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叶子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那些无从谈起的记忆好似大梦一场，让人分不清真假。
她不禁怀疑——是渡鸟造的幻境吗？
系统的声音响起:[喂喂喂，宿主你还活着吗？！]
安叶子回神，走到了司空春身边。
他陷入了沉睡中。
这里一片空茫，有点像是繁城那边的古阵法，应当处于幻境和现实的中间位置。
欲破幻境，当先入幻境。
他们现在还没进去，那刚刚那些记忆……哪来的？
系统在哀嚎:[宿主你醒醒啊！醒醒啊！]
吵。
安叶子颦了下眉，旋即握住了司空春的手腕，右手施展灵力，灵力将这片稳定的空间搅动，二人瞬间落入幻境。
不知道，渡鸟到底给他们构筑了个什么样的幻境。
＊
“……”
安叶子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十分地不对劲，天地在摇晃，她也在摇晃，手心里紧紧攥着的是床榻边垂下的青色床幔，身上的人体温烫热，像是中了什么毒。
她扭头看到了咬牙抬眸的司空春，四目相对，在这样尴尬的情景下，司空春紧皱的眉眼松了松，但却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我——”安叶子睁大了眼睛，唇上却被捂了一只手。
司空春的状态她最熟悉不过，仿佛是回到了记忆里的寒潭洞中，让她有些分不清。
但……
她自己的感觉就有些陌生了，被捂住的唇也闷闷地想要发出古怪声音。
司空春那双剔透的眼睛仔细看了她片刻，松开了手，眨眼睛额头已经落下汗来，滴到了她的唇上。
安叶子抿了下唇，尝到了咸味，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试图说什么。
司空春下颌绷紧，就那么看了她片刻，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紧咬的唇，红彤彤的脸，颤颤巍巍的眼睫，片刻，方才将头重新埋在了她的脖颈边，腰间用的力道也不由自主的重了很多。
床幔在安叶子手中晃着，雕花窗外层层春色。
安叶子闭着眼，红着脸，再也不能平淡如水，心想:等她出了这幻境，要让二师兄把渡鸟砍成三段！不，十段！
不知过了多久，云销雨霁。
司空春穿上了衣服，将自己散落的发再度束起，咒术施过，又是一副清隽的白衣仙君模样，或许是幻境加持，所以他眉宇间的阴翳被冷漠取代。
他捡起地上长剑，要往外走。
安叶子懵了一下，下意识‘喂’了一声。
司空春站住了脚。
旁观的系统此刻终于出声道:[你是终于彻底疯了吗？提了裤子就走人？攻略还做不做了？人还要不要了？脸还要不要了？！噢，我忘了，你没脸！……你还想不想灭世了？！]
司空春身形滞了滞，旋即颦起了眉，看向床上的女子，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系统:[？]真疯了啊。
安叶子看了他片刻，然后捂住了自己额头。
梧桐幻境，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她’曾经听说过渡鸟能够用别人真实的人生来构筑幻境，这种幻境最厉害，并没有阵眼，或是生门与死门，只要把梦境主人的一生过完就能平安出去。
但要当心，有人在其中把自己当做了别人，大梦一生，醒来后混淆自己身份，觉得仍是梦境中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因此疯癫了。
她和小师弟这是顶了谁的身份？
为什么司空春失去记忆，而她却有记忆，是渡鸟故意为止，还是其他原因？
安叶子还没思索完，掐住她脖颈的手就迫使她放下手，抬起了头。
司空春本是愤怒至极的。
这只鸟妖十几天前同他相遇，他原以为她是个善妖，因她身上并没有血腥气，甚至还会救人。
她一路尾随于他，他也只当不知，尽管每日醒来窗前总会有一些花、羽毛、石子，但他也只当做是她无聊为之。
直到几天前她与他搭话，表白，他有些错愣，毕竟修仙界中妖族和人族不睦已久，他亦将降妖除魔为己任，绝对不可以和妖族有什么纠葛，于是断然拒绝后不再理会她……
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一只该死的妖。
“哭什么？”司空春颦眉道，“你在我杀九婴时故意偷袭于我，使我中了妖毒，又将得知我消息的师妹引走，诱我与你合欢，你究竟意欲何为？！”
安叶子并不想哭，奈何无法控制。
司空春并不受她的蛊惑，想到刚刚脑海中那邪祟说的话，反而用力掐住她的脖颈，迫使她靠向自己，冷声逼问道:“是要我坠魔，帮你灭世吗？你往我神识中放了什么东西？！”
安叶子抓住他的胳膊，心想，这猜测差的也有点远吧！
系统尖叫:[放开女主！我靠！为什么违反契约，契约不电你了？！]
因为这是幻境，因为这并不是司空春的主观意图。
安叶子有些无奈。
听到系统的声音司空春明显掐的更用力了，安叶子一度觉得他真能掐死她。
他冷声斥道:“把你放的东西，从我神识中拿出去！”
系统是在神识中放着的吗？
或许是看她眼神有些涣散，他松了松手，她得以说话:“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空春目露怒火。
