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八章

荧光蕨在子夜集体明灭,好似被人抓住了咽喉。

三花跃过窗台时,爪间信笺的冰绡纹路正发出幽蓝微光那是雪谷特有的紧急讯号。我轻抚变徵之音,冰裂纹里的星砂突然凝结成剑形,这是镜湖千年来首次出现的警示形态。

“任雪羽的加急信。”艾春推门而入,清霜剑在她身后拖曳出长达丈许的银光,剑穗剧烈震颤,映得她瞳孔里流转着冰绡特有的幽蓝“通幽道十二处驿站的灵器残骸中有噬灵纹与冰绡术的对抗痕迹。”她摊开掌心,半枚熔毁的护心玉上,“斩妖”二字已被灼穿成扭曲的黑洞,边缘凝着冰晶与星火交织的残痕。

玉柚狠狠将符篆拍在石桌上,瑚珠发饰迸出火星:“野云镇那具断指指节的灼烧轨迹和这碎玉完全一致!”她袖口的同源符自动展开红蓝双色缠绕,“什么升仙炉,根本是把人与妖当活饵的毒!”符篆突然爆发出强光,在石桌上烧出灭炉二字,字迹边缘结着冰棱又渗出火星。

山箫斜倚吊床晃着酒葫芦,刀穗子勾住卷须藤的新芽,醉仙酿在月光下凝冰晶:“共生丹需取修士三载执核融妖怪百年元丹,以夺舍阵炼就。”她挥刀刻出升仙炉剖面图,炼器符文似活物蠕动,勾勒出炉内层层叠叠的聚灵阵“炉底那三百六十个凹槽,是为同时炼化三百六十个活物准备的。”

鸢暖突然捂住嘴,银梭在掌心泛起泪光,她方才用灵器共鸣探查兔妖残魂,那些画面如毒藤般缠上心头:幼妖被铁链捆在炉边修士被强行注入妖丹时的凄厉惨叫,升仙炉内翻涌的黑红色浆液中漂浮着无数人妖的面孔,每双眼睛都映着琼华长老癫狂的笑意。

红姑推门而入,藤编箭囊上的眠花粉囊轻轻颤动,身后跟着的姐妹们腰间挂着腐藤囊,囊口渗出荧光浆液:“琼华派护山大阵以七十二灵脉为基,西北角贪狼位与镜湖灵矿共鸣最弱,可借星砂之力破阵。”金蟾蹲在她肩头,三足踩出的荧光咒印化作藤蔓形态,“这是逆生咒,能让噬灵网的藤蔓反戈。”

艾春接过箭囊时指尖触到红姑用灵木之气编织的叶脉咒,那是由卷须藤生长构成的保护符。她抬头时目光扫过众人,清霜剑在晨雾中泛起冷光:“琼华派以升道为名行尽恶事,今日我们便以原乡派之名,斩破那该死的玩意。”她的声音如镜湖冰裂,剑鞘发出空明之音。

子夜三刻雾林边缘,任雪羽的雪鹿队踏碎晨雾,十二匹灵鹿的鹿角上挂着冰绡风铃,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六角冰晶,冰晶中映着琼华派山门的倒影,如同一幅幅破碎的凶兆。她翻身下马,冰棱发饰碎成细雪,露出耳后新添的冰绡咒印,那是为了今日之战连夜与雪谷灵泉签订的共生契约。我轻抚阮弦,星砂如细雨渗入众人脉门:“战起时,我以《破阵乐》为引,星砂会凝成灵锁,暂时瘫痪护山大阵的聚灵功能。”艾春转身时手铃暗纹与我腕间星砂纹相触,她指尖在我掌心快速勾勒出一个圆形,那是人类孩童表示约定的手势,带着不属于战场的温热。

乐引下琼华派山门在黎明前雾中狰狞如魔窟,护山大阵噬灵纹泛着幽蓝微光,宛如无数张吞噬灵息的嘴。山箫用刀穗子挑起一片落叶,叶片在触及阵法的瞬间化作齑粉露出叶肉里蜷缩的甲虫残骸,其背甲上的噬灵纹灼烧痕迹与艾春掌心的碎玉如出一辙。

