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打个补丁)

他还有脸跟她要剑穗?!

——安叶子在客栈房间内原地绕了一圈,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时觉得自己的小师弟彻彻底底地坏透了,根本没救了,干脆将他交给宗门算了。可是一时又觉得他变成如今模样定有苦衷,说不得……说不得是叫系统那厮迷惑了心智。

无名剑静静地躺在床上。

安叶子配好剑,脖颈上的妖印怎么也无法消除,只好换了一身高领的衣服,气势汹汹地出了门,要找司空春算账。

这梧桐幻境,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怎么可能在幻境中搞小动作!

他绝对是存心的!

他明知道她急着去寻大师姐的线索,却偏偏不同她说这客栈诡异之处!

安叶子怒发冲冠,哐当一下把门推开了。

“哐!”一声巨响,对面的木门整个断掉,然后飞了出去,安叶子的怒气被打断,扶着自己的门,看到杨谯子灵力紊乱地、慌张地敲响了他隔壁的房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脸憔悴的轩辕灵看到门前的杨谯子愣住了,哑声叫了一声:“师兄。”

杨谯子根本没注意到她,几乎是在她开门的瞬间他就朝屋内跑去。

安叶子听到里面传来了路为双宁静平稳的声音。

这三人,显然也是陷入幻境中去了。

说起这三个人,安叶子不好定义她跟他们的关系。

大师兄杨谯子在宗门还挺关照安叶子的,但是杨谯子的关照给她带来了轩辕灵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大麻烦,安叶子对他感官有些复杂。

轩辕灵,她不找安叶子麻烦的时候,两个人是可以相安无事的,除了在感情方面过于蠢之外,这个师姐倒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剩下的路为双,二人认识不久,也没什么太多交谈。抛开轩辕灵‘跟瞎了似的,一点看不到杨谯子对路为双的心,只盯着她’这件事,安叶子总觉得路为双本人的立场也很有问题。

虽然修真界为人冷漠的多的是,她看到轩辕灵因为杨谯子的感情问题为难她,并不一定要出言帮忙,但是她冷漠地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路为双很像棋盘上的执棋之人,虽然看着柔弱,其实把所有人都捏在手中,而她也乐于扮演柔善的角色,好让自己获得更多的便利。

如无必要,安叶子不觉得自己未来会与她打交道,也不想与她打交道。

出于种种考虑,安叶子静静地在自己门前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按照一般的规律,等到里面发出杨谯子的怒斥,和轩辕灵的大吵,她就可以去拦一拦了,免得他们闹起来手下没有轻重,出现谁谁谁被捅了,谁谁谁重伤的情况。

楼下,被吵醒的老板轻车熟路地嚷道:“别吵了!把临安宗的执法者吵来可别说是我店的问题!还有,那边踹了门的人,走的时候别忘了赔钱!”

不多时,房间内传来打斗的声音,安叶子立马跑了过去,却迎面撞见满脸泪痕从屋内跑出来的轩辕灵,她回头看了轩辕灵的背影一眼,抬脚往屋内走,却见路为双也一脸难过地从屋内走出来,走远了。

安叶子对于这发展很是不解,轩辕灵和路为双怎么都走了?

她看向屋内,杨谯子颓废地坐在凳子上形容落魄,肩膀上正流着血,地上是被他遗弃的剑。

很明显,这场战斗大师兄得了MVP。

“怎么了?大师兄?”安叶子问了一句。

杨谯子俊秀的面容一夕之间竟变得沧桑了,他转头看向安叶子,凄惨笑了笑道:“师妹,你可在幻境中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梧桐幻境是个有名的上古幻境,据说上古有一种妖,最喜欢食用梧桐种子,而被它血迹沾染过的梧桐种子生根发芽后会和其他的幻境不同,它会让你无知无觉陷入幻境中,仿佛去到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但这不是梧桐幻境最出名的地方,它最出名的地方是经历过梧桐幻境的人好像确实经历了一生的光景,等到出来之后,修为确实会有显著地提高。

安叶子醒来之后确实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提高了。

“你……你们三个人的幻境连通了吗?”她下意识地隐瞒了见到司空春的事情。

杨谯子阖了阖眼,并不想多说什么。

客栈内,陆陆续续有修士醒来,或悲或喜,或怒或忧,有人离去,有人在房内静默。

安叶子见他并不愿意同她说什么,于是便转身离去,仍按照原计划去寻司空春。

但是她的怒火被打断已然接不上趟了,于是敲门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开门!”她道。

门内静默无声。

他想躲?

