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渊从梦境中挣扎醒来发现自己汗流浃背的,一看自己身上盖着的狐绒披风,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一旁的土豆缠着纱布睡的死气沉沉的,丝毫没有一丝动摇。
看着陌生的马车,谢照渊抬脚走了出去,看着那六批拴着缰绳的狐狼马,它们幽蓝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明亮。
吓得他慌忙跳了下去,惊醒了一旁桃夭,她迷迷糊糊看向谢照渊,激动道“你醒了啊,我这就去叫楼主!”
没一会,那个姑娘身后跟了几个好似医修一样的妖?
谢照渊纵使万般不情愿,但身体的创伤容不得他再胡闹了。
残破的大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栖寒没有回头只是坐在蒲团上,给对面的杯子到了一杯酒,又自己斟满一杯。
看着谢胜天那隆重的衣冠冢,当真是可笑。
醇厚的酒香弥漫在唇齿之间,明明是当年一模一样的酒,如今竟然品出一股苦味。
他撇了眼驻足在自己身后的谢照渊,推了推一旁的蒲团。
谢照渊撩起衣袍跪坐在其,看着沈栖寒坐没一个坐相,甚至敢在如此场合寻酒作乐。
如此严肃安宁之地,他竟然身着一身红衣。
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他刚才从其他宗门弟子那了解到,眼前之人便是他所念多年之人——沈栖寒。
只不过光看背影当真是瞧不出什么,有人说他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
谢照渊看着眼前父亲的灵牌,心底是无尽的忧伤,他亲眼看见大弟子被黑雾吞噬殆尽,凡是有灵力的弟子皆是如此。
他只不过是众人法器护下的偏爱者。
沈栖寒晃动着酒杯“你知道谢老头留信了吗?”
“当真!父亲说了什么?”
看着小家伙激动的模样,沈栖寒傲气的将血信递给他道“单给我一人的。”
谢照渊反复看了又看手中父亲的字迹,不可置信。
“你?”虽说沈栖寒早已经被逐出宗门多年,但是父亲总会不自觉念叨着“若是栖寒还在……”
沈栖寒转过身,看月色的阴影下真让人看不真切。
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老头让我照顾好你,既然如此等头七后,你跟我走?”
谢照渊不敢抬头生怕见到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我不和你走,我不和邪门歪道同流合污……”但是他说出这句话便后悔了,那些邪门歪道在宗门的虚为委蛇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啊。
沈栖寒注意到了他的犹豫,凑近了几分,轻声说道“我可保你登顶白玉京,那些老家伙你想必也是领会到了他们的好本事。”
谢照渊抬眼却愣住了,眼前人的容貌当真是令人惊叹。
沈栖寒以为他是厌恶自己,退回了自己地盘,替自己酌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滚动的喉咙迫使清冽的酒水顺着温热的脖颈滑落在苦涩的心尖。
这幅模样当真是要人命。
谢照渊连忙低下头,思索了一番“你当真可带我上白玉京?”
“嗯哼~”
这句话谢照渊是相信的,因为他认识这人太久了。
沈栖寒,这个从小灌输到大的名字,如今见到了,心里倒是五味杂陈的。
他倒是希望沈栖寒对他不闻不问的,可是除了沈栖寒他在这世间除了田土豆,再无亲人了。
“好……”
沈栖寒很意外这个回答,他饶有兴致挑了眉,当真是意外啊,他垂下眸,自己低笑了一声。
真是心太软,但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让他寄人篱下啊。
沈栖寒看了忧愁的谢照渊,思绪万千。
当年他不信谢老头再娶,可是那女人竟然还生了一个小少主,他从来没有见到谢老头笑的如此开心。
在无数无人知晓的角落,他如同一只黑暗里偷窥的老鼠,注视着着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是他不曾有的,自记事起,母亲和谢老头永远在为了宗门蹦波,连他的生辰都缺席,更别说他进入白玉京了。
或许离幸福最近那次便是谢老头五十大寿前夕,他们一家三口难得的团聚。
“会喝酒吗?”
谢照渊摇了摇头“不会…”
这么一听自己当真是做邪修的料啊,跟着孩子差不多打时,他早就抱着酒坛子了,沈栖寒垂眸拿出新的一只酒杯,从白瓷瓶中到了一小半递给谢照渊。
“试试不?本尊像你这么大时早就被谢老头因为喝酒抓的天南海北四处跑。”
看着青玉酒杯里晃动的涟漪,谢照渊犹豫的接了过去。
他抬眼打量了下近在咫尺的沈栖寒,怪不得柳茵茵那叫他美人哥哥,上挑的眼尾,两道赤金细纹自眼睑蔓向鬓角,恰似凤凰尾羽掠过宣纸的最后一笔,就是太像个妖了,像一个魅惑人心的山鬼。
束起的金玉发冠当真是衬得他华丽富贵。
他仰头一口喝下杯中酒水,辛辣的口感刺激着味蕾,冲击着他的眼泪。
谢照渊弯下腰咳了几声,贴心的罪魁祸首还不忘给人家拍拍背“哎呦呦,真是不错,不知道谢老头会不会气活我这么带坏他的宝贝儿子。”
人家小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人家依旧笑着拍背。
可谢照渊心头却萦绕着母亲那句“你若是比不上他,我这么辛苦为了谁!”