“贪狼位在西北角,对应阵法的生门,但看这灵脉走向,琼华派在阵中嵌套了迷踪八荒阵的变体。”艾春展开红姑给的阵法图,剑穗在图上划出银光,“生门之后是死门,死门之后是惊门,需在三息内连续破三阵眼,否则……”

玉柚撒出照明符,红光劈开雾障,却在触及阵法时碎成万千火星,每颗火星都化作斩妖二字,刺入地面后长成噬灵藤:“管他什么变体阵,先炸了生门再说!”她甩出三枚同源符,符纸在空中分裂成六片,冰符冻住根系火符引燃藤叶,蓝焰与红光交织在阵法上烧出一道临时缺口。

任雪羽抬手召出冰绡之气,十二道冰棱如彗星划破晨雾,精准刺入贪狼位的十二处阵眼。冰棱触地的瞬间,地面裂开蛛网状的冰纹,护山大阵的幽蓝纹路上开出冰莲,每朵冰莲的花蕊都是一枚星砂凝成的剑形,这是我以阮音为引,借镜湖灵矿之力注入的破阵之符。

“破阵!”艾春碎玉步踏碎冰莲,清霜剑在掌心转出九道剑花。第一剑劈开噬灵藤谎言之网第二剑震碎锁妖网青铜锁链,第三剑剑尖顿在半空中,因为她看见阵法深处的石柱上,密密麻麻刻着无数细小的人脸,每张脸都带着被活祭时的惊恐与不甘,石柱表面还残留着未干妖血,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绿光。

“是被炼成阵眼的妖怪灵识,用人柱术强行封印在此。”山箫的刀穗子卷着醉仙酿浇在石柱上,酒雾渗入刻痕的瞬间那些人脸发出无声悲鸣,“小艾春,用星陨逆送她们归墟。”

艾春闭目凝神,剑穗突然爆亮如烈日,清霜剑划出与平时相反的弧度,这是她昨夜根据冰绡术逆流式自创的剑式。剑光如银河倒卷,将石柱劈成两半的刹那,无数光点从石缝中溢出,化作流萤飞向,每只流萤的尾部都拖着星砂凝成的光带,如同妖怪们最后的告别。

玉柚的同源符在此时发挥妙用,冰符冻住阵法枢纽的齿轮,火符则融化连接枢纽的青铜锁链。“给我开!”她暴喝一声,符篆爆发出强光,护山大阵出现丈许宽的裂痕,露出里面惊慌失措的外门学子。一名学子举起传讯符却被鸢暖银梭射出的柔光击中,符纸在半空化作蝴蝶,翅膀上的“停手”二字是用荧光蕨的磷粉写成,带着植物特有的温柔劝诫。

“原乡派妖女攻山!速速启动诛妖阵!”戒律堂长老怒吼从山顶传来,他手持锁妖链腾空而至,链上七十二枚铜钱同时爆响,每枚铜钱都刻着天诛地灭的咒文,咒文周围缠绕着细小的骷髅头虚影,发出刺耳尖啸。

山箫斜倚断柱灌酒,刀穗子卷着一枚铜钱轻晃:“老东西,你这锁妖链每杀一只妖怪,就会在铜钱里封入一枚妖魂,如今链上冤魂何止千人?”醉仙酿突然从葫芦中溢出,在地面汇成巨大的五芒星阵,“尝尝醉魂咒!”酒雾凝成九只灵猫,每只灵猫都叼着一枚炼器符文,如利箭般射向铜钱的天枢摇光等命门。锁妖链应声而断铜钱滚落在地,露出里面裹着的妖怪指骨鳞片毛发,每样物品都带着惨烈的死亡气息。戒律长老发出惨叫,被山箫用刀穗子捆在断裂的石柱上,嘴中不停涌出黑血,那是长期使用噬灵咒的反噬。