安叶子敲门的手重了许多:“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司空春,我有话同你讲!”

连小师弟也不叫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司空春从打坐中起身,拖着沉重的脚,轻轻地靠着门坐下来,听着她的敲门声,扯嘴笑了笑。

原本是要在幻境中试探一下她的态度的,谁知道一发不可收了。

以至于遭到了报应。

他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从脖颈开始,密密麻麻的鳞片在皮肤下面浮现、涌动,他伸出两只手指摁住自己的侧颈,试图用灵气将鳞片压下去。

“喂!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司空春!你——”

“吱呀。”

门打开了。

司空春从里面走了出来,唇色苍白,脸也白,一只手手扶着门框,一只手将门打开,身上冷冽的风雪味道朝她扑来。

见到安叶子换了衣服,他怔了一下,目光在她高领的衣服处看了两眼,又收回,说:“师姐来给我送剑穗了吗?”

安叶子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察觉出了他的虚弱,怒火彻底消失,半晌,迟疑问:“怎么搞得。”

“什么?”

“你受伤了?”

司空春默然,半晌,盯着她道:“是师姐要我忍的。”他并没有抱怨的意味,仿佛只是陈述一个词句。

安叶子耳廓霎时红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小师弟讨论这种问题。

系统啧了一声,揭穿司空春的卖惨话术:[明明是你自己起了色心,导致发情期提前到来,还骗女主,让她为你没得逞而感到愧疚。]

司空春干脆利落地怒斥:[滚!]

安叶子耳廓不红了,脸也重新板了起来,本来要与他对峙的话也不想说了,反正他也不会说实话,她道:“出来跟我去探查梧桐树。”

对于她冷漠的语气,司空春怔了一下,站直身子,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客栈院落内,一颗两人粗的梧桐树静静伫立着,枝杈上还有一只被冻死在上面的黑猫。

安叶子本想跟司空春谈一谈关于灭世的事情,可是倘若谈及灭世,必然谈及系统,倘若谈及系统,必然谈及她是怎么知道的,于是一时便卡住了。

她抬剑砍下梧桐树的一段枝丫,褐色的枝丫掉到雪地上,流出了鲜红的树汁。

“果真是上古时期的渡鸟梧桐。可上古的妖都在封印里面,梧桐子怎么会遗落在外面?”

她转头问司空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司空春抬眸看了看这棵熟悉的梧桐树,低声道:“倘若我说不是,师姐会信我吗?”

安叶子不清楚该不该信他,她并不想去怀疑他,只是他太显眼了。

司空春叹半真半假地道:“我并不知道,只是因为我是半妖,所以在幻境中我能保持清醒。”

安叶子怒道:“所以你就设计了那些!”

司空春说:“因为我很怕师姐会讨厌我。师姐不是讨厌蛇吗?如果我的半妖血脉就是蛇,那该怎么办呢?因为担心,所以幻境就随心而变成了那个样子。”他话风一转:“不过纵然师姐很怕蛇,但是师姐还是认出了我,救了我,我很开心。”

想到幻境中的两个小师弟,安叶子确信两个都是他。但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单纯的就是想说些好话,然后骗取她的好感度吗?

安叶子盯着他的眼睛茫然。

她看不透他,尽管有系统在一旁叽叽喳喳。

司空春还要说些什么,趁热打铁。

后面掌柜的求饶声音响起:“我真的没见过什么渡鸟啊仙君。”

杨谯子尽管在幻境中受了很大的打击,并且把自己的情缘气到一个不留都跑了,但仍旧打起了精神来处理客栈的事情。

不然,难道让安叶子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来处理吗?

