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株凤仙花似乎活不下去了。”杨以仁蹲在花圃里皱着眉头道。
杨青辞无奈摇头：“楚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却是总也养不好花。”听春雨楼的花已经被他养的半死，搬到相知莫问阁，又来祸害这里的花花草草了。
杨以仁愁眉苦脸：“我让花匠换一些好养活的？”
杨青辞失笑：“没有用的，还是这些花吧，让花匠多留心照顾一些。”
“好吧。”
“我让人送过来的帖子你可有细看？”虽然前段日子杨青辞不在长安，但是相知莫问阁却是发展得越来越好，如今已经成为长安的潮流，达官显贵都以到相知莫问阁听琴为荣。杨芍聪颖，杨二文干练，却也应付不过来，所以这次杨青辞特意带了杨以仁过来帮忙。
说到这，杨以仁更加头疼了。他是杨家二少爷，杨家自有他大哥处理，他正好可以躲在他大哥的羽翼下，做一个闲散少爷。没想到到了京城，他要处理的事情竟然比杨家的事还要复杂万倍。
“当朝两位宰相，六部几位尚书侍郎，公侯府的世子郡主，甚至还有宫里的娘娘。师父，你也对我太有信心了，我如何能平衡好其中的关系啊？”杨以仁做苦瓜脸。
杨青辞被逗笑了：“风雨楼是楚先生一手建立，十年前的楚先生也你还小些，他都能平衡天下势力，你也能做到的。”
杨以仁更加苦闷：“师父你怎么能那我和楚先生比？若人人都是楚先生，后周就太平了。”
“噗嗤。”杨青辞笑出声，然后正色道，“你若有不解的可以去问山长。年前我来长安的时候就发现，山长虽然远在徽山书院不问世事，却是在长安下了好大一盘棋，所以周骛远出事他能知晓。我想，当初就算我没能救出周骛远，山长应该也安排了其他人。”
“山长？”杨以仁吃惊，回想到山长和蔼恬淡的样子，实在想不到杨山长也是一个谋算千里的人。
“以仁，山长虽然只是一个书院的山长，但是徽山书院牵扯太多，不是不问世事逃避能解决的。我们长歌门也一样，虽然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但是之薇出自金陵王氏，李桃先生出自杭州李家，你是杨家的嫡系血脉，江南四大世家三家都牵扯其中，更不要说还有杨山长、清河先生。”
说到这，杨以仁也变得严肃：“师父，以仁明白。”
“如今后周看着一片太平，但是西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如今南方也隐隐不太平。刀魔死了，南方武林暗流涌动，我听楚先生说江南出了灭门惨案，连风雨楼都还未有凶手线索——况且我也有私心。”杨青辞顿了顿又道，“我爱慕楚先生，也心疼他所做的一切。后周人才辈出，为什么偏偏将一切都压在一个人身上？我们都是这天下的子民，也应当为这天下当起一份责任。”
“长歌门中其实也应当有一个组织，名为天道轩，曾经是用来对那些判定为官不正，残害黎民的官员施展惩罚，有这样一个暗中的组织可以监督众人也是好的，但是这样一个组织首先要做到的是严于律己，万万不可被奸邪利用。我想来想去，这个组织由你负责最好。我想让你负责天道轩、相知莫问阁，能做到怎样的程度都没有关系。”
杨以仁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背负了千金的分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杨青辞却是又笑了：“你也不用担心，今时不同往日，天道轩能成什么样也不重要，若是做得好是锦上添花，若是不成也没什么关系，总归还有我们呢。”
杨以仁并没有觉得有多轻松，他用世家弟子最规范的礼仪拱手，郑重道：“以仁必定竭尽全力，不负师父所托！”
“无需担心，你想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忽然杨青辞不说话了，侧耳倾听，一阵隐隐得琴音传来，杨青辞轻笑，“小芍开始弹琴了，这次还是我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她在众人面前弹琴，走，我们去看看。”
杨青辞和杨以仁绕到水榭边上，此时琴台四围的回廊上三三两两得都坐的差不多了，杨芍头上戴着黑色的小纱帽，一身白绿的小裙子乖巧又可爱。
“小芍的天赋不亚于之薇姐姐了！”杨以仁感叹，这几日他可是亲眼看着杨芍学琴，可谓一日千里。
杨青辞点头：“小芍确实用工，只是比起之薇，琴中却是少了一股应变的灵气。”
正聊着，忽然回廊上坐着的蓝呈发现了杨青辞，拿起案边的酒杯，摇摇得朝杨青辞敬了一杯。杨青辞微笑得回礼。
“师父，他是谁？”杨以仁好奇得问，这男子在长安这样花团锦簇的地方，容貌都异常耀眼，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蓝呈离开位置朝杨青辞走过来。“礼部尚书蓝呈，也是师从徽山书院，你倒是可以唤一声师兄。”
“青辞，好久不见啊！”蓝呈笑得朝杨青辞拱拱手。“诶，我是应该唤你风雨楼楼主夫人还是唤长歌门门主？”
杨青辞无奈摇头，蓝呈和白秋堂交好，定是白秋堂告诉他的。“蓝大人还是唤我青辞吧。”
