来找馆长自然比两个市民好使,不一会馆长就把三人请到了办公室。
“刘警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啊?”馆长问。
“2011年的时候,警方曾捐赠一批书籍给图书馆,现在那批书是否还在馆里?还有记录吗?”
“哎呦!2011年的事啊,那太久远了,我得好好翻找。“说着,馆长就坐回办公桌上在电脑前翻找起来。
“找到了。”馆长刚笑着说完,立刻又垮下了脸,“你们说的是死人的那些书吧?”
“对,就是那个已死的作家曾瑜的书。”刘佳楠说。
馆长似是很厌恶地说:“都在地下室呢!”
“地下室?”刘佳楠疑惑。
“对。我让人带你们去地下室找吧。”说着馆长就拨通了一个内线电话,叫人上来带三人去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