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东京上野公园的樱花祭,皖溪站在画架前勾勒落樱。画布上的少女抱着旧琴谱,发间别着风干的樱花,远处穿白衬衫的少年影子叠在樱花树上,像极了记忆里某个春日的午后。
“皖老师,这幅画会参加双年展吗?”助理小夏举着遮阳伞,目光落在画布角落的五线谱上。
皖溪摇头,用指尖蘸着钛白颜料点在花瓣上:“它属于私人回忆。”话音未落,写生本被风掀开,露出夹在中间的樱花标本——正是季厌墓前那朵早樱,叶脉间还凝着当年的雨珠。
手机在此时震动,律师事务所的邮件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季氏老宅拆迁事宜。
回到奈良的樱花巷,推土机的轰鸣已经碾碎了半个巷子。皖溪站在季厌的旧宅前,砖墙裂缝里还嵌着她当年偷塞的速写纸。拆迁队队长递来个铁盒:“在阁楼发现的,可能是屋主遗物。”
铁盒里是台老式相机,胶卷已经泛黄。冲洗出来的照片让皖溪呼吸一滞:十七岁的自己趴在墙洞边写生,阳光穿过洞口在睫毛上织成金线;她在琴房外踮脚张望的背影;甚至有张偷拍的合影——她转身时,季厌慌忙藏起相机的倒影映在玻璃窗上。
最后一张照片摄于她去巴黎前一晚,樱花巷的路灯下,季厌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正将什么东西塞进墙洞。皖溪摸向砖缝,竟摸到块磨损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我数过,你每次经过都会踩37片落叶,第19片总是会发出‘咔嚓’声。
“皖小姐,这里要拆了。”队长的催促声打断回忆。皖溪忽然想起季厌信里的话,掏出包里的银质小瓶——那是去年从樱花树下移来的泥土,混着他的骨灰。
“能等我十分钟吗?”她打开瓶盖,将泥土撒在墙洞周围,“帮我保住这面墙吧,它藏着一个男孩最笨拙的喜欢。”
推土机在黄昏时停了下来,那面砖墙成了废墟中唯一的孤岛。皖溪在墙洞两侧画上樱花,左边写“季砚之”,右边描“沈皖溪”,中间的缝隙里填满金粉,像道会发光的银河。
深夜的樱花巷飘起细雨,皖溪撑着伞坐在残墙上,翻开季厌的琴谱。某页夹缝里掉出张便签,是他的字迹:如果有天樱花巷要拆,记得替我带走墙洞里的月光。她伸手进去,摸到个金属盒,里面是串银手链,吊坠是朵极小的樱花,内侧刻着:WX ? JY。
手链在腕间轻晃,她忽然笑出声——原来早在七年前,他就用这种方式,将两人的名字锁在了一起。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墙根积成水洼,映出她和墙上的樱花画,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踮脚张望的午后。
手机在背包里震动,小夏发来消息:皖老师,东京的策展人说您寄来的《墙洞》系列引起轰动,有位收藏家想高价买下那幅带五线谱的樱花。
皖溪低头看着墙洞,用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雨樱。远处的便利店亮起暖黄的灯,某个瞬间,她仿佛听见了琴键声,混着墙洞漏风的“呼呼”声,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曲子。
她摸出钢笔,在掌心写下:你看,我们的秘密,终于成了别人眼中的光。
樱花落在潮湿的砖墙上,渐渐与颜料里的金粉融为一体。有些东西注定不会被推土机碾碎,比如年少时未说出口的告白,比如藏在墙洞里的三万六千秒心动,比如,永远在记忆里盛开的春天。
这一次,皖溪没有再哭。她知道,在某个平行时空里,那个穿白衬衫的少年正隔着墙洞对她笑,而他们的故事,将永远在樱花的轮回里,等待下一次春风的破译。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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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时光标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