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这算什么问题?”纪伯伦再一次吐槽出声,不过现在没人反驳他了。一群人围着那块显示屏心思各异,揣测着这位数字生命形式的前辈心底的想法。

突兀地,浦洛瑟夫觉得这种场景很怪异。归根结底,眼前的这位“比勒尔·沃利斯”充其量也只是一串比较先进的数据,但在场所有人对待他的方式,似乎真的就像对待一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类。潜意识中,他觉得这样是相当反常的现象,但浦洛瑟夫很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现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行为才是更怪异的。

不安地压下思绪,他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情况上。

没过多久,塔薇亚怀着满心疑惑,开始尝试回答:“我的名字是塔薇亚·奥克特纳,这样可以吗?”

屏幕上的灰色字迹轻快地换了一行新字:“很高兴认识您,塔薇亚女士。”

然后,在场的人紧盯着屏幕。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鸢尾毫不留情地抬脚,踹了一把在空间裂隙中摔了个半瘸的赞格威尔,一边还催促道:“你和这位前辈是一个姓,你上去试试。”

赞格威尔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没缓过劲,被这一下踢得倒吸一口气。他此刻还在心疼自己的收藏款仿古摩托——开半路被鸢尾嫌弃他驾驶技术太烂,不由分说地给扔在生命之塔地下车库了。

不过鸢尾的话也有点道理,沃利斯虽然是个很常见的姓氏,但他的出现确实巧合。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看向了他,这位倒霉的小沃利斯先生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口:“我是赞格威尔·沃利斯。看在同个姓氏的份上,尊敬的比勒尔·沃利斯先生,放我们进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浦洛瑟夫注意到,他提到后面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中不带丝毫的礼貌,反倒是充满了不耐烦。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这点疑惑很快就从他的脑海中滑过了。

显示屏上,这一次的灰色字迹带了几分雀跃。

“真是太巧了,赞格威尔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

又是一分钟,如出一辙地无事发生。

纪伯伦实在憋不住了:“你们这位赛博神仙是不是只是纯粹在玩抽象,还不如说‘我是秦始皇’试试……”

“哦,你们好像不兴这个梗,算了,”看着一群人不明所以的脸色,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咳了两声清嗓子,佯装一本正经道,“我是傅里叶。”

这毕竟不能怪纪伯伦,他认识的新纪元历史名人着实不多。

“密码正确。”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屏幕上的灰色字迹如被溶解般迅速散去,平直的机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诡异地响起。

纪伯伦:“……”

所有人:“……?”

歪打正着的纪伯伦不敢置信地盯着这面显示屏:“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把自己的导师名字当成解锁密码?”

随后,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发生了某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变化。

眼前的整个空间开始掉色——准确来说,是颜色被有层次地被淡化,像是一张完成的画,图层从上到下被有序隐藏,眼前的墙面也是图层的一部分。先生显示屏的黑色边框褪成了透明,只剩下简单的线条,再是墙面的颜色也突然消失,所有事物都变成了无色,再后来,是连线条都被隐藏。

然后,新的“图层”被加了进来,像是与刚才完全相反的逆过程,先出现简单线条,纪伯伦隐约看见眼前摆上了条形沙发,上面坐了大小两个人影。所有的事物又一次地层层上色,直至一个完整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戴着黑框眼睛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小女孩坐在沙发上,眨着眼睛看他们。

“等等,我怎么少了一条腿?”

有人咋咋呼呼地大声道。纪伯伦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叫赞格威尔的男人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左腿:那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线条轮廓,和其他身体部分相比起来,就像是粗心的画师独独忘记给那处地方上色了。

怎么抽象成这样?