任雪羽的冰绡术在此时展现出天地威力,她站在云层之上,双手结出雪谷秘印,指尖的寒泉冰晶爆发出刺目光芒。琼华派的灵泉竟违背重力逆流而上,化作千万冰棱从天而降,中央灵泉更是冻结成百米高的冰柱,如同一柄直插天际的利剑,贯穿演武场中央的替天行道石碑。冰柱内部无数残魂在冰绡之气中渐渐平静,它们的面容不再扭曲而是带着解脱的安宁。

艾春趁机跃上山门匾额,清霜剑挽出燕剪霜河的变式,剑穗星砂钻入匾额缝隙,“破虚妄!”她低喝出声,匾额轰然坠落,露出背面刻着的诛妖二字被星砂蚀成诛心,字迹周围蔓延出冰绡特有的裂纹如同面具出现了裂痕,阵破勒山先破囚。

护山盾的碎片中翻涌着无数冤魂残念,艾春足尖轻点,清霜剑挽出逆浪九旋,剑穗鲛人珠爆发出皓月般光芒,在周身凝成九朵旋转的冰莲,每片花瓣都刻着雪谷先民的战纹。剑尖挑飞刻着斩妖的玄铁碑,碑下三百六十具骸骨骤然浮现,“破穹断!”她暴喝出声,九朵冰莲同时绽放,剑气裹挟着镜湖千年寒涛,如九柄天剑洞穿阵眼。我轻抚阮弦,冰裂纹里的星砂如赤色流霞喷涌而出,在掌心聚成三尺星砂剑,剑身上浮动着古卷的书文。“裂帛斩!”声如万马奔腾,音波化作剑气,与艾春的冰莲形成双色冲击,将阵眼轰成齑粉的瞬间骸骨们的枷锁纷纷崩解,灵识化作荧光蝶群,扑向琼华长老。

玉柚甩出同源符“炼狱焚!”她指尖血珠滴落符面,符篆爆发出强光,阵法核心剧烈震颤,青铜柱扭曲成麻花状,碎石飞溅间,她足尖点地如蝶穿花,追星针已刺入冲来学子的气海穴,每一针都带着破魔符的红光。

山箫斜倚断柱灌酒,酒葫芦在指尖转出残影,刀穗子卷着醉仙酿划出炼器符文。“迷踪重!”酒雾凝成九只烈焰猫,每只如流星射向外门学子,灵猫触体即化作燎原之火,在学子眉心烙下醒字金印,那些手持屠刀的学子纷纷丢剑下跪抱头痛哭如稚子。她足尖一点,紫竹箫横在唇边吹出埋伏,音波如利刃,将斩妖十二卫石像剁成齑粉,刀穗子挥处灵器残片钉入藏经阁,引燃的典籍化作黑蝶群却被她酒雾凝成的巨手捏碎。

任雪羽立于云层之巅,周身冰绡之气化作十二道冰龙,双手结寒渊血印,指尖冰晶碎裂成万千冰棱,每道冰棱都裹着雪谷图腾。“冰山绡河!”她振臂一挥,冰龙携冰棱俯冲而下,琼华派学子的灵器在冰绡之气中碎成荧光,一名长老祭出焚天炉却见冰棱穿透炉身,将噬灵火凝成蓝碎晶,反轰入长老面门,瞬间将其冻成冰晶雕像,崩裂时化作万千冰蝶。

鸢暖闭眼沟通千年槐灵,银梭在掌心绽放绿光,演武场四周古槐突然拔地而起,枝干化作巨臂,藤蔓卷住受伤学子,荧光蕨的磷光在伤口织就翡翠色咒印。“生灵回!”她轻声吟诵,枯木瞬间抽新芽断肢重新生长,一名被腰斩的学子在藤蔓担架上睁开眼,看见她发间荧光蕨编成的花环,泪水夺眶而出。

炼丹阁顶的升仙炉沸腾如火山,判云尺化作巨蟒,蟒身缠绕着白发。

艾春旋身挥剑,清霜剑爆发出冰晶与星火交织的光芒,剑穗鲛人珠碎成齑粉却在半空凝成万点寒星。“星火焚霜!”她剑光如轮盘飞转,每道剑影都带着冰绡寒意与聚灵灼热,将噬灵蟒斩成十七段,蟒血滴落在地,绽开玉兰。