剑出鞘，温润却锋利，直斩向她。
系统大声道:[等等！等等！我跟她真没关系！我滚了，我滚了，你不要冲动！！]
[天杀的，这什么破幻境，怎么还带给我系统上强度的？！]
安叶子知道说是说不通了，随心而动，妖术起，转瞬间跟司空春过了两招，随后化作一片片的黑羽消散，又在远处重新凝结。
司空春持剑站在原地，冷眼怒视。
因为房间内闹出的动静太大，门还被他们两个掀飞了出去，不少人关注到了这里。
“妖？！是妖？！”有人惊呼。
安叶子回头，看到自己玄色羽翅，忍不住晃了晃。
嚯，她知道自己顶了谁的身份了——路为双——那个罪魁祸首渡鸟的。
“师兄！”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安叶子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轩辕灵。
对了，她也进了幻境。
轩辕灵在幻境中也仍一身金贵傲慢模样，见到鸟妖，当即攻了上去。
反倒是司空春停了剑，欲拦，没拦住。
安叶子说:“轩辕灵，你二人冷静一点！”
轩辕灵收了剑，望着她，拧眉道:“谁是轩辕灵！”
安叶子说:“你，如果你不叫轩辕灵，那你叫什么？”
轩辕灵斥道:“你个妖邪，管我叫什么。”
她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因着这长了一副良善面孔的鸟妖有些衣衫不整，最重要的是，她腰间挂的是她与师兄的定情玉佩。
“把玉佩还回来！”她眼眶发红——气的，怒道。
“什么玉佩？”安叶子问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腰间，确实挂了一块温润黄玉，很快亦有其他修士赶来，眼见局面不对，安叶子将黄玉随手摘下，丢给了轩辕灵。
轩辕灵没料到她会还，慢了一步，玉摔到地上，碎了。
安叶子:“……哎。”
轩辕灵已骤然抬头，怒气冲冲地道:“我要你赔命！”
安叶子:“……唉。”
渡鸟好歹也是一只上古大妖，因此尽管安叶子不会妖术，但在幻境设定中，轩辕灵完全打不过她。
“打碎你玉佩是我的错，我未曾杀人放火，不至于死吧！”安叶子道。
在另一重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境里，她亦听说过渡鸟的事情，虽然是在寒潭洞中的壁画上看的，但应当不是假的。
渡鸟年幼遇到了无妄仙尊，受其点化，是懂善恶的，在遇到情缘之前从未杀人，无妄仙尊本以为她会成为人和妖的缓和剂，不曾想，她成年那年遇到了一名白衣剑君，疯狂地爱上了不说，最后求爱无果还杀了他。
眼下司空春顶替的应当是白衣剑君的位子，而轩辕灵则顶替的是白衣剑君的青梅竹马师妹。
轩辕灵怒火正甚，完全不听安叶子的话，随着司空春的出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安叶子作为渡鸟是完全打得过他们的，但她并不想在梧桐幻境里伤人，因此翅膀一挥离开了。
留下没办法解释的司空春和愤怒的轩辕灵。
轩辕灵见妖跑了，收了剑，并没有捡起那碎掉的玉佩，完全不理会司空春慌张伸出的、挽留的手，冷着脸离开了。
宗门内的弟子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离开的轩辕灵和停在原地的司空春。
司空春只觉得心中隐痛，捡起了地上黄玉，他追上了轩辕灵。
待到众人都散了，安叶子从暗地里现行。
除了这具妖身，梧桐幻境似乎并没有限制她什么。
渡鸟未死，这特殊的梧桐幻境，若要离开，恐怕是要等到司空春顶替的白衣剑君死去，或是等到轩辕灵扮演的青梅竹马死去才能通关吧。
倘若白衣剑君提前死在渡鸟手中，不知道这幻境会发生什么事情。
安叶子在原地绕了片刻，决心跟上司空春二人。
梧桐幻境果然是很厉害的，构造的人与物没有任何破绽，看上去就像回到了千年一样。
她看着司空春和轩辕灵用还未改过的古旧术法御剑双双回了宗门，于是化作一只细小的蚊子连忙跟上。
门中人看到一前一后的二人行礼道:“百川师兄，李师姐。”
原来二人分别名为刘百川和李灵。
顶替白衣剑君位置和记忆的司空春追到轩辕灵洞府门口。
轩辕灵冷脸转身，道:“师兄，我并非是心肠冷硬之人。你我婚事，乃是父母在世时所订，倘若你变心，为何不与我说？”
司空春慌张极了，虽然面上还控制的住，可垂下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道:“我并未变心。”
轩辕灵并不接受这个说法，她开口道:“那鸟妖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是蠢人，她衣衫不整从师兄房中跑出，露出的脖颈处还有吻痕……难道师兄要与我说你二人什么都没做吗？”
司空春白了面色。
“我虽不喜妖，但并不像修仙界某些人一样视妖为仇人，见一个杀一个，我始终认为，或许某一天，魔被封印，而妖和人可以和平共处。”轩辕灵冷着脸道，“那鸟妖周身灵气通透，可见的确并未杀过人，师兄既然已经与她有头尾，本不该冷眼旁观我杀她，师兄此举，实为不义。”
