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秋寒回到霞洛轩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装着洗髓丹和资质丹的锦盒找了出来，并把盒子里最后的两粒丹药换成了黑糖丸。
“应、微、月！”
他越想越气，将手里的丹药捏成碎末，放到茶杯里，然后慢慢倒入茶水。
他都甘愿当替身了，结果应微月竟然是一直想要他的命和魂！
难怪那次之后再也不愿跟他睡觉，原来是想等着正主回来。
狗东西！
挨千刀的应微月！
凭什么你们的爱情要别人来牺牲？
我，来自现代的敛氏集团大少爷，明明该是聪明机智，才华横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众星捧月，人人羡慕，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换来的竟是这样的下场！
真是可笑！
敛秋寒端着茶杯走到庭院中，那几株霞染红霜开得正艳，此时看起来真是碍眼。他将茶杯里混了丹药的水慢慢倒在花根处，然后将茶杯丢进花丛里，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
“应微月，本少爷可不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想了想，他不放心地又铺了一些落叶，正起身，应微月从门口走了进来。
“秋寒，你在做什么？”
听他叫他的名字，却是叫的另一个人，敛秋寒顿时心生厌恶。
他忙扯下一朵霞染红霜，回身时已换上了一副笑颜。
“师尊，你回来了。”敛秋寒将红花放到应微月面前，装作开心地说，“喏，这霞染红霜开得好好看，徒儿好喜欢啊！送给师尊！”
应微月有些愣怔：“秋寒，你记起霞染红霜了？”
“啊？师尊是什么意思？徒儿只是觉得这花很好看，想要送给师尊。”
敛秋寒眨巴着眼睛，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没什么。这花的确很好看。”应微月接过鲜艳的花朵，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
敛秋寒捕捉到他的情绪，又在心底好一通大骂。
好你个应微月！不喜欢本少爷送的花，还想要本少爷的命！你咋这么能呢！
“对了，秋寒，明天就是你最后一次吃药的时候，别忘了。”应微月提醒道。
“嗯嗯，师尊放心，我不会忘的。”
敛秋寒面上乖巧地笑着，心底火气越来越大。
应微月我**你*****！！！
晚上吃饭的时候，敛秋寒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见他没什么胃口，应微月不禁问道：“秋寒，是饭菜不好吃吗？”
“啊？不是，师尊做的饭菜最好吃了！”敛秋寒依旧叹气，“就是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怕我小命难保！
敛秋寒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担忧道：“害怕明天，师尊，我会不会挺不过去啊？万一失败了……”
“不会失败的！”应微月打断他的话，语气几乎不容质疑，“秋寒，有为师在，你绝不会失败。”
敛秋寒想要骂人的心又上来了。
“嗯，我相信师尊！”
但他只能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快要安寝的时候，敛秋寒也不像往常那般一直缠着应微月要他一起睡了，反而是应微月，主动来问他。
“秋寒，为师今晚留下陪你吧。”
低垂的黑眸泛着冷冷的光，抬起看向应微月的时候却盈着满满的笑意。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演戏他最是得心应手。
“好啊，师尊，你能留下来陪我，真是太好了。”
敛秋寒乖乖地让出地方，翻了个身滚到床里面去。
应微月脱掉外衣躺下，烛火熄灭，整个寝殿陷入一股莫名的寂静之中。
“师尊，”不到片刻，敛秋寒突然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敛秋寒直直盯着头顶上方，“我失了忆，你却对我说，过去不可追，难道你不喜欢以前的敛秋寒吗？”
他期待应微月的答案，却也害怕。
“……”
许久许久都没有声音，敛秋寒都快以为应微月睡着了，不禁扭头去看他，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搂进对方怀里。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切都能重来。”
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敛秋寒只觉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对他来说，他就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为何还要抱有一丝期待呢？
“这样，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秋寒。”
应微月握紧敛秋寒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但这个坚实有力的怀抱带给敛秋寒的，再也没有温暖和安全感。
“是啊，秋寒就可以不用死了。”他埋下头，声音有些低沉，“也就不会有我这个失去记忆的敛秋寒了。”
“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察觉到敛秋寒的异样，应微月语带关切，垂眸看向他。
“没事，师尊，我是太害怕了，我担心明天的到来，所以一时胡思乱想。”敛秋寒整理好情绪，回抱住应微月，扬起脸笑着说，“师尊，早点休息吧！”
说完往应微月怀里蹭了蹭。
“嗯。”
应微月给他拉好被子，然后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可身边的人一夜无眠。
翌日。
阳光从镂空木窗洒落进来，整个室内都笼罩在淡金色的光芒中，温暖极了。
“秋寒，醒醒。”
日上三竿，应微月也不能再让敛秋寒赖床了，只能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敛秋寒垂着脑袋，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师尊，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揉了揉眼睛说。
“快到午时了。”应微月将热好的饭菜放到桌上，“见你睡得挺香，就一直没叫醒你，但要是再睡下去，就得错过药浴时间了。”
