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手指悬在空中犹豫了三秒才敲门。门内传来陈轶海温和的声音："请进。"
"周明啊，坐。"陈院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眼镜后面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亲热地说："正好想找你聊聊。"
周明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斟酌着词句："院长，我想请教一下关于林小满医生的事。"
“林……”陈院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笑容不变："小林啊，她表现不错吧？"
"她很专业。"周明谨慎地回答，"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她会选择我们医院？以她的资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嘛。"陈院长打断他，起身走向窗边的咖啡机，"小周，你今年三十了吧？个人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周明措手不及。他接过院长递来的咖啡，热气模糊了镜片："工作太忙，还没考虑这些。"
"年轻人啊，事业家庭要兼顾。"陈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有些重，"小林医生很优秀，你们可以多交流。"
周明差点被咖啡呛到。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撮合他们？还是...
"院长，林医生她...有什么特殊背景吗？"周明决定单刀直入。
陈院长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又恢复了那种长辈式的和蔼："周明，医院里每个同事都值得你用心对待。特别是小林，我希望你能多关照她。"
院长话说的奇怪，周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可我听说……她现在职务并不是正式医生……”
院长的表情明显变了，周明打住不再说，办公室里有一阵沉默。
片刻，陈院长再开口时语气已带了些严肃，谨慎道：“职务职称的事情我会和行政部沟通，你不要管了。”
周明沉默，院长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周明当然不能出卖吴竞，也感觉院长有些过于紧张，只好说“没有了……”
“好，那就好，你们正常工作就好……”院长松了口气，不再说话，周明也问不下去，只好告辞，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午间休息，周明又把办公室的对话回想了一遍，院长的态度既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又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他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梅奥的朋友发个消息查查林小满的底细，却被护士站的喧闹声打断了思绪。
"周医生！您快来看！"护士小彩兴奋地招手。
一对夫妇抱着康复出院的小男孩站在护士站前，手里捧着一面锦旗。"妙手仁心"四个金线绣成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谢谢您救了我们家小宝！"孩子母亲眼眶泛红，"去了三家医院都没查出原因，要不是您..."
周明接过锦旗，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着某个身影。在走廊尽头，林小满正蹲在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面前，耐心地讲解着什么。小女孩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林小满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
那一刻，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给林小满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周明一怔，觉得胸口又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5床的血氧在下降！"
周四凌晨的急诊室，值班的周明一个箭步冲向监护仪。早产儿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着，血氧饱和度已经掉到85%。
"准备插管！"周明戴上手套，却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先看看这个。"
林小满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刚出的胸片结果。"不是肺的问题，是心脏。你看这里——"她纤细的手指点在片子上一个微小的阴影处，"PDA未闭，左向右分流加重了。"
周明凑近看片，不经意间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你说得对。通知心外科会诊，先用前列腺素抑制剂。"
抢救持续到天亮。当患儿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时，周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他瘫坐在医生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林小满小口啜饮着葡萄糖水。
"你怎么看出是心脏问题的？"周明问，"临床症状很像肺不张。"
林小满放下水杯："我在梅奥跟过三个月的新生儿心外团队。这种**型的PDA表现见多了。"
"为什么不直接去心外？以你的资历..."
"儿科更有意思。"她打断他，嘴角微微上扬，"而且，这里的同事...很特别。"
特别。周明不知道这是褒义还是贬义。他想起了那些刁难和孤立，突然感到一阵羞愧。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他低声说。
林小满摇摇头："职场都这样。你至少...很专业。"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周明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注意到林小满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不知是划痕还是什么，他心头莫名一紧。
"你跟父母住一起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林小满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为什么问这个？"
"那个……，看你总是独来独往的，没有人接送……"周明低下头，蹩脚的试探着，目光却又落在她的右手。
林小满似乎有所察觉，不动声色把手藏到白大褂口袋里："我一个人住。"
住哪儿？周明还想再问，却实在张不开口，林小满已转身走了。
周明看着她苗条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下，这次含糊的对话不但没有解答周明的疑问，反而增添了更多谜团。刚想出去，却被推门而入的吴竞撞了个满怀。
"哟，相好的...这是在等我……约会？"吴竞揉揉肩膀，挤眉弄眼地调侃。
"去你M的。"周明没理他，快步走了。
"可以啊周医生，近水楼台先得月。"晚上夜班室，吴竞一屁股坐在周明对面，"全院男医生的梦中情人，就这么被你拿下了？"
"胡说什么。"周明皱眉，
吴竞：“少来，都有人看见的们在科室约会啦，头对头的……亲热的来……"
“少放屁！”周明生气：“我们在讨论病例。"
"得了吧，我看你都盯着人家手看了。"吴竞夸张地叹气，"唉，你们书香世家就是吃香，父母开明有车有房事业有成。我要是有你这条件，早就..."