挂在一旁树上的安叶子几乎要给轩辕灵鼓个掌，没想到，白衣剑君的青梅竹马意外的是个同无妄、同她同道的仙人，讲的话十分的明事理，只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很喜欢白衣剑君。
轩辕灵说:“玉佩已碎，归还师兄，你我二人婚事——”
“灵儿师妹！”司空春忍无可忍打断道，他手心嵌入了指甲，滴答滴答的血掉落在地上，好像他的心也随着坠到了地上，人晃了晃，阖上双眸，苦笑一声，“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因此只在乎恩与义，连一句解释也不肯听他说。
轩辕灵抿了下唇。
司空春道:“倘若我说我除妖时中了妖毒呢？”
轩辕灵这才变了变面色，拧眉问:“师兄如今可解了？”
系统见司空春威胁不到安叶子了，方才开口闲闲道:[只在乎妖毒解没解，却一句不问你的‘情史’，看来她是真不喜欢你啊。]
司空春面色骤然变化，抬首，冷眼扫向四周。
安叶子听到系统再度开口就很是紧张，见状顿时要跑。司空春认为系统和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系统一出现，他肯定认为她在附近。巧了，她还真在附近！
轩辕灵不解他为何骤然变了脸色，一副警惕模样，问:“师兄？”
司空春利剑出鞘，斩向安叶子化作的蚊子。
安叶子一个闪身躲过，被迫重新化为人身，在轩辕灵惊愕的目光中，有些尴尬，站定，稳重道:“你们听我说。”
司空春现在恨不得砍断她的脑袋，怎么可能会听她说。
安叶子一掀翅膀，飞的比谁都快。只是逃跑线路上遇到了阻碍，一道极为熟悉且锐利的剑诀挡住了她。
面前出现的是一名青衣男子，长了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手中提着传说中的日月剑。
据说无妄仙尊陨落的时候，他的日月剑落到了临安宗的一座山谷中，日月剑吸引了无数无主的剑一同沉寂，形成了临安宗的剑冢。
千年前，既然会无名剑诀，又拿着日月剑，还这么强，除了那个传说中的人，不做他想。
拓枝宗的宗主挡住了司空春，颦眉怒斥:“这是做什么，还不住手！”
无妄瞧了瞧落在他面前的鸟儿，笑道:“怎么从这里见面了，不是不久前才说过，要去南边看海吗？”
安叶子看了看随意搭在自己脖颈边的日月剑，脊背流汗。
司空春被迫停了剑，眼眶发红。
拓枝宗的宗主看向无妄，问道:“是道友认识的妖？”
无妄目光从轩辕灵和司空春的身上扫过，并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说:“我与她有些缘分。”
司空春不顾宗主阻拦，往前迈了一步，冷声道:“你饲养这种妖魔，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拓枝宗宗主道:“这是无妄尊者，休要胡言！”
听起来无妄仙尊似乎已经有些名头了。
无妄尊者看向安叶子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叶子动了动唇说:“冷静。能不能先把剑挪开。”
日月剑剑气锋利绝无仅有，她真怕他拿不住，一剑把她脑袋削了。
“好，你说。”
日月剑收起，眼前的无妄尊者，看起来十分的好说话。
面对着司空春和轩辕灵投来的目光，安叶子道:“不然，还是请另一位受害者说话吧。”
“受害者？”无妄尊者扬了扬眉，问，“在哪？”
轩辕灵下意识看向司空春。
司空春面沉如水。
无妄仙尊的目光也随着安叶子落到了司空春身上。
司空春虽不情愿，但仍旧将他跟安叶子的故事讲来。
一个很俗套的强取豪夺，但因为安叶子是妖，所以有些地方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渡鸟表白不成，与九婴联手，欲杀他，最后留情，却仍使他中了九婴妖毒。九婴的妖毒有催情作用，倘若不能阴阳合欢，便会在妖毒的侵蚀下损毁经脉，司空春踉跄离开，朦胧中给轩辕灵送了信，不想，轩辕灵刚到客栈便被渡鸟骗走了。
无妄听完，难得陷入沉默。
渡鸟跟他交情已久，并不是恶妖，他从没想过她会做这样的事。何况鸟妖一般都不重**，亦不以修士精血来修炼。
他问安叶子:“他说的可属实？”
安叶子哪里知道，她看了周边一圈，说:“除了那个他脑袋里的邪祟心魔，我想，应该……属实吧。”
无妄先是探查了司空春的经脉、灵台，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又替安叶子说了话，担保安叶子绝对跟魔族没有勾结，亦不会有灭世的想法。
“她和其他鸟有些不一样，比起天空，更爱人间大地。”
司空春冷声道:“那她与九婴的事，又怎么说？”
“或许其中有些误会。”无妄道。
然而，安叶子哪里知道其中缘由，面对询问只能道:“不如直说，要怎样罚我？我未害人命，总不能让我赔命吧。”
系统道:[这是摆烂了。]
“你——”司空春拧眉看她。
无妄看了眼司空春，叹了声气，问安叶子:“就这么喜欢他？”
“？”安叶子迟疑说，“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
“比起不喜欢，喜欢听来更合理一点。”
她哪里知道渡鸟的心思。
谈话间，司空春已经气的头顶要冒烟了。
