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走廊,皖溪数着地砖上的樱花图案,第23块砖的纹路像极了季厌琴谱里被划烂的音符。她攥着保温桶的手渗出冷汗,桶里是季厌最爱喝的樱花粥,米粒间漂浮着几片烘干的樱花,是她凌晨四点起来煮的。
“季先生今天情绪不太稳定,”护士小声提醒,“您尽量别刺激他。”
推开病房门时,季厌正背对她望着窗外。他的右耳助听器被扔在床头柜上,左手无意识地敲打着床沿,节奏是《卡农》的转调处。皖溪注意到他腕间的樱花手绳已经褪色,绳尾的钢琴键吊坠磕在床头,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煮了樱花粥。”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医生说你该补充营养了。”
季厌缓缓转身,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死寂。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摆手,示意听不见。皖溪喉咙发紧,摸出手机打字:“我带了录音笔,里面有你弹的《墙洞里的光》。”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皖溪按下播放键,琴声在病房里流淌,转调处的樱花音效格外清晰。季厌忽然伸手抢过录音笔,砸在地上。笔身裂开的瞬间,樱花书签掉出来,落在他脚边。
“别演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根本听不见!你每天来扮演苦情女主角,有意思吗?”
保温桶“当啷”落地,樱花粥泼在白色床单上,像摊开的樱花祭。皖溪弯腰去捡书签,发现背面用指甲刻着“WX”,边缘还有新鲜的划痕——是他昨天夜里刻的。
“季厌,你知道吗?”她蹲在他脚边,捡起破碎的录音笔,“我从来没觉得你失聪是负担。我只是……害怕你推开我。”
他别过脸去, jawline绷得极紧。皖溪看见他枕头下露出一角画纸,是她上次带来的速写本,画着他在樱花树下弹琴的样子,旁边用铅笔写着:“你的侧影,是我永远的光。”
“七年前,我在墙洞里塞过无数张樱花速写,”她轻声说,“其实每张背面都写了‘我喜欢你’。后来拆迁了,我以为这些话永远没机会说出口。”
季厌的手指微微发抖。皖溪摸出樱花戒指,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这个戒指里,有你的头发,也有我的。医生说,你的听力还有希望,就算真的听不见……”
“别说了!”他突然大吼,震得床头柜上的水杯晃动,“你以为我想这样?我连自己的琴声都听不见,拿什么爱你?”
病房里陷入死寂。皖溪站起身,将樱花粥的残局收拾干净,从包里拿出本琴谱:“这是我跟苏菲学的手语版《卡农》,以后我每天来教你。”
季厌猛地扯下手绳,摔在她脚边:“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手绳上的钢琴键吊坠滚到皖溪脚边,她弯腰捡起,发现吊坠内侧刻着“永远”两个字,却被划得模糊。她将手绳重新系在他腕上,轻声说:“我会一直来,直到你愿意听我说‘我爱你’。”
走出病房时,皖溪靠在墙上滑坐在地。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阳光,在地面织出樱花形状的光斑。她摸出手机,给季厌发了条消息:“你听不见琴声,但能看见我的光吗?就像我当年,隔着墙,看见你的光一样。”
深夜的画室里,皖溪画下第九幅《失聪的C大调》。画中少年坐在黑暗里,唯有指尖泛着光,樱花从他指缝间坠落,每片花瓣都用荧光颜料勾勒,像记忆里永不熄灭的星辰。
凌晨三点,她收到季厌的消息:“对不起,我怕你看见我腐烂的样子。”
皖溪望着窗外的星空,回复:“樱花腐烂后,会变成养分,让新的花盛开。你不是腐烂,是等待盛开的季节。”
消息发送失败。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季厌拉黑了。
樱花粥的热气早已消散,可皖溪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冷却。就像墙洞里的光,就像未说出口的爱,就像她画布里的季厌,永远停在最美好的年纪,弹着永不走调的《卡农》。
而现实中的他们,终究逃不过BE的宿命,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在无声的争吵中,渐渐迷失在樱花巷的回忆里,再也找不到出口。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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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樱花医院的消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