蓝呈逗完杨青辞，心满意足，看向杨以仁：“这位就是杨家二公子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杨以仁赶忙回礼；“蓝大人好。”
“哈哈哈，叫什么蓝大人，你可以叫我蓝哥哥！”
杨以仁有点耳朵红，蓝哥哥……也太亲近了吧！
“好久不见，我们去外头喝一杯？”蓝呈又道。
杨青辞摇头：“楚先生也在，不如就在我这儿吃？”
蓝呈啧啧一声，又调笑道：“看来楚先生真的是一往情深啊，连你回家都巴巴得跟过来啊。”
杨青辞算了有点了解蓝呈爱玩的性格了，心道怪不得能和白秋堂是好友，果然是一类人。
到了餐桌上，蓝呈看着楚先生兴致勃勃道：“楚先生这气色越来越好，一点都不像是与刀魔大战一场啊！”说完，蓝呈又有些遗憾，“这样一场大战，蓝呈却是没有机会到现场看看。”
楚先生并不想多提，虽然赢了刀魔，但寒梅老人丧了命，陆招言识趣了一只胳膊，而他却是杨青辞以命换命才活下来。“近日，蓝大人难得有些闲暇。”
荡帝爱美，蓝呈这个长安最丰神俊朗的人便要时时陪在御前，鲜少得空。“如今蓝呈有了新宠，蓝呈倒是闲的很！”蓝呈话音一转，“皇上如今最宠爱的沈道长，应当是先生的人吧？”
楚先生含笑点头：“蓝大人如何猜到？”
蓝呈故意眨眨眼：“猜的。左相大人这几日可是十分开心啊，自以为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如今想想却是好笑啊！”
杨青辞也笑了：“这几日左相大人想必十分高兴，话说德妃娘娘也差不多时间要生了吧？”
内帷的事，蓝呈很是了解：“算算也就这几日，不过德妃娘娘这一胎怀的似乎不太好。”
杨青辞并不是很理解蓝呈说得怀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蓝呈继续道：“皇上对德妃娘娘这一胎的态度暧昧，似是不喜，但是这可能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了。”
楚先生点头：“皇上素来不喜欢子嗣，不然后宫这么多年也不会没有人诞下皇嗣。”
“左相城府颇深，但这次却是看走了眼，他们想凭借德妃这一胎重新改变长安局势怕是想错了。”蓝呈忽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说这些了，若是秋堂在就好了，还能陪我喝几杯！”
“蓝大人，不如我陪你喝几杯？”
“你？”蓝呈有些不信任得看向杨青辞，“行啊，我酒量可是还不错的哦！”
杨青辞但笑不语，然而最后自成酒量还不错的蓝呈先醉了，杨青辞却是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有喝过酒。
看着喝得趴在桌上的蓝呈，杨青辞摇头吩咐杨二文送蓝呈去客房休息。楚先生拉住杨青辞的手，摸摸她有些温热的手心，诧异道：“知道青辞会喝酒，没想到这么能喝酒。”
“酒量也是我们长歌门修行的一部分，以仁啊，你也要练练酒量啊。”杨以仁汗颜，刚刚他可是看着杨青辞一壶一壶得喝啊，他也要练到这个程度？
杨青辞表现得一切正常，楚先生反而有些担心，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怎么还不去午休？”杨青辞好笑着问。
楚先生摇头，看着杨青辞画画。“未见青辞之前，很难想到会有人精通如此多的东西。”
杨青辞随意得在宣纸上勾勒出几笔。一只墨色翠鸟跃然纸上：“实在不是我谦虚，我的师长们胜我千倍万倍。我只是按照师长教我的，一直练习罢了。千年树木，百年树人，我并不值得多说什么，只要有我师长在，这世间便会有不断像我这样的人出现。”
楚先生认真看着杨青辞画画，问道：“青辞是从小学这些东西么？”
“是啊，我在长歌门长大，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想到什么，杨青辞问，“雪竹，你小时候是在长安生活的么？”
楚先生摇头：“我是在西北出生的，小时候就跟在师父身边。”
“在西北出生？”杨青辞诧异，楚雪竹那么小的时候就待在军营里了么？
楚先生为杨青辞解惑：“我母亲曾经被匈奴人虏去，后来被我父亲救了，两人就在黑云军中成亲，所以我在军中出生，从小跟在师父身边。”
“你一个小孩待在军营里岂不是很无聊？那时候你都干什么呢？”杨青辞十分好奇，想象不到一大群老爷们奶孩子的画面。
楚先生想到什么，露出怀念的笑容：“我小时候身体虽然也不好，但没有如今这样差，师父空闲的时候就教我练武，舞刀弄枪我不行，师父就教我暗器，我身子不好不能常出门，每日就对着窗户，用暗器射下床边飞过的鸟。后来军营里的那些人猎鸟的功夫都比不过我一个小孩。”
只是后来，镇北侯惨死，沉重的冤屈背负在身上，还有匈奴人咄咄逼人的铁骑和后周朝廷暗无天日的争论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夜不能寐，本就不好的身子从那时候开始就彻底败落了，纵然后来请来名医李老，也是无济于事。
当有些人还不知世事时，有的人已经背负了很多，之后他又被迫放弃了这些天理人伦，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