拓枝宗宗族跟无妄有些交情，对妖也还算和善，然而渡鸟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劝司空春不去计较。
无妄道:“魔念之事我可向小道友担保与她无关，至于客栈中的事情，虽是她的错，道友却也未受什么损害，不如，权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如何？”
安叶子睁大眼睛看向无妄。
他刚刚是平静沉稳地说出了她是狗这句话吗？
无妄说:“至于九婴一事，她既犯错，我便废她百年修为，若是再生害人之心，便从重处置，不知宗主和小道友可同意？”
拓枝宗宗主似乎很看重无妄，因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轩辕灵突然道:“二叔，突然出了此事，我与师兄的婚约不如就此作罢？”
拓枝宗宗主竟然是她二叔。
她话一出口，司空春的面色就白了白。
无妄默默看了一眼安叶子。
安叶子则在关注司空春的同时在打量无妄。这位和梦中几百年后的她一样在飞升中身陨的前辈，此时看着倒也没什么异常。
宗主似乎有些迟疑。
司空春冷声道:“我不同意。”
轩辕灵看着他，虽心中已有答案，仍问:“为何？”
司空春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是啊，为何？
他二人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在还李灵还不会走的时候，他便已经会摘花送给她了，因此由双方父母提议，结为姻缘。
这些年，师妹李灵虽然并不说喜欢他，可是也并没有喜欢上他人。
他本以为，一切都会这样继续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也许会在她的眼中看到他想要的，可是就算看不到，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相守也好……
他沉默片刻，举起剑来，道:“客栈之事，我有责任。”
正被无妄的眼神逼得低头的安叶子抬了抬脑袋:？
他有什么责任？
整件事不都是渡鸟搞得鬼吗？
司空春道:“是我本心不定所以才被妖邪钻到空子，今天断臂为证，此后我绝不会再被妖邪所诱，若有违此誓，当自绝于人世。”
系统惊道:[大傻春，你要做什么！]
安叶子抬起了头。
无妄握住了自己的剑。
系统尖叫:[女主！女主救一下啊！]
剑光一闪，安叶子腿比脑子快，已经伸手抓住了司空春的手腕，制止他。
司空春怒道:“放开！”
安叶子一动不动，看向自己脖颈上的锋利剑，顺着剑又看向剑的主人无妄。
“……”
无妄慢吞吞收回了剑，对司空春说:“小道友何必如此。既然小道友对此事耿耿于怀，不如你便砍下渡鸟一臂，用此宣誓岂不更好。”
安叶子讶然:“我？”
砍她的手臂？
无妄说:“不行吗？”
安叶子回头看了司空春又看了看轩辕灵，沉吟片刻，问:“真的要砍吗？”
壁画上也没说渡鸟断臂了啊。
司空春施了法咒要挣脱安叶子的手，被无妄打断。
无妄说:“等我走了，你再砍断她的手臂。”
“这……”安叶子迟疑，其实在幻境中掉了手臂应当是没事的，但肯定会很疼。
无妄问:“你不愿断臂？”似乎她说不愿他便会阻止似的。
安叶子看了看完全陷入幻境的司空春和轩辕灵，想了想纠结说:“断……倒是也可以。”
如果他们三个人非要有一个人自断一臂的话，那也可以是她。
在四百年后她都能朝自己神魂下手，幻境中断一臂又算什么。
司空春看着淡然讨论的二人，只觉得，妖就是妖，果然没有人的情感。
他调转剑尖指向安叶子。
安叶子见他一副要入魔的模样，怔了怔，松了手。
他劈向她。
她提前颦起眉来，但站在原地，未曾动。
轩辕灵大声叫了一声:“师兄！”
其实，司空春的剑尖在她发出声音时就已经停在了安叶子脑袋上，再也劈不下去。他不知缘由，只觉得心中骤然收紧了，不安充斥着他，尤其是看到她颦起的眉眼，越发胸闷。
司空春不明所以，只将其归结于自己脑中的心魔声音作祟。
轩辕灵跑上前阻止了司空春。
她眉间折了一下，说:“既如此，还请师兄让我与这鸟妖说两句。”
安叶子终于察觉到渡鸟的恶毒之处，在这如此真实的幻境中，他们三人扮演了别人，偏偏还不能反抗那些既定的命运。
如此一来谁还能分得清，那到底是别人的命运，还是他们的命运？
她静静听着轩辕灵给她立下的要求。
“……你或许确实救过不少的人，但你完全不懂人类的情感。”轩辕灵道，“从今往后，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与师兄面前，否则便是有无妄仙尊替你做保，我也定会杀了你，为师兄报仇。”
听到最后，安叶子欲言又止。
“怎么？”轩辕灵拧眉，“你不同意？”
安叶子说:“可以同意，不过，你要报仇，怕是打不过我。”
这话明显又将轩辕灵激怒了。
一旁的无妄道:“打得过的。”
安叶子:“？”
他出手，锋利的剑气打在安叶子身上，疼的安叶子跪在了地上，剑气划过神台与妖丹，强行剥夺了渡鸟一百年的修为。
原来，所谓的废她百年修为，就是直接给她重伤，让她之后的一百年只能养病吗？
安叶子愤怒地瞪了无妄一眼。
系统完全搞不动陷入梧桐幻境的司空春，几乎有些绝望了，但好在，女主的好感度卡住了，虽然并没有上升，但也没有下落。
李灵和师兄刘百川和好。
