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日,德妃就生了,是个皇子,不过杨青辞也明白了蓝呈说得这一胎怀的不好是什么意思。德妃生产时,小皇子胎位不正,被憋得太久,小孩有些呆滞,出生后哭都未哭过一声,而德妃大出血,太医好不容易救回来,只是身子骨已经毁了。
皇上喜得贵子,隔日就大封后宫,林贵妃封了皇贵妃,其他诸位嫔妃也进了位份,而生子有功的德妃却只是封了贵妃。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朝臣太过在心,因为紧接着皇帝又封了一位叫沈心的人为沈天师。
朝堂一下子炸开了锅,德妃未封皇后,还可以理解,毕竟大皇子出生就有疾,德妃又不得帝心,便是未封皇后,众人也只能争辩几句,但是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沈天师就不一样了。纵观整个王朝,帝王宠幸这种来路不明的小人都是亡国之象。
对的,朝堂对沈心的定位便是来路不明的小人。
一向不苟言笑的苏邢看着手上的消息忍不住大笑:“大家都以为沈心是左相的人,现在那些大臣看左相的眼神就差明晃晃说左相是佞臣了,左相也不知道是开心的还是气的,称病在家不上朝了。”
楚先生被苏邢逗笑了:“朝堂大概会安静一段时间了,只是沈心如今是众矢之的,你们注意一些。”
“大哥,放心吧,我省的的。”正事谈着谈着,楚先生忽然问了一句,“青辞呢?”
苏邢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大嫂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她说想学做菜。”
相知莫问阁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杨青辞怕影响楚先生,楚先生又不愿意一个人回去,最终还是两人一起搬回了风雨楼。
楚先生有些头疼得揉揉眉心,杨青辞是世间少有的才女,从小学的也是琴棋书画,所以对厨房女工这些一窍不通。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却是迷上了做菜,和青海一起一天有一半的时辰待在厨房里。楚先生不觉得这是杨青辞对做菜有了兴趣,若是真有兴趣,她也不会对做菜一窍不通了。
“阿邢……”
“嗯?”
楚先生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你去和青辞说,说药苦。”
“什么?”苏邢没有听明白。
楚先生眼神飘向别处:“你替我跟她说,就说,药苦。”
“……噗嗤。”苏邢忍不住笑了,楚先生懒得理他。
苏邢屁颠屁颠得去厨房,厨房里长云正细致得刮着鱼鳞,杨青辞和青海齐刷刷得干立在一边,眉头都微微皱起。
“青辞,大哥让我和你说一句话。”
杨青辞回神:“雪竹,怎么了?”
苏邢眼睛也不眨:“大哥说,药苦。”
“苦?”杨青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去看看。”说完杨青辞的心思就完全不在厨房了,马上上楼。
长云一手按住鱼,疑惑得看向苏邢:“今日的药和往常一样啊,先生怎么会觉得苦?”
苏邢撇了撇嘴:“就大哥那嘴,能尝得出味道都奇怪了!”
长云更加疑惑:“那为什么先生说苦?”
“哈哈哈!”青海捂着肚子笑,“我知道,是先生想青辞姐姐了!”
长云:不是刚刚就见过,怎么这会儿就想了?
苏邢耸了耸肩,明明这两小孩一起长大,怎么似乎所有的机灵都长到了青海身上去了?
杨青辞拉过楚先生的手,问道:“很苦么?”
楚先生摇头,靠向杨青辞。
“我去给你泡一壶花茶吧?”杨青辞想着起身去泡茶,楚先生却是环着她不让她动。
杨青辞无奈得摸着楚先生的黑发,哄着说:“我就去让长云泡一下,马上回来。”
楚先生还是摇头,抱着杨青辞不说话。
两个人一个轻声哄着,一个故意不配合,却是十分享受。说了半天话,也没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白管事忽然过来:“先生,有一个女子自称能治先生的病。”
楚先生正了正身子,但还是大半个身子靠在杨青辞身上。“倒是好些年没有这样的医师自告奋勇得来了,老白,你看着办就好。”
白管事赶忙道:“这女子似乎真的有些本事,正是之前江湖上忽然出现容貌昳丽,武功卓越的叶昭云,她刚刚露了一手,确实有奇效。”
“叶昭云?”听到这个名字,杨青辞忽然插嘴,风雨楼的情报从来不避着她,她自然知道这位江湖中忽然出现的角色女子,“若是她的话,雪竹不妨见见。”
白管事看楚先生应声点头,松了一口气,马上出去。
“青辞认得这个人?”楚先生又懒懒得看着杨青辞问道。
“不认识,不过我看到情报的时候,就怀疑她似乎是与我一路人。”那样的轻功和武功招式,和大唐的七秀坊别无差别,再加上她姓叶,说不定是七秀坊坊主的嫡传弟子。
楚先生也感兴趣了:“她也是长歌门人?只是她所有双剑,还有那些招式,与你完全不同。”
“若是我猜的不错,她可能出自我长歌门比邻的七秀坊。”
杨青辞边和楚先生说着话,边扶着他下楼。没过一会儿,青海就领着叶昭云来了。一身白粉轻罗长裙的女子从竹林间缓缓而至。
叶昭云看见杨青辞时眼睛一亮,杨青辞停下弹琴,指尖轻触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杨青辞微微拢了拢袖子,开口:“长歌门折仙,杨青辞。”
叶昭云对上杨青辞的眼睛不禁一笑,爽朗道:“七秀坊绮秀,叶昭云。”
“哦,原来是叶坊主的弟子。”杨青辞道。
叶昭云弯弯头:“没想到能遇到李白先生门下。”
杨青辞轻笑,嘴角的弧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恰恰是最大气优雅的笑:“担不得李白先生门下,不过是受了先生一些指点罢了。”
叶昭云并不是一个人过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楚先生略一思忖便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林姑娘?”