"早就又换第三个女朋友了？"周明反唇相讥，"听说你上周又约了那个有夫之妇的患儿家长？"
吴竞脸色一变："谁说的？我那是正常随访！"他抓了抓头发，"再说了，咱们儿科医生能认识几个未婚女性？天天见的可不都是妈妈级的。"
周明懒得理他，起身准备去查房。吴竞却突然正经起来："说真的，那个林小满，你不觉得她太神秘了吗？漂亮得不像话，又总是独来独往。我打赌她肯定有什么秘密...说不定就是个有夫之妇。"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周明头也不回地走出休息室，医院里人来人往，一路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周明心烦的不想应付，却也不能不敷衍回应，直走到无人处，才渐渐垂下嘴角。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观察林小满的一举一动。
她从不参加同事聚会；手机总是调成静音，有电话就匆匆走到没人的地方接；每周三下午一定会请假两小时，理由永远是"私人事务"；更奇怪的是，她明明住在医院附近，却经常在值完夜班后不回家，而是直接去早查房。
周三下午，周明在停车场偶然看到林小满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了深色膜，看不清司机是谁。他的胃部突然泛起一阵酸涩感。
"看什么呢？"吴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哦~林医生的神秘约会？"
"闭嘴。"周明转身就走，却听到吴竞在后面喊：
"心外科的张医生说看见她上周在城南的咖啡馆和一个男的吃饭！看起来挺亲密的！"
周明加快了脚步，但那些话已经钻进耳朵，挥之不去。回到办公室，他发现自己正盯着林小满空荡荡的座位发呆。桌上摆着她常用的那支钢笔——昂贵的万宝龙，不像是住院医能负担得起的。
下班时间，护士站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周明走出去，看到林小满正在给护士们分发精致的糕点盒。
"我朋友开的甜品店，请大家尝尝。"她微笑着解释，目光扫到周明时微微一顿，"周医生也有份。"
周明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谢谢。你...今天请假就是去拿这个？"
"嗯。"林小满简短地回答，转身去分发给其他同事。
周明打开盒子，里面是造型精美的马卡龙。附带的卡片上印着"Sweet Memories"的字样，下面是一行小字地址——城南商业街27号。
正是张医生说的那家咖啡馆。
当晚，周明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城南。Sweet Memories咖啡馆装修雅致，客人不多。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眼睛却不断扫视着四周，仿佛期待发现什么。
"先生第一次来？"服务员热情地问。
"嗯。听说...这里的甜点不错。"周明含糊地回答，"老板是..."
"是我们老板娘。"服务员笑着说，"不过她今天不在。老板在后面的厨房，需要叫他吗？"
老板娘。周明的心沉了下去。"不用了，谢谢。"
他机械地喝完咖啡，味道苦涩得难以下咽。走出咖啡馆时，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清醒。他在干什么？跟踪同事？调查她的私生活？这简直...
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急诊科的群发消息："紧急情况，所有儿科医生立即回院！"
周明跑向停车场时，看到马路对面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林小满匆匆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那人说了什么，林小满摇摇头，快步向医院方向走去。
周明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回到车里。路灯下，他看清了车牌——不是本地号码。
回到医院，紧急情况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林小满正在给一个哮喘发作的患儿调整雾化吸入剂量，动作娴熟而温柔。看到周明，她点点头："已经稳定了。"
周明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