无妄带走了安叶子，但二人并没有离开拓枝宗，一来是拓枝宗宗主实际上有事相求，二来是无妄答应要帮司空春查探脑中声音到底是什么。
安叶子静静地等待着剧情发生。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会杀死司空春扮演的刘百川。
直接杀吗？
司空春说的死生不见显然没用，第三天无妄就带着他和轩辕灵二人又找到了安叶子。
正在研究渡鸟的安叶子一脸迷茫。
无妄很严肃问:“九婴的妖毒一次合欢并不能完全解除，你可知道？”
安叶子摇了摇头。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指着司空春问她:“那你为何给刘小道友下了咒？”
“什么咒？”
她看向一旁冷脸站着的司空春，和抱着胳膊盯着她的轩辕灵。
系统先噗嗤噗嗤笑了:[不举咒。]
司空春面色显然更冷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接受了系统这个‘妖邪’的存在，他并没有再做什么过激反应。
安叶子听了无妄仙尊的话也是十分震惊。
原来拓枝宗宗主发现司空春体内妖毒没有解完，便撮合了轩辕灵替他解毒，毕竟二人本来就是未婚夫妻，谁知道……卡在了第一步，司空春根本硬不起来。
安叶子听着，默默收回了喝茶的手。
她面色有些古怪，半晌，在她的目光古怪到轩辕灵忍不住拔剑的时候，她开口问:“怎么……发现的？”
虽然是幻境，但若是闹出些桃色事情……等轩辕灵和司空春记起来自己是谁之后，不会想砍死坐山观虎斗的她吧？
系统完全无法说通司空春，也有些生气，因此十分多嘴多舌道:[安啦，回去的当晚妖毒就发作了，他去了医峰检查，自己不举自己知道。拓枝宗带着轩辕灵来找他，他告知拓枝宗宗主自己不举的时候，轩辕灵和拓枝宗宗主的神色我能记一辈子，哈哈哈哈哈哈。]
当天就发现问题了，现在才来找她？
安叶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群人是真能忍啊。
旁边陪同的一个拓枝宗峰主上前一步，打破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冷声说:“还请渡鸟姑娘解咒。”
无妄沉吟着看向安叶子。
安叶子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司空春立刻沉着脸后退。
无妄抬了抬手:“小鸟？”
安叶子说:“我需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咒。”
轩辕灵道:“你自己下的咒，自己不知吗！”
话落，忽然，安叶子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一个妖族咒术，正是渡鸟所下的，她便停下脚步，道:“好像是知道了。”
“什么叫好像？”拓枝宗的人很不满。
无妄说:“那解咒吧。”
安叶子为难地说:“解咒的辅助材料有些麻烦。”
轩辕灵冷冷道:“材料你不用操心，直说就是。”
安叶子于是报了一堆东西，虽然有些复杂，但一拓枝宗的地位都能搞到手中。只有一样，百鬼泪，拓枝宗并没有。虽然鬼向来弱于其他生灵，但也很稀少，因此寻上百个鬼，获取其眼泪，这是个大工程。
“恐怕得要一个月。”拓枝宗库房弟子道。
到那时候司空春的经脉、灵根早就被妖毒侵蚀殆尽了。
无妄摩挲了一下手上戒指，看着平静解释的鸟妖。
他目光带着几不可查的评估，淡淡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安叶子在焦虑的众人目光中叹了口气。
当然有。
渡鸟是喜欢刘百川，又不是恨刘百川，怎么可能会搞这种对他、对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安叶子试图用冷静的语气来分析道:“与渡鸟合欢可避开此咒。”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咒术的尿性，刘百川在解咒之前只对渡鸟一个人硬的起来。
司空春闻言扭头就要离开。
轩辕灵拦住了他。
他目光冰冷:“让开。”
“师兄！”
拓枝宗的门人立刻对安叶子捏起了咒诀，对无妄冷声道:“我等敬佩仙尊秉性，然而此妖明显不如仙尊所言单纯，甚至包藏祸心，还请仙尊不要阻挠。”
无妄道:“她在山下救了无数人是真，若为此事将她杀了，你拓枝宗宗规可还能服众？”
他劝道:“不如，刘小道友便再忍她两三晚，之后我便将她带走，绝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等无妄能给出个好建议的安叶子闻言，猛然转头看向了他。
他这话说的像话吗？
果然司空春猛然变了面色，怒斥:“荒谬！”
安叶子闭了闭眼，在一场打戏又即将上线时，她及时道:“当然，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
轩辕灵越发觉得这鸟妖心思不正，道:“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