他拎着掌柜来到了梧桐树前。

掌门虽然遇到过碰巧误入客栈的仙君,但从来没有说被人揪着脖子威胁过。

一般而言,他们这些仙君要么嫌贵就不住了,要么就是掏钱住了,结果意外发现客栈内的幻境能够帮助他们进阶,也就闷声吃大饼了。像杨谯子三人这种吃了饼,明明觉得好吃,却还要把饼摊掀了的人,可真是少见。

掌柜的还想要试图劝服杨谯子三人成为吃大饼的一员,没想到杨谯子根本不受利诱,把他丢到了梧桐树的附近,冷声盘问他。

客栈内,有人道:“谁啊,这么不守规矩。不是约定好了这个地方不能闹事,免得让宗门知道吗?这么一个好地方——”

走过来的人见到了杨谯子三人,尤其是杨谯子,顿时愣住了,表情变了几变,想跑,不敢跑,最终站定了,苦着脸行礼道:“大师兄,司空师兄……剑疯子一脉的小师姐。”

原来,是临安宗的小弟子们,吃瓜吃到自家身上了。

安叶子扶了扶额头,对自己的名声,感到些许的无奈:认识就认识,做什么非把她摘出来。

杨谯子脸色不善。

弟子们呆若木鸡,这跟犯罪撞到衙役手里有什么两样?

哦,衙役不会和掌门门下的大师兄一样给他们来一顿竹笋炒肉。

掌柜的一见弟子们的神情便料到这下算是栽了,又听到他们对杨谯子的称呼顿时什么都招了,只想要个从轻发落。

“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梧桐幻境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旧历,也就这几年才发生。

这个村镇虽然坐落在临安宗的不远处,然而因为山路崎岖,没什么好发展的,路过的行人客商也少,偏偏镇子上还开了三家客栈。悦来客栈因为条件差,所以住的人也少,久而久之没有钱去修缮和雇佣伙计,条件就更差了。

掌柜的没办法,打算将店关了,谁知道不久之后,来了一个云游的仙人,在这里住了一晚上,走的时候告诉他,他院里的梧桐树是个宝贝。叫他不要把树砍掉,更不要卖掉这个店。

不日就会有人求着住进店里面。

大概几天的时间,不光没人住进来,掌柜的还天天做梦,也不梦到别的,只是梦到了自己去世多年的老母。

之后他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果然有人慕名前来,不过都是凡人,直到一年前,有几名仙人好奇路过,在店里住了一晚上之后就进阶了。

仙君们口口相传,都说这里是什么仙迹,是仙门大佬开的店。

掌柜的也想要捞一笔钱就默认了这个说法。

夜色里,雪落着,掌柜的哆哆嗦嗦。

杨谯子点了临安宗的几名小弟子去附近的执法堂,并将掌柜的等还在客栈的一干人等带走仔细盘查审问。

待人走之后,他问安叶子二人:“你们可联系关师弟了?”

他神色严肃。

客栈内的梧桐树是上古的渡鸟梧桐,可这种树自从渡鸟被封印后就再也没在世上出现过了,如今乍然出现……

“不可能。”安叶子下意识否认,“三师兄一直在后山守着,如果封印出了问题,甚至还是这种大妖的封印出了问题,他不可能不告诉宗内的。”

“倘若他被妖迷惑了呢?”

安叶子道:“通海师兄不会的!”

自从她上山,韩通海就一直在后山待着,寸步不离,他自愿为宗门守了那么多年的封印,怎么会是和妖物里通外合之人。

杨谯子无疑在说,或许韩通海就是那个害张青阳坐化之人。

“我会找到大师姐,把这一切都搞明白的!”安叶子道。

杨谯子点了点头,并不打击她的信心,转头看向院内的梧桐,执法堂的人来的很迅速,将客栈查封了。

其中一位领头的弟子来到杨谯子面前行礼道:“大师兄。”

杨谯子点了点头问司空春:“按照宗门规矩,此处该如何处理?”

司空春道:“渡鸟梧桐乃妖邪精血所化,惑人心智,于无形中取人性命,不可留。”

当年,他便是入了梧桐的梦,自此觉醒了半妖血脉。

杨谯子:“既如此,你我二人便合力将这树毁去如何?”

司空春‘咳’了一声说:“我在幻境中受了些伤,反馈到了本体上,恐怕暂时不宜动手。”

杨谯子观他面色确实发白,并不强求。

安叶子主动道:“大师兄,我为你助阵吧。”

众人执剑为杨谯子护阵,夜色熹微,天边渐白,渡鸟梧桐震颤着不甘心被抹去,地上洁白的雪在踩踏间变得污秽。

司空春就在一旁看着,静静地观望。

梧桐伸展的枝丫落了一地,终于朝地面倒去。

风起,司空春眼睫颤了一下,猛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拐角,拐角阴暗,有蛇尾闪过。

