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脸上好像长热藓了。”

离开益锦到达新地区的第一个早上,齐环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幽怨地对三位已经起来的队友说。

“哈?”

早起三人组异口同声,回到集体大通铺旁,以磬宁为领头,一把掀开齐环用来逃避现实的被子。只见后者的脸颊通红,并伴有脱皮的症状,部分翻卷起来的皮屑下还有流脓的迹象。

“你这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开始的?”磬宁问。

“大概是昨晚吧。”

齐环把被子抢回来,“嗖嗖”缩到墙边,将自己包成一个小馒头,想起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心里一阵后悔。

“昨晚睡得死,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感觉脸上有点痒,就用力挠了好几下,完了没啥用。当时我就感觉不对了,可是我脑子和身子都起不来,然后我就拿被子边在那里磨脸,无意识的……”

旅舍被子的被套用的是粗棉布,深蓝的底面印满米粒般大小的白花,摸起来糙糙的,残留着阳光暴晒过的味道,不怪齐环拿它来磨脸。

“拿被子磨脸啊……”

言冬听完她这一番讲述,差点没忍住笑,深吸一口气,把笑意咽回肚子里。

“环儿,我跟你说,以前我隔壁家有一个小婴儿也是脸上长了痱子,他爹妈怕他抓脸,就用襁褓给他包得牢牢的,结果那娃娃竟然学会了用襁褓布蹭脸。”

“啊,所以你是我就像那个小娃娃吗?”

“有点……”

这个类比一出,三位队友再也憋不住,或倚着柱子,或伏在床边笑成一团,躲进被子的人目光呆滞,神色淡然,一股损友们开心就好的凛然气度。

“行了,像不像婴儿这是先放一边,咱们先聊聊今天的任务该怎么办吧。”

闹够以后,磬宁及时地将队伍带回正轨。

“我看看,咱们今天原定是分为两拨,我、环儿、阿宁是去城外农田消灭在那里作乱的秽灵,莉莉是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做一个私人的陪同护卫工作,完了去采购一些必需品。顺便一提,咱们目前备的常用药里没有用来医脸的药。”

言冬有条有理地梳理完今天的日程。埃莉半条腿爬上了床,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齐环的。

“要不你就别去城外了,跟我换一下呗,田间地头的太阳毒,完事出一身汗,你的脸就更严重了。你干脆就留在城里,做完了就帮大家伙买东西,顺道找个医馆看看脸。”

“可是,你的名字已经交到了雇主那边了吧,临时换人是不是不太好。”

“你直接用我的身份跟他们碰头就是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没事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接待一个西部来的客人,陪他到城里转两圈。”

埃莉换任务的提议得到了磬宁和言冬赞同,齐环见状,便接受了挚友的好意。

“对了,虽说不去城外,把这个戴上吧,挡挡风和太阳,而且顶着一个大红脸去见客人也不太好。”

临出发前,磬宁从空间饰品里取出了一顶帷帽给齐环带上,手指缠着绑带轻轻贴着脸颊,避免绳带剐蹭过患处的同时,在下巴扎了个结实的结,再贴心地把垂下来的白纱理好。

“好了,可以去见人啦。”

谈笑间,磬宁一行也整理好了自己的着装,四人结伴出门,拥抱外面的繁华。

洛安地区四通八达,往来商队不绝,西边是草原和荒漠,驼队铃声清脆,刺绣针针在织毯上雕刻下河流弯弯,芳草连天,山峦迎接朝阳,雄鹰展翅略过山岗。策马的人赶着一群“咩咩”叫的小羊,鞭子上的红穗一晃一晃,马背驮来阵阵羊奶香;东边是同为是繁华商贸区的明华,灯笼夺得雕梁画栋的精巧,绢面绽放万枝花。玻璃染上万物光华,翡翠和朱砂砌成瑶池桃树,鸳鸯等不及慢慢上色,展翅飞身打翻了五色颜料;南接益锦,来自那儿的贩子安静低调,稳稳当当地坐在三四个密封的陶罐中央,起开一坛,浓郁的酒香轻易俘获了行人的口腹;北连寒冷之地黑川,北地的游商开朗实在,将肉干、菌子和药材垒成一摞,扯着嗓子在街边叫卖,风干的食物将鲜美的滋味储藏。

齐环一路躲过店家们热情的招揽,到达了雇主给的约定地点,只看到花天锦地的市集中央,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通身是东部风格的着装打扮,玉带束着干净平顺的灰色长袍,可他的右手却拄着一个西部风格的拐杖,宽松的裤子罩着没有多少两肉的双腿,那两条腿瞧着似乎比竹竿还要脆弱,勉强支撑起一个人的身子。

“请问您是格雷先生吗?”

对方和她一样,也戴着一顶帷帽,脸被完全被白纱挡住,让星灵子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找对目标。

“啊,我是,请问您是?”

温和谦恭的音色自纱帘底下传来,听声音,大约十五六的年纪。

“我是负责您护卫洛安之行的星灵子——埃莉。”

回答时,齐环差点咬到舌头,借用别人的身份,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习惯。

“您就是埃莉小姐啊,辛苦您了,还要专门跑一趟,我家爷爷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见客人,非要找一个星灵子当我此行的护卫。”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工作,况且您的祖父也是支付了酬金的。”

齐环一边和他搭话一边根据磬宁告诉她的工作经验预设接下来的工作情形,想着对方大概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顺着他的脾气去做即可,或者干脆全程不说话,当一个完全透明的护卫。

“恕我冒昧,请问您为什么要戴着帷帽。啊,我先说明一下吧,我是因为最近有点不适,不能吹风。”