我踏雾而上,琴弦震颤间星砂在半空凝成天罡北斗阵,三百六十枚星砂化剑悬浮如河落九天“碎穹斩!”阮声剑尖所过之处炉身依次爆发出火焰,黑红色浆液凝固成冰晶,炉内传出的尖啸声中,数百道灵识虚影破炉而出,被我星砂凝成的光网捕获如提线木偶般悬于空中。

玉柚甩出同源符,符纸分裂成四十片,冰符在地面铺就千里冰原,火符化作四十八臂火魔神每只手掌都握着爆炎符。“混沌开天!”她咬破舌尖,符篆爆发出混沌初开般的光芒,冰原与火焰在山顶交融形成巨型阴阳鱼漩涡将升仙炉卷入中心。长老们刚要挣扎,玉柚指尖弹出十二枚追星针,针尖分别缀着日精月华星砂灵木,如十二道命箭钉入他们的十二重楼。

山箫的刀穗子在虚空中划出弧线,她挥刀斩落,火龙咆哮着冲向残余石像,龙尾扫过之处石像如沙雕般崩塌,爆出的噬灵珠被火龙吞入腹中,在半空炸开形成九朵燃烧的酒云,酒香混着硝烟,竟让琼华学子心神迷醉。

鸢暖银梭轻挥,荧光磷光化作漫天星斗,藤蔓震颤奏出往生神曲,“大千往生!”她银梭划出光带,九头蛇虚影在光带中化作点点荧光飘向镜湖方向。三名被怨气附身的学子挥刀砍来,她侧身避开银梭轻触其眉心,学子眼中戾气尽散,扑通跪地,亲吻她脚边的荧光蕨。

硝烟中,一名灰袍长老突然指向我,手中残卷无风自动:“她是前朝余孽!国师汪家血脉能镇阳龙!”话未说完,我袖中星砂已凝成利箭穿透他咽喉,却见他嘴角勾起诡笑七窍流出黑血,竟是服下了噬灵毒丸。

“垂死挣扎。”星砂在他眉心凝成秘字,强行抽取残留灵识,却见画面中其与他人密语,关键词“阳龙”“青女”“共生丹”一闪而过。最后一位长老被冰绡锁链捆在残柱上却仍狂笑不止:“前朝国师又如何?阳龙现世,天下俱焚!妳们灭了琼华,不过是让人与妖更快走向灭亡!”

艾春转身清霜出鞘“阳龙若要吞世,原乡必斩其首;阳道若要灭人吞妖,我必逆其行!”她踏碎残碑,剑穗扫过琼华面门“琼华以优命为名行屠杀之实,这才是真正的灭世之因,今日灭派明日斩龙,没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我轻抚阮弦,星砂落在艾春肩头,织成初见时母主所穿的战甲:“阳龙镇于墓天园,我知其弱点。”山箫晃着酒葫芦走来,刀穗子卷着昏迷的鸢暖,酒气混着血腥:“算上姥子,阳道老儿的胡子姥子拔过!”玉柚甩动符篆袋,符纸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炸不了阳龙,就炸了它的老巢!”任雪羽握紧寒泉冰晶,冰棱在指尖凝成战戟:“雪谷冰绡,愿为先锋!”

长老们在冰绡锁链中发出最后的诅咒:“妳们终将后悔…”山箫一刀敲在他后颈,将其敲晕:“聒噪。”艾春拾起地上残卷,星砂自动将其炼化成一枚菱形护符,护符中央是双鱼图。她望向天际翻涌的阳龙虚影,清霜剑直指苍穹,椰壳手铃碎成两半却露出内侧刻着的“春”“雁”二字,在星砂中相互辉映。

镜湖之水倒映着漫天霞光,雪谷灵鹿踏碎残碑,在废墟中播撒象征新生的净灵种。风掠过镜湖卷起艾春一缕发丝,她转头望向我,眼中倒映着星砂与冰绡的光芒,嘴角扬起决然的笑,那是斩破阳道的锋芒。

此战,是终结亦是开端,当阳龙的怒吼响彻天地时,原乡立派的战歌才刚刚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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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
连载中谢遥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