母亲口中的那个他,便是父亲曾经的骄傲,玉清峰不可一世的少宗主——沈栖寒。
可惜造化弄人,虽然没了血缘关系,每每看到勤奋上进和调皮捣蛋的弟子,父亲都会感慨几句“若是栖寒还在……”
终究是养出了感情,心里总是惦念着。
沈栖寒玩够了,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转头却发现谢照渊脸红的的不正常,吓得他连忙摸向对方的额头。
没发烧?那就是、喝多了……
希望着孩子酒品好…
好不了一点!不闹但是哭啊,还哭喊着要母亲,多大了啊!
吵的受不了的沈栖寒直接爬上供桌,看着哭的梨花带雨控诉自己母亲的谢照渊。
高处的凝视,他看着座下的少年,突然一下恍惚了。
自己当年好像也哭诉过,为什么母亲要抛他而去。
可谢照渊的母亲好端端一个人间大户人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抛弃他和偌大的宗门离去呢?
哭累了到头就睡,看着躺在自己外袍上的谢照渊,沈栖寒也是没脾气了,将他抱回马车。
不和酒鬼计较。
昏昏欲睡的桃夭看到自家楼主一脸凝重抱着那小少爷,吓得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看着呼吸逐渐平静的谢照渊,沈栖寒才掀开车帘离去。
却在无人知晓的深夜,沈栖寒褪去自己火红的长衫,内里是纯白的孝衣。
穿堂风吹过起他长发,红色的宝石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只得是拽下自己沉重的发冠,散落下自己的长发“老头你好生小气。”
当真是喝酒误事,谢照渊睡醒后感觉头疼欲裂,一看车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总感觉不真切,自己竟然真的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看着一旁还在昏睡的土豆,但愿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刚步入曾经的大殿,那抹鲜艳的红格外显眼。
那件以千年血玉蚕丝织就的法衣,每一道褶皱都流转着魔道修士最爱的猩红光晕。头上的金玉发冠上坠着无数的红宝石。
那双画着红色眼妆的凤眸打量着那群白衣修士,眼里满是不屑,一群虚情假意的老狐狸。
沈栖寒特意选了衣襟处绣金线饕餮纹的款式——就像三百年前,如同谢老头亲手为他披上玉清峰首席弟子袍时,那件绣着云鹤的月白道袍。
“阿渊过来。”那人向他伸出手。
站在沈栖寒身边时,他看清了那些宗门们憎恨不甘的嘴脸,二人就站在那么多人的对立面。
柳元修气急败坏道“谢小友你糊涂啊!”
”就是就是,别埋没了你的才华啊!”
那些人越说越来劲,把沈栖寒那么大一个邪修的领头人物贬的一文不值。
沈栖寒也不反驳,只是看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想必今日有一场大战在此一触即发。
谢照渊有些为难的看向沈栖寒,但是那人笑的温和,一位典型的笑面虎。
突然,有人大喊道“谢照渊,你真是丢脸竟然和邪修为伍!”
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同谢照渊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这倒是让沈栖寒有些意外。
看那孩子的架势,这两人不对付啊,有好戏看了。
柳念念想要将他拉走,结果那小子竟然还把人姑娘推倒了,还把人家姑娘说哭了。
真不会懂得怜香惜玉啊。
沈栖寒眼里多了几分冷漠,听到小姑娘哭喊道“柳清秋,我可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那个小子倒是冷笑道“柳念念,这小子在揽月阁研学时你就处处帮忙,怕不是对他有什么心思吧!”
“你胡说……你!”柳念念自知说不过他,羞愤的跑了出去。
看着自家妹妹远去,这下可以安心对付谢照渊这个败类了。
结果,一抬眼便对上沈栖寒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当真是恐怖。
他再次鼓起勇气想要指责谢照渊,但是那一向不服输的某人竟然一脸受伤,乖张的拉着沈栖寒的衣袖“哥,他又欺负我。”
哇塞,沈栖寒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连柳清秋的错愕了,这还是和他对打的谢照渊吗?
“你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与邪修为伍!”
“那怎么了?”沈栖寒最讨厌那群道貌岸然的人了“本尊如果没记错,你母亲曾经合欢教的圣女呢。”
“你胡说!”一下子被点到了痛处,柳清秋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周围那些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那揽月阁少夫人真是合欢教的啊?”
“不知道哎,不过这么一说好像确实符合呢,你看把柳宗主儿子迷的只留一对儿女,自己和夫人去江湖逍遥快活了。”
眼见家丑被闹大,柳元修连忙咳了一声,压住场子,自己那蠢货儿子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见法术攻击伤及自己,柳清秋又换了一个方面“你跟着他早晚吃亏,他可是妖,你不怕他手下把你吃了!再说了那群乌合之众聚集地,有什么好东西供你修炼,怕是给你买灵丹的前都没有。”
他的几个狗腿子连忙附和道“就是,原先是玉清峰少主,现下去百花楼当食物了哈哈哈哈哈!”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那几人张着嘴说不出话。
沈栖寒掸了下衣袖,看来自家小朋友平日里没少被针对啊。
看那默不作声的委屈样,真是让人心疼。
既如此,让他们见识见识人间的险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