沙发上的年轻男子推了推黑框眼睛,露出一个貌似歉疚的微笑:“不好意思,第一次一口气带这么多人进来,我的折叠还不太熟练——现在好了,赞格威尔先生。”

不会是这位赛博神仙小心眼的报复心吧,纪伯伦暗自嘀咕了一句,重新收回目光。

只是,在略过浦洛瑟夫的时候,他诧异地停了下来。这位自始至终都情绪稳定如尸体的黑发青年,此刻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尽管他的神情并不算夸张,连惊讶都显得淡淡的,可在纪伯伦的记忆里,他几乎没有见过浦洛瑟夫真正惊讶过。

于是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那位在班律瑟威掀起腥风血雨的小女孩,传闻中的受洗者圣女,伊莎贝拉。

虽然看见罪魁祸首居然如此年少有为确实是件值得惊讶的事情,但纪伯伦总觉得浦洛瑟夫目光中的震惊另有所指。

“怎么了杨哥?”他用胳膊肘顶了顶对方。

虽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女孩,但浦洛瑟夫的脸色已经回到了那副平静的样子,摇头道:“没什么。”

纪伯伦只好把满腹疑惑放回去。

与此同时,塔薇亚也看见了沙发上的伊莎贝拉,在短暂的惊讶后,她眼神中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看了一眼一旁漫不经心的比勒尔,随即开口道:“抱歉,沃利斯前辈,班律瑟威现在遇到了大麻烦,我们需要立刻收容您身边的这位异端。”

比勒尔脸上露出了不甚认同的表情。

“首先,不管你是谁,直呼一个年轻女孩‘异端’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他满不在乎地说着,“其次,你需要好好和伊莎贝拉沟通,而不是对着我这个人工智能说漂亮话。”

被鸢尾拖在手上死气沉沉的秋也抬起了头,对上了伊莎贝拉投来的担忧目光,她似乎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轻轻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

伊莎贝拉只好心神不定地垂下眼眸,小声地对着塔薇亚一行人说:“我知道我这次大概是惹了麻烦,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尽力配合你们的‘收容’的。”

塔薇亚和岳戈都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高危异端居然难得的好说话。

“多好的一个孩子,”比勒尔一脸的痛心疾首,“你们这群异事局的人到底怎么搞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被‘污染’了。”

“您口中的‘好孩子’毁掉了班律瑟威的第一层隔水装置屏障,外面现在在下‘人造天幕雨’,第二层屏障也快崩溃了,”塔薇亚冷冷地开口,“顺带一提,她的能力此刻正在试图攻击构成128层的空间折叠衍射装置,换句话说,您家过会儿也要被她拆了。”

她说着,没顾上比勒尔怔愣的神情,从作战服腰侧拿出了一把模样古怪的枪,尽可能放松自己的语气,对着伊莎贝拉道:“最稳妥的方案是,我们现在将你麻醉。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你的状态应该会稳定下来,方便我们进行临时收容——”

“没用的。”

江川秋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外形,他讽刺地咳出一声笑,反驳了塔薇亚的话:“现在她没失控,就是因为清醒的意识在控制她的身体。一旦她昏迷,‘思维锚点’就会重新醒来,那样班律瑟威就彻底完蛋了。”

“当然,”他语气轻飘飘的补充道,“我是异端,你们可以选择不信我的话。”

一时间,岳戈和塔薇亚都陷入了沉默,一旁的鸢尾在愣了一下后,脸色也不自觉地难看了起来。连比勒尔都没有再说话——他的缸脑程序已经快死机了。

不想被卷入大佬打架现场的纪伯伦躲在浦洛瑟夫身后,悄声问:“那现在怎么办?外面天真的要塌完了。”

“抱歉。”

突然地,岳戈一脸肃穆地开口。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和谁道歉,伊莎贝拉、比勒尔,又或是其他人。但他就是突然这样来了一句,以至于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把与曾经出现在浦洛瑟夫眼前的湮灭之枪十分相似,却又有所微妙区别的白色手枪被岳戈举起,以最快的速度指向了还在茫然的伊莎贝拉。