安叶子说:“因为这个方法也只是我猜测。那咒术只有渡鸟能避开，是因为混合了渡鸟……咳，我的妖力和□□，因此当他触碰到渡鸟……我的妖力和□□，便会使符咒短暂失效。但这失效的时间我不能确定。”
轩辕灵顿了下，问:“什么□□？”
安叶子说:“唾液、血都算。”
司空春的脸色明显变好了些。
无妄在一旁思索片刻道:“既如此，事不宜迟，现在开始测一下吧。”
安叶子于是在手指上割开了一道伤口，滴在司空春身上，又往他身上传送了妖力。
众人静静观察。
司空春面皮绷紧，冷着脸一动不动，盯着安叶子。
安叶子问:“成了吗？”
她其实也在纠结，倘若成了，小师弟岂不是要跟轩辕灵滚到一块？忽视她自己心中些许的不情愿，小师弟也暂且不知，轩辕灵可是十分喜欢大师兄杨谯子的，倘若不阻止还变相鼓励这种行为，似乎是不太好的。
在安叶子的目光下，司空春冷意越来越甚。
一旁的轩辕灵忍不住问:“师兄，如何？”
系统突然说:[我有个问题啊，就是你们这怎么判断这方法会不会生效？]
咒术的作用是为了限制他同他人阴阳交融，那么咒术失效就是他可以同他人阴阳交融，也就是说……
司空春的身子骤然僵了僵。
安叶子从司空春的脸上，逐渐下移。
司空春一直在盯着她，因此她下移的微妙的目光顿时就被他察觉了。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到她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复杂。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因心魔，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情绪。
轩辕灵怔了一下，却只得到了他起身离去的背影，她追了上去。
“师兄！”
安叶子站在原地看向无妄。
无妄不言，却明显对此结局并不意外。
“你故意的？”安叶子问。
无妄有些奇怪:“不是你故意的吗？”
知道刘百川脸皮薄，因此用这种看似测试，实则羞辱的方法来逼迫他退一步，与她合欢。
安叶子:“我……应该不是故意的，是真没想到。”
等人都离开了，无妄问道:“你到底因何对他如此特殊？我不能理解。”
少了根情丝，能理解也怪吧。
其实她也是不太能理解渡鸟的爱情的。
但……安叶子沉默着，心想:渡鸟对刘百川为何特殊她不知，然而司空春是她小师弟，她总不好放任不管，何况他是因她才入的幻境。
还有轩辕灵，虽然二人关系不好，但安叶子也并没有想让她陷入痛苦的意思。
“九婴的妖毒，也并非彻底没办法解吧。”安叶子说。
无妄颦眉道:“你要帮他解九婴之毒？”
“有这个想法。”所以在解咒的东西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解毒的材料。
“九婴之毒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两三次合欢就可以解，但它厉害的地方在于，除了阴阳交融，用其他的法子去解，都会遗祸无穷。”
安叶子道:“但总归可以解吧。”
无妄有些看不懂她了，他叹道:“渡鸟，你是最有可能斩除妖性的大妖，不要放任自己沉迷于妖性才是。”
安叶子默然:“有没有可能，我是人性太强了。”
所以在轩辕灵和司空春、司空春和她之间，选择解除九婴之毒。
渡鸟可能是误会了她和司空春是对很相爱恋人，所以断定她会做和她一样的抉择，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司空春和轩辕灵再一起，但其实，安叶子更关心的是梧桐幻境外的事情。
不知道给二师兄写的信到了没有。
同无妄说过后，安叶子就开始沉浸式地准备解九婴之毒。托五百年后自己的福，她完全知道该怎样做。
只是闭门谢客到了一半，轩辕灵来找她了。
安叶子开门问:“有事？”
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准备解九婴之毒才对，毕竟她告诉了拓枝宗宗主。
轩辕灵似乎十分尴尬，但仍旧傲倨，说:“你上次提议的那个妖力和血液的方案，需要来跟我重新试验一番。”
安叶子没想到她来找她是因为这个:“我已经在研制解毒的东西了，何必再去实验这个。”
轩辕灵撇过头去说:“你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谁也没法保证这半个月里，师兄会不会倒下，经脉与灵台会不会留下不可逆的伤害。”
“你能保证吗？”她把头扭回来对安叶子冷声道。
安叶子只能说自己会尽最大限度来保证不会，但没办法保证完全不会，毕竟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轩辕灵道:“所以你得配合我们看看能不能将你的咒术破解。何况……”她顿了顿，才道:“何况无妄仙尊说若用其他方式破解九婴之毒，只能将师兄的血和你的血对调，用你的妖骨来压制九婴的毒……我信无妄尊者，但没法信你。”
安叶子没办法，只得同她去实验，但心里想着该怎么不让这实验通过。
到了刘百川的院落，安叶子看了一圈，发现渡鸟幻境中的刘百川，似乎是个极雅致的忍，虽然对渡鸟冰冷冷的，但那毕竟是渡鸟先起了坏主意。
为了控制变量，她放了三杯血，一杯只有极少的一滴，一杯多一些，一杯更多。这是为了测试血液的多少，对咒术的干扰。等一会儿还要再放三杯，测试血液离体的时间长短，对咒术的干扰。