“小心!”他厉声对院内众人道。

只见那倒地的梧桐立刻化成了参天的大蛇,那大蛇呈赤红色,脊背鳞片炸起,有绒毛覆盖,头颅狰狞,尾巴一甩,立时使几名弟子毙命。

情形斗转,护法的阵型散落,杨谯子落于大蛇口中与其缠斗,安叶子顾不得害怕,猛然提剑而上,无名剑意强硬,划到那赤蛇坚不可摧的鳞片上,竟然斩出血痕,仿佛一人一剑生来就为克妖的。

司空春怔了一下,似乎被这情形震撼,随即心中生了芥蒂。

她成长的太快,且对妖族来说是个大威胁。

不过,不管未来如何,此刻安叶子修为实在太低了,因此颇有些相形见绌,她欲向上助杨谯子脱困,自己却反落入赤蛇的攻击范围,眼瞧着要受伤。

司空春颦眉,立即提剑而上,他的剑意传自关自秋,冰冷不屈,但其中怀有大道为公之意。

他的加入让战局焦灼起来。

系统替他们捏了把汗。

“攻它七寸!”司空春道。

杨谯子被赤蛇甩了出去,咳出血来,握紧剑,朝赤蛇七寸杀去。

赤蛇当然不肯就范,甩尾滚身,立刻压倒客栈房屋无数。

安叶子一时不查,叫赤蛇的毒液溅到了脸上,顿时感到面颊皮肤刺痛脱落,她咬紧了牙关,不肯出声,免得扰乱旁人。

这一切被司空春收进眼睛,只觉得自己心脏好像被什么攥住了,完全将之前的芥蒂忘记,手中捏起妖的法决。

系统出于礼貌提醒他:[你本来就压制不住情潮,再动用妖力,恐怕彻底挡不住发情期了。]

尽管场面混乱,自己亦受了伤,安叶子还是于人群中听到了这句话,她朝司空春看去。

不知道司空春用了什么法决,赤蛇停滞了刹那,他提剑,一剑将赤蛇头颅贯穿。

赤蛇将死,恨意滔天,疯狂摆尾,似要将周围一干屋舍都掀翻,嘶鸣声震耳,直撞众人魂魄。

安叶子抬手欲以剑拒之,身前落下玄色身影,司空春挡在了她面前,替她承受了这波攻击。

片刻,赤蛇死去,身躯化作无数条小蛇,纷纷朝周遭散去,轰然倒塌,只余渡鸟梧桐树静静躺在乱糟糟的、泥泞的雪地中,天色已明,风雪停,晨光照亮荒野小镇。

“杨谯子!”有女子温柔急切的声音响起。

路为双穿了一身浅色外袍,于一地碎瓦废墟中朝杨谯子奔去,她扶住杨谯子,咬住了唇。

杨谯子伤的很重,撑着剑,喘息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剑门死坟林,后山封印有失,守门人韩通海疑似勾结妖族,需立刻传信于宗内。”

路为双颦了颦眉,拿出纸笔为他代写。

安叶子想辩解,然而知道自己一面之词难以服众,她起身,镇子上已有人活动,熙熙攘攘的声音于废墟外传来,似有哭泣声。

她抬头看,怔愣在原地,赤蛇一战,不光客栈倒塌,周围许多房屋亦倒塌,安叶子顿时一惊,意识到什么,心里发凉,立刻踉跄起身,顾不得咳血的司空春,几乎忘却一切,只有眼前、耳边凡人哭喊声。

走过废墟,镇上人果真聚到了此地,镇长正在组织众人将一栋房梁移开,露出底下惨死在睡梦中的人。

有孩童大哭,被母亲抱在怀中安慰。

只听得一声惊叫,有救灾的人道:“这里还有人活着!”

安叶子顿时看向那边,咳了一下,稳住身躯,在众人搬不开石块时挤了进去,伸出手,用力将石块掀开。

众人皆感激涕零道:“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可此一场天灾**,究其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这群仙人失德失察且无能,终至此灾吗?