塔薇亚在进入电梯前,就把班律瑟威唯一的湮灭之枪给了他。

这并非出于全然的信任,只是在紧急情况下,岳戈是这里唯一有权力直接当场击杀一名未登记异端的执行者。

秋甚至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对着伊莎贝拉开枪。

那一刻,她看见了秋复杂的目光,只是伊莎贝拉已经无法思考他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反物质子弹将这片被折叠的空间暴力地扭曲,这个过程在发生的那一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纪伯伦眼中,他只看见凌厉的弹道将眼前的画面瞬间切割成了界限分明的两半,随后那道界限向两边的画面扩散,极致的纯白色侵染了视线,刺向了那个蓝色头发的女孩。

随后,爆炸的轰鸣如同大梦方觉般响起,波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场“湮灭”再度爆发。

爆炸的余波威力惊人,纪伯伦起初还试图扒着浦洛瑟夫的胳膊,结果两个人同时被腾空震了出去,四肢连同五脏六腑一起失去了意识的掌控,在震颤的空气中一起发着抖。

“下次开枪能不能通知一声!”赞格威尔也被震得整个人翻了出去,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他被直直地砸在了地面上,“我要报工伤!”

不远处,比勒尔的数据投影断片般地反复闪烁,嘴里像是在说什么,但语音系统已经被爆炸摧毁,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所以纪伯伦觉得他可能是在骂人。

枪响后,被折叠的空间从内部被湮灭破出了一个口,被存放在不同折叠面的物品乍然出现,七零八落地砸在了这片空间内,扬起弥漫的灰色烟尘,久久没能散下去。但岳戈与塔薇亚始终不敢松懈,紧盯着伊莎贝拉的方向——哪怕她看上去再无辜,他们再心有不忍,那也是一个可以毁灭班律瑟威的高危异端。

“咳,”鸢尾撞上了一把靠椅,隐约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好像断了,但她顾不上这些,冲着塔薇亚大喊,“不对!你们打中的不是她!”

因为在刚才岳戈举枪的一瞬间,她手中的江川秋趁鸢尾愣神的工夫,猛地挣脱了她的禁锢,消失在了视线中。

所以她怀疑,刚才的子弹根本被这个不怕死的异端拦下了!

现实很快印证了她的判断。透过厚重的烟尘,塔薇亚惊愕地对上一双深红色的眼睛。

按照那个叫江川秋的异端的说法,现在醒来的不是清醒可沟通的伊莎贝拉,而是纯粹的精神投影,具象化的“意识锚点”。折叠空间被湮灭之枪打碎,他们没能击杀她,反而把那道阻隔她与深红水母群的屏障破坏了!

而班律瑟威已经没有第三把湮灭之枪了。

所有人抬起头,透过生命之塔128层被轰翻的天花板,清晰而绝望地看见了那片高度密集的深红水母之海出现在了他们头顶。

残破的天幕之上,再一次响起了令人惊惧的碎裂声。

深红水母群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但他们知道,这一次,崩溃的是第二层隔水防护装置。如今,整个班律瑟威只有最后一道防护罩保护,脆弱得如同一颗鸡蛋,而那道砸碎鸡蛋的深红色外力显然不会因此停下。

已经没有人可以再违背“伊莎贝拉”撕碎一切“回家”的意志。

班律瑟威的所有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随后,铺天盖地的恐惧在死亡高压下爆发,城市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

“她的影响力根本不止五级。”

作为一名执行者,岳戈心中其实没有太多对死亡的恐惧,更多是面临灾难的无力与悲怆。

“班律瑟威面对的是一个影响力六级天灾的极高危异端,”塔薇亚喃喃道,“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咳咳,”两个人回过头,只见浦洛瑟夫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的那层伪装已经被冲击波轰了个粉碎,于是那张属于FRL-003的脸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了岳戈眼前。

“老板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顾不上岳戈震惊到麻木的目光,浦洛瑟夫并不会向他解释为什么异端浦洛瑟夫·杨会混入这支执行者队伍。他看向了塔薇亚,以令人安心的沉稳语调肯定地开口道。

“班律瑟威,还有两个影响力七级天灾的异端。”

第一卷只是对这个故事的初步尝试,这在整个故事线中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小的事件,但它确实是很多重要故事的开端。

也反思了很多问题,只是工作量太大,很多问题只能慢慢修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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