隔着一个薄绢的屏风，她朝司空春伸出手道:“先试一下血少一点的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觉得你们在拖延我解九婴之毒的时间。”
轩辕灵道:“一刻钟，如果这法子不行，那么你就回去准备你的解毒。”
安叶子点点头，又看向屏风，说:“那你喝了血之后，伸手吧。”
虽然屏风挡着，他只露出半张脸侧脸，但那半张脸十分冰冷。
轩辕灵废了许多口舌才说动司空春。
虽然她对师兄的感情没那么深，但也不想辜负师兄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因此劝师兄干脆答应妖女合欢的话被她咽入口中，绝口不提。如今，只能想其他办法来解毒或解咒。
司空春伸出了手，安叶子瞧了瞧放在小桌上的手，把自己的手落了下去，搭在他手腕上，给他输送妖力。
那咒术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小咒术，不会轻易被冲破，所以安叶子用了大量灵力混杂少量妖力输送给司空春，然后迅速拿开了手。
司空春静默着，一动不动。
半晌，轩辕灵问:“师兄……”。
她感到尴尬:“你感觉怎么样，咒术可失效了？”
对她的话，司空春态度温和了一些，只是摇了摇头。
安叶子便又放出一小杯血来。
她似乎怕疼，因此始终紧绷着面容。
其实安叶子本是要彻底搞砸这场实验，本没必要帮轩辕灵完善测试。可是为了防止被怀疑，她只能如此。
司空春饮下第二杯血，也磕下第二颗催情的药，安叶子仍旧控制着灵力和妖力的比例，力求绝对无法成功。
她疑问:“你刚刚吃的什么？”
在场无人回答她。
第二次测试仍旧失败了。
安叶子又放出一杯血。
第三次实验开始，安叶子迟迟不再伸手，注入妖力，而是问:“回答我一下，你这吃的到底什么药，或者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辨别。”
司空春听到她的声音就想咬牙，总觉得好像唇舌间那紧闭的牙在生长，要长出蛇妖一样的毒牙，然后一口咬在她的肉上、骨头上。
可他分明不觉得自己有这样憎恨她，那是一种和憎恨十分相似但不同的心情。
这让他想起他脑袋里的妖邪曾说了一大通不知所谓的话，什么他在这幻境外面，其实是她的师弟，因为半妖的身份所以活的战战兢兢，但她从不在意他的身份，并与他相恋，所以他要对她好。
“跟你无关。”他冷声道。
安叶子说:“既如此，那我就离开了。”
轩辕灵拦住她，咬了下唇，道:“是催情丹，不然我们也没办法确认你这方法究竟能不能解除咒术。”
安叶子深吸了一口气，说:“把丹药拿来给我看一下。”
司空春原是不经意间低头，却看到她伸出的手腕上有一节树枝一样向上的红痕，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轩辕灵耗不过安叶子，把催情丹给她了。
安叶子看了看，冷声对司空春道:“虽然这咒术抑制了一部分身体反应，但这药吃下去，受损的仍是你自己的身体。”
轩辕灵怔了怔，看向面色寒凉的司空春，又看向安叶子，说:“催情丹，也会损伤身体吗？”
安叶子和善的面容也冰冷着。
司空春却再度吞下一颗丹药，饮了血，伸出手，一双剔透的眼睛与她对视着。
轩辕灵听到安叶子说可能损伤身体也有些着急，见状怒道:“东西你也看了，你还不输送妖力。”
安叶子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很是生气，竟有些怀念从前因为攻略而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师弟了。
灵力和妖力再度涌入司空春的身体，一次司空春感到有了些反应，但仍差点什么。
但咒术依旧没有成功失效。
到了第四杯，安叶子把前几杯的血混在了一起。
饮下的血越来越多，她放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轩辕灵有些着急说:“你不要光放血，多用点妖力。”
一个时辰马上要到了。
门外有弟子敲门，似乎是有人在找轩辕灵。
轩辕灵迟疑着看了看二人，因为外面弟子催的紧，所以便离开了。
第七杯，咒术依然没有解。
安叶子说:“时间到了。”
刚半蹲起身，被司空春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指上留了几道取血留下的小口子，如今凭借妖族强大的愈合能力，已经变得很浅了。
司空春同她对视着，那张隽秀熟悉的面孔此刻竟有些许陌生。
“第七次，还没实验。”
安叶子颦眉说:“不是刚——”
他握紧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前猛然一拉。
安叶子的手摁在了二人身前的小桌子上，茶杯歪斜，里面没动一口的茶水撒在了桌面，浸湿她与他的衣袖。
司空春压低眉宇，一字一句道:“你还没输妖力。”
他发现了安叶子的心机。
安叶子绝不可能承认，她用力将他握住他的手腕抽出，几息间，二人就过了两三招，因为受了重伤，和对他并不设防，出鞘的剑，压在了安叶子身前。
“你口中可有一句真话。”司空春冷声道，“与其让无妄仙尊被你蒙骗，不如我替他斩了你再去认罚。”
