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场暴雨来得毫无征兆。皖溪站在画室窗前,望着远处乌云翻涌,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淋透了青春的夜晚。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周小雨发来的消息:樱花巷遗址今晚拆迁,要来看看吗?
打车赶到时,挖掘机的灯光已经照亮废墟。断墙残垣间,老樱花树的树桩孤零零立着,像根插在时光里的钉子。皖溪踩着积水走向琴房旧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满地狼藉,忽然照到半架钢琴——琴键上的“WX”刻痕还在,只是被泥浆覆盖,像道结痂的伤口。
“皖溪!”周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看这个!”她蹲在碎砖堆前,举起个铁盒,盒盖上刻着樱花图案,“是不是你当年埋的那个?”
铁盒里的东西早已面目全非:樱花标本成了灰黑色的碎片,琴谱被水泡烂,只有她的樱花信还剩半页,字迹模糊可辨:“季厌,其实我……”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皖溪抱着铁盒躲到断墙后,雨水顺着砖缝滴落,在地面汇成小水洼。她摸出手机,给季厌发了条消息:樱花巷要拆了,你要来吗?
消息刚发送,挖掘机的铁臂已挥向老樱花树桩。皖溪冲出去,想阻止却被工作人员拦住。树桩轰然倒地,露出根系间的金属盒——那是季厌当年埋的时光胶囊。
盒子里有本琴谱,封面写着《致皖溪的樱花曲》,内页夹着张机票存根,日期是2025年4月1日,退票原因栏写着:因不可抗力无法成行。琴谱下方是枚樱花戒指,和她无名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小姐,这是你的吗?”工作人员递来张纸条,“掉在盒子里的。”
纸条上是季厌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又凝固:“皖溪,当你看到这个时,我应该已经学会了放弃。原来最残忍的BE不是错过,是我站在你面前,却连‘喜欢你’都说不出口。”
暴雨模糊了视线。皖溪攥着纸条冲向琴房废墟,钢琴残骸在水中泛着冷光。她摸出录音笔,放在琴键上,按下录音键:“季厌,樱花巷要消失了,就像我们的青春一样。其实我早就知道,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但我还是谢谢你,曾是我的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皖溪转身,看见季厌站在雨里,白衬衫贴在后背,助听器被雨水打湿,却仍在工作。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铁盒上,嘴唇微动,却被雷声盖过。
“你为什么来?”皖溪大喊,雨水混着眼泪滑落,“你不是拉黑我了吗?”
季厌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今早发的消息。他又指指耳朵,摇摇头,示意听不清。皖溪突然想起七年前的暴雨夜,想起他替许念念挡雨的模样,想起他说“主校区的琴房不允许外人进”。
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季厌忽然跪下,在泥泞里摸索着什么。皖溪看见他捡起半枚樱花纽扣,正是她当年从他校服上扯下的那枚。他将纽扣放进她掌心,用手语比出:“对不起。”
皖溪摇头,将纽扣扔进废墟:“别说对不起,要说再见。”
季厌的肩膀剧烈颤抖。他掏出手机,打字给她看:我怕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雨水顺着皖溪的睫毛滴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字迹。她想起巴黎的樱花标本,想起医院的消毒水味,想起他刻在钢琴里的“WX”。原来有些再见,早在命运的暴雨中,就已经说了无数次。
“季厌,我们到此为止吧。”她大声说,“就当樱花巷从来没有过墙洞,就当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琴声,就当……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青春里。”
他猛地抬头,眼里是绝望的光。皖溪转身跑向雨中,听见季厌在身后大喊,却听不清内容。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发现手里攥着他的助听器,上面还沾着他的体温。
凌晨三点,雨停了。皖溪在画室里画下最后一幅樱花巷:废墟中的钢琴上,放着半枚樱花纽扣和一支断铅,远处的樱花树只剩下树桩,却在树桩裂缝里,长出了新芽。
画的右下角,她用炭笔写了句英文:Goodbye, my first and last love.
窗外,黎明的微光爬上画架。皖溪将季厌的助听器放进铁盒,和樱花纽扣、断铅一起,埋进画室的花盆里。从此,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错过的时光,都将在泥土里慢慢腐烂,开出属于回忆的花。
而她和季厌的故事,终究在这场暴雨里,画上了BE的句点。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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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暴雨夜的钢琴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