司空春受到赤蛇最后的冲击,加上他强行动用妖力,以至于体内灵气杂乱,筋脉受损,一时间跪在地上起不来。

他还等着安叶子来扶他起来,似路为双那个虚伪的家伙一样说几句关心他的话,谁料,竟没等到。

系统叹说:[不光没骗到好感度,还受了重伤啊。]

司空春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阴霾了。

他扶着柱子冷冷地看了看那边杨谯子二人,咬着牙,转身去寻安叶子。

最终在一处废墟前寻到了怔愣的她。

司空春欲走过去阴阳两句,却见她顺着熙攘的人声离去,他皱起了眉头,跟了过去,看到她一路将掩埋在废墟底下的人挖出。

镇上凡人皆畏惧恭敬地感激。

她面上平静至极,并无一丝开心,周身萦绕着低沉的气息。

司空春若有所觉,站在不远处,知她所感,心弦微动。依稀记得,当年他还是仙君时,亦觉得百姓无辜可怜,于妖祸中犹如浮萍。

轩辕灵在不远处看到了他们。

刚走近,便见得天上雷云密布,惊愕抬头看去。

司空春亦怔住,看向雷云。

安叶子又进阶了。

不过短短几周,她进阶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倘若她就是天赋异禀,为何之前数年,连剑也拿不起来?

司空春感到其中蹊跷,欲要细想,不得其中奥妙。问起系统,系统亦答不知。

感受到体内关卡被打通,安叶子抬首,果然看见天空阴沉雷云,无名剑诀在她心中自动运转,她屏气凝神,迎向雷云。

这雷云并非要阻止她进阶,而是帮她锻炼体魄增强了灵力。

在雷劫下她体内经脉被拓宽,身上伤痕也消散,面颊上被蛇液腐蚀的伤痕也被抹平。

直到最后一道雷击袭来,安叶子方才拔剑,一剑斩向雷云,剑光锐利连雷云也避其锋芒,分成两半,于天空中散去。

须臾,安叶子阖眸,将剑收回腰间。

天地间的生灵声音离她远去,再睁眼,又是一副正常模样。

“你进阶了!”轩辕灵的惊讶声音传来。

安叶子回眸,并无诧异,她刚刚就看见轩辕灵了。

“杨师兄在东边不远处废墟。”

轩辕灵那张有着灵活表情的面容不由得停滞了一下,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见安叶子朝一旁倒下的司空春奔去。

司空春倒得迅速,安叶子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腿就已经朝他跑去,等到回神,已经扶住了他。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经脉,察觉到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帮你梳理。”安叶子道。

之前她经脉紊乱,也是司空春帮她梳理的,虽然过程让人难以接受了些,但好歹人最终还是没事了。

司空春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手,他额角渗出了津津冷汗,脊背也忍不住弯曲,很明显是反噬来了。

安叶子不知他为何不让她去帮他梳理经脉。

难道他突然知羞了不成?还是终于放弃了毁灭世界的‘伟大想法’,决定不再攻略她了?

那他这决定也决定的有点突然吧。

司空春自然没放弃,他不让她帮忙梳理筋脉,实在是有天大的隐情,他咬牙道:“别在这里。”仅仅几个字,已然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轩辕灵本来在迟疑着什么,已经朝二人走去,走近听到司空春的话,停下了脚步,不再向前。

她同杨谯子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宗内几乎有一半的人知道她喜欢杨谯子,剩下一半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但平日里针对安叶子这件事跟杨谯子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大,她主要是觉得安叶子这个人十分地装,装平静、装淡然、装与世无争。平心而论,倘若有谁成为剑疯子一脉的弟子却不会使剑,被宗内所有人看不起,怎么还能一副无所谓地样子?

轩辕灵很想知道,当安叶子不再‘装’以后到底会露出什么丑陋面容。

没想到,她没等到安叶子撕破脸,反而等到了她平静地拿起了剑,泽被苍生。

她一时感到有些沮丧和不解。

不明白一夕之间,安叶子怎么就摆脱了这种困窘的局势,而且还有了一段‘欣欣向荣’的情缘。

轩辕灵颦眉看了一眼安叶子二人,转身欲走,又停下来,对安叶子说:“我与大师兄绝对不会分开。”

你二人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安叶子心想。

她对于他们三人的三角恋感到麻爪,并不吱声,只是察觉到司空春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了,往前挪了挪,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以免倒在地上。

轩辕灵放了大话,甩袖离开了。

安叶子扶了扶司空春,带着他往桃花巷而去。

到了屋子内,司空春腿一软跪到在地上,后襟的汗已然浸透衣衫,安叶子急忙将手搭在他的颈间,问他:“先告诉我你那个梳理的功法。”

在灵气乱撞的疼痛中,司空春听了这话,仍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被她气笑了,咬牙反问道:“现学?”