杨青辞也反应过来,前些日子扬州发生的灭门惨案,这个小姑娘怕就是那场惨案唯一逃脱的孩子吧。原本以为这一场灭门惨案只是江湖纷争,但是小姑娘却是提到了精铁矿。楚先生和杨青辞对视一眼,马上意识到这事情不简单。
楚先生吩咐人带林小姑娘去绘制精铁矿地图,杨青辞看向叶昭云,问出了最想问的:“昭云可修习过云裳心经?”
“我虽然主修冰心诀,不过云裳心经也涉猎一些。”叶昭云谦虚道。
杨青辞听到叶昭云的话眼睛一亮,心中稍定,七秀坊的云裳心经不下于长歌门的相知心法,若是叶昭云得了叶坊主的真传,楚先生的身子想来会有起色:“那还请昭云医治一下楚先生。”
杨青辞把楚先生的手从薄毯中拿出来,楚先生任杨青辞把弄,无奈一笑,但是什么也没说。“昭云先来把脉吧。”
叶昭云微愣:把什么脉?不过叶昭云也只是愣了片刻,马上装作什么镇定地把手放在楚先生的手腕上,心道:把脉她还是会一点点的。
会一点点把脉的叶昭云当搭上楚先生的脉搏时就一惊,就算她再不懂,也意识到楚先生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粗粗看去,他身上竟然没有一处是健康的,多处器官的退化,各种毒素在经脉中慢慢腐蚀着,这样的身体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不出一个月就命丧黄泉,然而这位楚先生却依旧安然地活着。叶昭云把着脉,都觉得楚先生残破经脉中的生机仿佛要冲破血管一样。
叶昭云麻木地收回手:师尊对不起,我牛皮吹大了,她会的这点点云裳心经怕是连让楚先生感觉好转一些都不行。
“昭云感觉怎么样?”杨青辞问。
昭云感觉不怎样……憋了一会儿,叶昭云才憋出一个字:“难。”
楚先生并不介意听到这个回答,他患病多年,若是当真能一下子治好,也无需要整个李家为他忧心。杨青辞心中有些失落,但是气度良好的她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反而微笑着朝叶昭云伸手:“好久未曾观赏过七秀坊的舞姿了,青辞愿弹奏一曲伴舞。”
叶昭云默默取出两把双剑,感觉似乎有点尴尬……叶昭云深吸一口气,拿着双剑向杨青辞和楚先生行了一礼。
杨青辞朝她微微点头,纤长的手指一勾,一曲悠扬的曲子就从指尖流出。
七秀坊冰心诀用的是双剑,云裳心经用的也是双剑。叶昭云并不擅长云裳心经,拿出的云裳心经的武器也只是一对樱花醉。樱花醉曾经是云裳心经中很出名的武器,整对剑呈漂亮的粉色,上面还缠着装饰性的樱花枝,和杨青辞的念庭兰漂亮得如出一辙。
叶昭云身上粉色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飘起,细的过分的腰摆出各种不可思议又美不胜收的造型,宛若是九天仙女下凡,原本容貌只算是中上的叶昭云一瞬间让人移不开眼,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能夺人心魄,她手中的那对樱花醉缓缓有粉色的樱花飘落,一晃眼樱花又散在了风中。
楚先生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叶昭云的舞。杨青辞为他弹奏过很多次琴,他总觉得杨青辞的琴声有股魔力,而如今叶昭云的舞姿也似乎有着一样的魔力,只是比杨青辞差了些,但是感觉效用似乎也有些不同。
楚先生心中感叹,那个大唐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一舞完毕,叶昭云收起双剑,不好意思地看向楚先生,不用把脉也知道她的云裳心经对于楚先生的效用不大。
楚先生却道:“叶姑娘这一舞让某大开眼界。”
叶昭云平息自己因为刚刚那一舞而剧烈起伏的气息,羞赧得如实道:“昭云学艺时未能修成云裳心经,若是我师父在,想来能对楚先生的身体更有效。”
楚先生轻道:“无妨,某已经是受用不尽了。”
杨青辞感觉天气有些改变,慢条斯理地把琴背在背上:“风有些大,我先送你回屋。”还不待楚先生和叶昭云说什么,杨青辞忽然弯腰,拦腰就轻轻松松地抱起楚先生,顺带还单手把楚先生的毯子也带上。
杨青辞两手抱着虽然病重但是显然也有些分量的大男人,背上背着重重的古琴,然而向前走的步子却是跟之前一样,没有多一点没有少一点。
叶昭云:!!!
叶昭云心中默默想,听闻长歌门弟子都力大无穷,今日一见,诚不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