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屋内漆黑寂静,忽而被楼道里骤然亮起的小壁灯打破,接着细碎的嗒嗒脚步声自楼道而来。投简惊懒散地拖着步子,走进厨房。
说是厨房,实则也就只有一个冰箱,一张餐桌。苍白灯光隐约透过半开磨砂玻璃,像拢了一层流泻的灰色薄雾。
投简惊游戏打累了,下来喝水,没想几口冰水入肚直接让他清醒了。百无聊赖下,投简惊瞅着眼缘,随手开了一瓶存冰箱里的不知名的饮料。
他猛灌几口,咂吧咂嘴,向客厅走去。
还行,挺好喝的。
他又喝了几口。
随即瘫倒在了沙发上,发呆,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直到半梦半醒间,他恍然听见轻微的推门声。
他手臂盖着眼睛,没动。
直到乍感叹息近在咫尺,他才猝然掀起手臂,被吓到弹跳起来。
不是梦!?
投简惊呆愣地仰头去看,就见一道极高的身影默然矗立在他身旁,不知站了多久。那道漆黑的身影在灰暗的背景里突兀的就像墨画被沾了水稀释,灰得不伦不类。
投简惊反应了好几秒,才试探开口,“……君逑?”
他没发现,这声呼喊似乎过于乖软了,在夜色里,甚至有种莫名的旖旎和亲密依赖。
就好像在盼着他回家。
君逑仗着夜色隐蔽,坦荡而直白地盯了他许久,直到投简惊软糯糯地唤出第二声,君逑才“嗯”了声作为回应。
“……主官?”微型光脑里徐徐传来的指示声咻的暂停,直到数秒不见指示后,那人才极快地继续报告,“……瓦科科的城主还在试图联系您,表示愿意承担您的一切治疗费用,也希望能登门致歉,我们还需要继续拒绝吗?”
君逑最后以短促的“继续指令”就结束了通话,屋内彻底陷入安静。
数秒后,君逑率先打破沉默,他垂下眼睑,视线温柔地落在那张瓷白的小脸上。
“怎么不回去睡?”
投简惊好像在思索,也好像在发呆,眨着眼睛盯了他好几秒才嘟嚷道:“我出来喝水的。”
君逑闻言没说什么,目光移到桌上那瓶“水”上,良久,才轻声问,“喝了多少?”
这自然不是水,而且上次南斯来这边出差,借住在这留下的轻度酒。他也没想到,不过几口,投简惊似乎有些醉了。
喝不了酒,以后要特别注意。君逑盯着昏暗中投简惊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眸子,心想。
投简惊忽而咧开嘴笑了,眼睫弯起,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就、就喝了一点点。”仿佛怕他不信,他比划起来。
摇摇晃晃举起只手,两指之间比出距离。
君逑点点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他俯下身,托起投简惊后颈,又扯好投简惊撩起的衣服,盖住肚皮。
“好了,回去睡觉。”
动作有力,语气温柔坚定。
没想他把投简惊托起了,后者却抵开君逑的手开始闹腾,蹙起眉向后缩。
“不、不不,等……等。”他原先抵开君逑手臂的手反手捉住了他,不让他离开,“我……有话要说。”
君逑耐心地等了一会,见投简惊杵了许久都没有下文,才柔声道:“明天说。”
“不……行。”投简惊固执地不让君逑离开。
投简惊没醉,他现在想得清楚,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许是微醺的状态让他有些迷糊,也迟钝了些,但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从很早的时候就说好了的。
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投简惊安静地握着君逑的衣袖,似回想,又似发愣。直到细微的拉力从指尖传来,投简惊怔神地愣愣看着他。
咽了口口水。
投简惊蜷在沙发上,看着君逑在他面前蹲下,视线比他还稍低些。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视角,投简惊无声地放平视线,落在君逑脸上。指尖里是鲜明的厚实布料的纹路,投简惊无意识地又捻了几下。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仔细感受,和那个冷冽不可接近的男人不同,手里的布料是柔软的、温热的、甚至还带有久经使用后留下的不讲究的粗纤维。
和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投简惊莫名想起一点模糊柔和的画面,柔白的顶光、高大的身影,还有一个摸摸头。他闭起眼睛,有些混乱。语言系统失去控制,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胡乱撕开一个口子,“你躲着我……又对我好。”
被握住的手臂猝然收紧。
君逑喉间瞬间紧涩,良久,他咽动喉咙,嗓音略微的哑,眸色渐沉,“……为什么。”