安叶子说:“你别贫嘴了,快点。”

司空春吸了两口气,伸手颤抖地点在了安叶子的额头,瞬间,安叶子脑海中便出现一本明晃晃写着妖族双修术的书。

安叶子:“……”

她以为,之前吻她,是因为司空春就是个色坯子,所以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给她梳理经脉。没想到,竟然真的必须要接吻。也是,如果真有那种几乎有些逆天的古怪术法,基本上都是属于妖族专技,而妖族做出什么事情也都不为过了。

不是安叶子刻板印象,实在是她在藏书阁读过的寥寥几本妖族留下的书,都有些炸裂。

但好在,这本双修书的主人完全考虑了妖族和人族不兼容的事情,甚至于说不如就是给人族打造的。

安叶子在一众要求十分离谱的术法中,找到了一种只需接吻就能经脉梳理的手段。

她觉得她之前的确是冤枉他了,这么一本厚厚的书籍里,竟然只有几个接吻的术法是最小清新的了。

司空春捂住自己的丹田,疼的已有些颤抖,恨恨地从嘴里挤出两三个词:“师姐,若是,不愿意,不如,离开,就任我疼死算了。”

倘若他还有力气,定然是要咬安叶子一口的。这人长了一副乖巧软糯的模样,心肠硬的和石头似的。好感度是越涨越慢,人是越来越冷了。

他咬牙抬头看去,面前视野被遮挡,唇上一片软润。

司空春滞了滞,随即紧紧地抓住了她朝自己倾斜过来的衣袖。

情潮随着灵力的梳理变得越发难以忍受,他避开她的唇,结束了梳理,深吸着气,头抵在了她的肩颈,汗津津的,唇色发白,抓住她手臂的手亦发白,一副狼狈模样。

安叶子怔了怔,没躲开,手抬起覆盖到了他的脊背上,灵力再度涌入,如涓涓细流,带去了一丝清凉。

她感到他的脊背在颤着,绷紧着,像是一张会随时断裂的弯弓。亦感到自己肩颈处温润湿热,越来越沉重,半边身子麻木,耳廓烫热,不敢动,不敢出声,怕惊断了那冥冥之中的琴弦。

片刻,司空春将情潮重新压下去,周围的虫鸣与风声才又回到他的耳中,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

他静默不动,她亦僵着身子不发一言。

杀意在情潮褪去后蔓延,带着愤恨与自卑。交叠的衣衫凌乱,金丝石榴裙皱皱巴巴,像是被什么爬行过一般。

半晌,司空春阖了阖眼,哑声道:“小师姐。”

安叶子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她尽量让自己去平静地应了一声:“嗯。”好像一切只是平常事。

可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淡定,她回应他的声音其实细而颤抖。这个回应,让满目杀气的司空春顿了顿。

他抬了抬脑袋,凉风过堂,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倚靠的身躯并非无动于衷地静默,像他想的一样冷眼看他狼狈地在情海中翻覆,他垂眼,看到那滚烫的妖仆印记在她脖颈,红的像血,他盯着那印记看了片刻,抓着她衣襟的手顺着后脊向上抚去,摸到她后颈细细密密的汗。

于是司空春方才离她远了些,看到她闭合的双眼和通红的脸,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掩饰般睁开眼,可那眼里湿漉漉的,像清晨沾了露珠的草叶。

一个人的狼狈犹如穿肠毒药,两个人的狼狈却足够抚平世上一切不安和心间所有坎坷。

他唇色发白静静看着她。

安叶子有些坐立不安,苦于困在他怀中,无法挣脱。

但司空春松开了手,她仍旧一动不动。

司空春哑声道:“还请小师姐暂避,我要换身衣服。”

她如释重负,踉跄着起身,砰地将木门关上,隔绝了一室旖旎。

安叶子洗了把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需得立刻启程前往聂家村确定大师姐行踪,才好抽出时间再来解决小师弟的事情。

“小姐?”早起的陈伯看到了院子里的安叶子惊讶地打了声招呼,“您怎么……是昨晚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信差路过给陈伯送信,正巧遇见陈伯吃早饭,便被留下一起吃了饭,听见动静,从前屋出来,走过游廊,远远就看到了陈伯和安叶子。

陈伯的这位小姐着实古怪,他昨天回去,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是位仙君。不过陈伯不说,他也不好追问。今日一早见了,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若非仙人,岂能不发出半点动静忽然出现在院里?