他身上的杀意是认真的。
千钧一发，安叶子捉住了他的手腕，妖力涌动，皆入了他的体内，那渡鸟的咒术顿时解开，催情丹的反噬使他当即腿一软跪倒在地，被安叶子握住剑柄，反压回去。
他面色潮红，眼中惊诧之余全是愤怒。
安叶子亦十分生气，怒道:“我都说了帮你换血解咒，为何听不进去？”
系统说:[啧啧啧啧，叫你惹她，我都说了别惹她。任务完不成不说，你这也不是对手啊。]
“你——”
安叶子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放开！”
安叶子便压的更近了，温馨的香气将司空春包围。
他一张过白的面容红的滴血，连耳朵也红透了，面对安叶子的咄咄逼问，骤然扭过头去，似乎想要找一个能让自己喘息的地方。
咒术确实失效了，然而失效的时间让人难堪。
司空春紧绷了身子，咬牙挤出狠话道:“就算师妹不曾喜欢我，我也绝不会喜欢一只妖。”
尽管知道司空春如今走的是刘百川的人生，见他如此神态，安叶子仍不由得心揪了一下，不疼，有些酸。
这奇怪的感觉，让她怔了一下。
渡鸟的情绪早就消散，这该是她自己的情绪。已经很多年很多年告知不到这样的情绪，所以安叶子竟一时无法分辨。
在安叶子手腕，那一抹红色的痕迹，很快再度顺着经脉往心口处进了进。
司空春趁机夺剑，将她掀翻在地，剑在二人手**同握着，在他们之间摇晃，就等着看谁更胜一筹好尝到血腥味。
安叶子一只手握紧剑，将他拉倒在地，茶杯在你追我赶的打斗中摔到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一如同样摔到地上的司空春。
干扰咒术的渡鸟妖力消失，安叶子仍压在司空春身上，剑柄横抵在他锁骨靠上的位置，琴弦崩断，一丝石楠花的气味蔓延开，她看到他僵硬过后怔愣的眼中燃起的怒火。
司空春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安叶子顿了顿，移开了不小心压到他小腹的右腿，感到有些发麻，人还算平静，说:“我会尽快把换血的辅助用品凑齐的。在这期间，不要打搅我。”
说完起身，拉开门，正好撞到回来的轩辕灵。
轩辕灵问:“成功了吗？”
安叶子沉默了一下，面皮有些发紧，要关门，却觉得很是欲盖弥彰，于是就这样停在门前，说:“没有。”
轩辕灵面色变得不好，失落无奈，要进门。
安叶子侧身让开。
屋内空荡荡，只剩下摔落的茶杯静静地躺在地面未干的茶水渍上。
轩辕灵愕然，扭头问:“师兄走了？”
安叶子看了看屋内，半晌，哑然，说:“嗯，走了。”
＊
半个月后，换了血，无妄要带走安叶子，安叶子觉得自己打不过他，就跟他走了。
无妄仙尊虽然游历人间，但生活过得朴素且简陋，时常让安叶子想到梦境里五百年后的自己，熟悉的令人心酸。
他的生活却比安叶子还简单点。
治病、救人、降妖、除魔、修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娱乐活动。
如果说五百年后的安叶子是个舍己为人的圣人，那么无妄仙尊就是有着极为远大理想的疯子。
他立志杀掉天下全部魔头，然后教化众妖。
没有什么机制强制安叶子走‘剧情’，安叶子就跟在了无妄身边打下手，他二人秉性相投，简直算得上是一拍即合、忘年之交。
就是无妄总疑惑，以安叶子的秉性，怎么会斩不断妖性？
但是一路走来，无妄还是很高兴，虽然渡鸟曾经险些走向歧途，可是最终还是成了一只十分正义的鸟儿。
二人去了东山救了被魔占领的城中人，安叶子在东山的每座被夺回的城上都留了无妄的名号。二人还去了南海，无妄将南海的妖群大整了一番，安叶子则化作鸟身体验了一把精卫填海，不过，用的是无妄斩杀的妖尸填的。
偶尔，安叶子也会觉得无妄杀气太重。明明是这么一个看着平和稳重的人，杀起人、妖、魔来一点也不留情。
但无妄杀的都是恶人、恶妖，所以她也无从劝阻。
逐渐的，他们的名号响亮起来。
人修称呼他们为临安二位仙尊，因为无妄是临安人，他在临安城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魔族杀光临安城的人前。
安叶子随他，也说自己是临安来的。
妖族称呼他们为杀神和杀神的走狗，安叶子是那个走狗，被骂的很难听，但没办法，已经足够好了，毕竟以渡鸟的身份看，比起走狗她更像‘妖奸’。
魔族嘛，听说从不称呼他们，因为害怕他们会感应到，一路追来。
无妄几乎杀光了世上的魔族，仅剩几支确实是一点罪找不到的，封印了起来，但用的是万年封，基本上跟死没有区别。
终于，世间平静许多，无妄说他要去闭关，研究一个可以帮助妖群斩断妖性的咒术或是封印。
“人修斩三尸方为圣，而妖族的劫，想来便是斩断妖性方才能于天地间自在逍遥。”
留下这样一句话，无妄离开了。
安叶子便自己在世间闲逛，逛到了拓枝宗附近，想起司空春和轩辕灵。
渡鸟把她扔进来，是让她来玩的吗？
她深感不解。
总之，安叶子还是打算去看一看二人。
最坏的猜测，便是二人没了渡鸟这个阻碍勾搭到一起了。
不过，她也尽力了，拓枝宗地界的鬼都让她收的差不多了，其他地方的鬼也让她一一安顿，所以想凑齐百鬼泪是不可能的，九婴的毒解了，但那咒术一直没解，二人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