投简惊蹙起眉抵抗这个问题,“不……”
君逑沉沉地凝望着投简惊,似乎要掘出什么更深、更纯粹的东西。他一寸寸审讯着投简惊的面容,灰朦中白皙的肌肤,潋滟莹润、闪着微光的眼瞳,还有柔软粉白的唇瓣。他一寸寸审视下来,就像在审视他自己。
他无可否认,他的确是被某些东西影响了。可惜不是投简惊玩笑轻飘飘的那句“怎么,你不喜欢他们,喜欢我啊”,而且刹那他无法自控的情绪反应。
本能骗不了人。
他不知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于是只能强迫地、理智地让自己冷却下来,他没有躲着投简惊,只是借着数不清的工作把自己和投简惊、自己和暗流涌动的情绪隔离开,试图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去审视它的源流。
但有些东西避不掉,就像他并非一定要回这座闲置的房子,投简惊是否会感冒和他无关,其实也不需要他哄睡。
但有些东西蠢蠢欲动,他无能为力。
君逑垂下眼睑不看他,神色不明,唯能从低沉喑哑的嗓音中窥见什么,“嗯……所以呢。”
投简惊自然没理他,不过须臾后,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眉眼舒展开,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
被有力地撑着下臂,投简惊终于在柔软凹陷的沙发上站稳,他刚站稳,一脚蹬上了君逑的大腿。
一切炽热年轻、等待成熟的心绪戛然而止。
君逑一愣,虚托的手掌兀得猛然攥住,炽热的柔软触感隔着布料侵染大腿肌肉,骤热绷紧。君逑愣神的时候,投简惊软绵绵的第二脚已经踹下去了。
君逑猛地松手,一把握上了投简惊的脚踝。
随即骤然握紧又松开,可那抹细腻清瘦的骨感脚踝触感已经彻底沉入识海,化作高耸嶙峋、永不消失的岩壁。
“……做什么。”
投简惊被护着站起来,可那人又是害他跌倒的罪魁祸首。本就摇摇晃晃的身子在君逑握住他脚踝的那刻,彻底失了平衡,摔了下来。
他在沙发上颠了又颠,最后坐稳,还迷糊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踝。
君逑沉沉看着投简惊的动作,垂在身侧的罪魁祸手微动,似乎在回味自己的犯罪过程。他喉间微动,不再靠近投简惊,似乎在借此压抑着汹涌澎湃的冲动。
“做什么。” 他压着嗓子说。
这回投简惊终于回答上最初的问题了,他软糯糯地控诉,“你骗我。”
像撒娇,不像生气,君逑淡声说:“我骗你什么了?”
这次,投简惊没回他了。
短暂的沉默后,君逑抬头去看他。
他不由一怔。
昏亮的壁灯让黑暗中的投简惊显得格外瓷白和脆弱,仿佛一敲就要碎了。可是,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坦率纯粹的生气,而是一种平静、一种让君逑不由心一颤的平静。
他安静地看着君逑,许久后,他平静地说,“你是君逑。”
你是君逑,你骗了我。
……
君逑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罕见的失措,数次张口,却吐露不出只言片语。他凝望着投简惊似乎落在他面上的眼睛,但他知道,那是失焦的,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投简惊在看什么。
——桌上那束绽开的花。
他骗了投简惊。
从一开始。
他可以道歉、解释、弥补,但此刻,他看着投简惊的面容,心里却弥漫着迷茫和淡淡凉意。一股霸道的慌乱占据了他的心神,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谎言暴露。
而且因为此刻,投简惊的平静。
他的平静不是来自失落,他的质询也不是出自难过和愤怒。他疑惑,发问,不解君逑骗他的原因,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纯粹的不解和想要知道的念头。甚至君逑都猜想的到,假如他不愿说,投简惊或许会气上两天,随后就可以毫无间隙地、一如往常地和他相处。假如他们因此疏远,投简惊也会笑着和他不再来往。
他的宽容来自冷漠。
他的平静来自冷漠。
我们君逑效率大哥,下章就想明白了。
君逑:所以我什么时候有老婆?
本说:emmm……(若无其事扭头走掉
5.19,笑死了,直接码到美美吃完早餐再去睡,新式健康饮食第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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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