而且,又长得这样锦绣清澈。

安叶子被当场捉住,有些许的尴尬,笑了笑搪塞说:“是回来有些事情。”

陈伯忙问:“有什么事情?我可能帮到小姐?”

怕是不能。

紧闭的门被拉开,穿着整齐的司空春从门内走出,只是周身慵慵懒懒的气势和微敞的胸口给人一种格外微妙的感觉。

信差几乎秒懂,移开了目光,看向那有点逃避的少女。

看来这仙人也难以避免男女之事啊。

陈伯还要再问。

司空春走到安叶子身边捉住她的手腕道:“走了,不是还要去聂家村?”

安叶子连忙对要急眼的陈伯道:“不用了,您能帮我看住宅院就已经帮了我大忙。”

一旁的信差听到几人交谈,脸色有些古怪,开口道:“你们要去聂家村?”

安叶子回眸看向他点点头:“对,你知道那个地方?”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信差就是往那边送信的。

“恐怕你们去不了了。”

“为何?”

信差说:“今早我路过那个村落口,那里出了怪事。”

安叶子和司空春对视了一眼,问:

“什么怪事?”

信差说:“那个地方一夜之间疯长了无数的梧桐树,如今临安宗已经将村子封上了,谁都进不去也出不来。”

安叶子瞳孔紧缩。

怎么会,难道渡鸟真的从封印中跑出来了?

那通海师兄呢?

临安宗,死坟林。

韩通海一如往常一样让神识融入封印,死坟林的封印分为多种,很多上古大妖都是被单独封印的,因此,即便最外层的封印开始坍塌,最内层也仍然沉寂着。

他在这里守门已久。师尊逝世,大师姐消失,二师兄掌握峰主印,这些事情好像都无法将他撼动。

“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张青阳为何会死?”

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看到眼前穿着青衣的半妖。

作为剑疯子一脉的特例,眼前的这位半妖师叔祖与其说是守门人,不如说是死坟林里可以有限活动的囚徒。

据说,当年他被峰主发现半妖身份之后,并没反抗,因他并不知自己半妖身份,所以被判终身在死坟林里守门。

韩通海道:“并不。”

林玉竹冷眼看着他笑了一下道:“剑疯子一脉收的弟子,果真冷血无情。”

清风过,此地便只剩下韩通海一人,他睁开眼,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打开饮了一口。

识海中,大妖的封印静默着,并无任何异动。

他起身,往寒潭处又去。

那一处原本是师尊张青阳的修炼之地,此刻已经无人。

走近寒潭,只见寒潭石壁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图画,皆是上古往事。

韩通海停下,仰头看了片刻,目光停滞在一条身怀双翼地赤红色的蛇身上。

这并不是普通的蛇,而是传说中的腾蛇。

听闻死坟林内的师叔祖另一半的妖族血脉就是来源于这条腾蛇。

他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这一方寒潭,叹了口气。

妖族性淫,因此无妄尊者铸造这寒潭,来帮助妖族压抑妖性,企图渡妖为仙,不料,从未有一只妖能够成功斩除自己的妖性。

他们门下的师叔祖也怕是永远无法摆脱妖性了。

韩通海于原地坐下,运转功法。

无妄仙尊制造的封印奇异,如今无人可以彻底修补,他想试试看,能否借助寒潭去修炼无妄仙尊的功法,然后将损坏的一部分封印修补。

寒潭内冰冷,他的身上很快结出霜寒,眉毛也不由得颦起。

死坟林内,林玉竹向更里面赶去,路过一名守门人,停下脚步,道:“转身,你并没有看到我来。”

那守门人面色僵硬凝滞,死尸一样任他摆弄。

林玉竹走到了最内层的封印,这里密密麻麻地沉睡着一圈的大妖。

他停在一颗梧桐树前,仰头看向上面雕塑一样黑色的鸟儿,那鸟儿有一双美丽的翅膀,翠色的眼睛和他的蛇尾一样漂亮。

“渡鸟,你如今又飞到哪里去了呢?可见到你想见的大海了?”林玉竹呢喃道。

封印中,渡鸟静默,梧桐树叶沙沙。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小师弟开始灭世之前
连载中看热闹的土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