“我是因为面容丑陋,不能见人,让您见笑了。”齐环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应对方法。不过,即便她面上答得很轻松,背着身后的手也忍不住发抖,她不擅长应对这种客套风东西。

“人的外貌并不重要,您不必在意,不过,您要是想戴便戴着罢。”

“谢谢。”

客套完了,格雷便和齐环介绍起今日的行程,他与客人约定在一家茶馆里见面,届时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等他谈完了,这份护卫工作便算是结束了。齐环一一应下,并让格雷走在前面,自己靠后跟随。走在前头的格雷像个初学走路的婴儿,两腿向前踏步、迈步的动作迟缓而生疏,腿上的骨肉没有多少支撑动作的力气,幸好还有手杖。手杖是由一根红棕色的木制成的,头部是半弧形,似鹰的喙,鹰头的下面是乳白色的卵石周围镶了一圈白银。如此漂亮的手杖在格雷手里却像一块烫手山芋,五指反复松开又握紧,他很想扔开它,靠自己的力量独立行走,可身体的实际情况不允许他这样做。齐环还想问他需不需要一把轮椅,但在看到他握拐杖的动作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连抓着那根手杖都嫌弃,更不用说一张轮椅了。

[这个情况跟他有点像啊。]

只一句感慨,齐环便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驱除,一路呵护着少爷的自尊心到了商谈地点。茶馆开设的地点很巧妙,介于热闹的集市区和安静的居民区中间,然而白日居民区也算不得安静,那些没能在集市占到摊位的在平房之间的过道大显身手,做手工的在一块粗布上摆上几排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夺人目光,菜农挑着菜篓子随意坐下,新摘的菜叶携带着晨时的露水和泥土的芬芳,卖香料的不知为什么撂下摊位,留自家的三花小猫在位子上晒太阳。趁着天气好,闲在家中的人在门前支起竹竿,把衣服和被褥晾在外头,没有课业烦恼的小孩在干透的床帐下躲猫猫。

“是卡班先生吗?”

来到茶馆门口,已经有人在那里早早候着了,一看见格雷的灰衣裳和西部手杖,就知道是自己要接的客人到了。

接待的仆人将客人引到二楼,齐环也作为护卫跟了过去,一路上,她都谨慎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不是没到饭店的缘故,茶馆里的客人不算多,一楼的七八张桌子只启用了三桌,每桌只有一两个人。

约定的地点是在二楼的一间大包厢,桌椅正对着圆型雕花窗户,枝枝缠梅在窗框怒放,窗户外面正对着落地长廊,承接着阳光,按照常理,店家应大开门户,让光痛痛快快地照进来,可今日,店里的人却拿厚厚的挂毯挡住了窗户,只在屋里点了三根可怜兮兮的蜡烛当照明。微弱的光照下,连摆在桌上的茶果点心都变得诡异了起来,更别提那个早已在屋里等候多时的会谈对象。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还算端正,一头短发梳得油光发亮,两撇小胡子翘得和鼻子一样高。

“卡班先生,恭候多时了,请上座。”

“让你久等了,林先生,我最近身子不太好,见不得风请您见谅,我的随从也是。”

格雷遵循对方的安排坐下了,齐环则在他后面拉了把椅子,静静地看着桌前的两个人寒暄。林先生让人给格雷倒茶,格雷接过茶杯转了转后便放下,一口没喝,后面的人又给了齐环一杯,齐环捏着滚烫的杯壁,没有喝下去。

“卡班先生,少年有成,年纪轻轻就在交际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天南地北的信息还不任您手到擒来。”

“您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借着祖辈恩德,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圈子的毛头小子,一切都还刚刚开始呢,我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毫无分量。”

“话可不是这么说,重不重是要看具体对象的,比如现在您就对我们很重要,您已经知道了一些关于我们的消息,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帮我们一条打造新的通讯道,我敢保证,只要一次,一次过后,您就能成为一位西部子爵的座上宾。”

“比如,利亚斯地区的欧力文先生?”

“您消息果然灵通。”

“光一个子爵恐怕不够吧。”

“那您的意思是?”

“人总是想往更高地方走不是吗?我当然是希望能搭上的线越多越好了,做我这行的就像是在管理一面湖,如果没有新鲜水源流通汇入,只会变成一滩死水。”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为了拉拢对方,林先生一连说出了三四个姓名,而格雷则根据那些人名列举出了他能为之提供的筹码。齐环不认识出现在他们对话里的任务,但对格雷对答展示出来的从容自得感到深深佩服。

“还有吗?”

“卡班先生。”被一再追问的林先生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您问东问西地问了这么多,您到底有没有合作诚意?”

“别紧张,林先生,我只是例行了解一下情况嘛。说实话,经过刚刚的讨论,我同一加入到你们,至于诚意嘛……”

格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蓝丝绒小盒,推到对方面前。

“您看看这个行不行?”

林先生打开盒子一个,立面放着的是一枚金色的飞狮图案印章。

“这就是你那一线的调令印章?”

“是的,不过这个只能调动一半的人。”

林先生拿起印章交给身后的跟班仔细查验了几遍,确认印章没有问题后,脸上的笑意一下便溢出了。

“我听说站子里的可都是认章不认人的啊,有了这个印章,我就可以随意指挥你手下的人办事了。”

林先生这次带来的跟班比格雷的要多,一共有五个人,每一个都是精壮的男人,从屋内到屋外,将房间看守得牢牢的。

“到底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黄毛小子,这么随意就把底牌交出来了,真是蠢货,有了这个,我再挡着脸,谁管我还是不是真的卡班先生,你说对吧?”

屋子里的蜡烛只剩下一盏,林先生一行彻底卸下了他们的伪装,在黑暗中,他们的脸庞似恶鬼,手里武器映照着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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