敛秋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昨晚一直强撑着没睡，就是为了拖时间。但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就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哼！我看是害怕耽误你爱徒回来的时间吧！
敛秋寒心里一阵腹诽，走到桌边坐下，恨不得用手中的筷子戳死应微月。但应微月有灵力护体，普通的武器根本伤不到他。
敛秋寒只能把气撒在饭菜上，筷子戳来戳去，应微月看了他一眼，却是没说话。
无论敛秋寒想怎么磨蹭拖延时间，药浴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应微月忙进忙出，将一切准备妥当，他试了试水温，说：“温度正好。秋寒，你可以来泡了。”
“哦，来了！”
趁着应微月试水温的时候，敛秋寒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将锦盒打开，把里面的黑丸塞进嘴巴里。
“师尊，我吃好了。”他砸吧着嘴，然后咽下。
“嗯，快来吧。”应微月轻拂水面上的药草碎沫。
敛秋寒脱下外衣缓缓进入浴桶，整个身子往下移动，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
应微月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提醒道：“秋寒，你这样，药水容易入口。”
敛秋寒微微抬起头，将嘴巴露出来，说：“师尊，要是我撑不住了，你记得救我，把我捞出来。”
“你放心，为师会竭尽全力帮你的。秋寒，你一定能顺利洗炼体质。”
敛秋寒实在没忍住，趁着应微月出去接热水的时候狂翻白眼。翻着翻着，突然，那种被万千虫子啮咬血肉的疼痛感一下子爬上整个身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来得还要快，还要猛烈。
敛秋寒只觉得全身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刮去，每一下来得极其沉钝，堪比凌迟折磨，强烈的剧痛充斥在整个大脑，几乎都要放空，频频耳鸣，听不清楚声音。水雾下的身躯早已抱作一团，手指嵌进肌肤，有的甚至都破了。他的额头满是冷汗，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即使已经连续经受一个月的疼痛，但对于敛秋寒来说，疼痛不是可以习惯的，相反，只会让他更敏锐。
“啊！”
敛秋寒实在疼得受不了，忍不住冲出浴桶，一个翻身却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秋寒！”
闻声赶来的应微月放下木桶，冲到敛秋寒身边将他抱住，但怀里的人现在只有满腹怨恨和委屈。
“应微月你王八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药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敛秋寒只顾发泄，抓着应微月的手又咬又抓，没一会儿就多了十几处鲜艳的痕迹。
“秋寒，是为师不好，让你受苦了。”
应微月知道这最后的洗炼敛秋寒所要受的苦遭的罪有多深，因而任他宣泄。但敛秋寒除了身体的疼痛，更多的是内心的愤怒和委屈。
他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怕疼怕累怕吃苦。如果这一切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所爱的人，那他觉得至少还是值得。
可偏偏是为了别人！
还想要他的命去换一个陌生人的命！
这叫他怎么不气不怨不恨！
“我不泡了！”敛秋寒大发脾气，“我不要洗炼体质了！前功尽弃就前功尽弃！我宁愿不修炼灵力也不要受这苦头！”
意外的是，应微月居然答应了：“好，秋寒不想受这个苦，那就不泡药浴了。”
“真的？”
敛秋寒有些不相信，零星的水珠挂于睫羽，轻轻一眨就落到了应微月的手臂上。
“嗯。”
应微月拿了一块柔软干净的棉布裹住敛秋寒，温柔地说道：“为师知道秋寒怕疼，受不了这最后一次的洗髓之痛。”
敛秋寒闻言却并没有松气，一股莫名的寒意隔着棉布从应微月身上传到他身上，但内心仍忍不住对这个人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或许，他已经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敛秋寒。
或许，他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已经喜欢上了他？
或许，他选择放弃了？
……
应微月抱着敛秋寒一步一步走向床榻，眼见越来越近，敛秋寒心底的不安和恐慌也越来越强烈。
“师尊，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敛秋寒挣扎着想要从应微月怀里下来，但对方抱他很紧，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走至床边，应微月才将敛秋寒放在柔软的被间，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只听他说：“乖一点。你不愿意服药洗炼，那为师就只能换一个方式帮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敛秋寒全身僵住，心都凉了半截。
“秋寒，那两枚丹药里有净世珠的粉末，你把它倒给了霞染红霜，能让花开得更艳。自然，没了丹药，药浴于你而言，只会比以前更难熬。”
应微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绯红如火，绚烂似霞，层层叠叠的花瓣上，霜雪纹路极为清晰，比以往所见的霞染红霜都要鲜艳好看。
“秋寒，你看，是不是很美？”
应微月将花送到敛秋寒面前，却被他一把打掉。
“应微月！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你竟然敢戏弄我！”大少爷怒不可遏。
“如果秋寒能乖乖听话服药，自然也就不会被戏弄，还能少吃苦头。你不是最怕吃苦的吗？”应微月眸色淡淡道。
“应、微、月！”敛秋寒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装你失忆的徒弟敛秋寒，是不是？”
应微月沉默片刻，点头：“是。”
“你想用我的命去换敛秋寒的命，是不是？”
他似顿了一下：“……是。”
听到应微月的回答，敛秋寒惨绝地一笑：“你现在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我告诉你，应微月，我是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想要你的徒弟回来，我就偏不让你如愿！”
“秋寒……”应微月的目光竟十分痛苦。
“别叫我的名字！”敛秋寒却已经扭过了头。
“不管怎样，已经到最后一步，我不会放弃。”
应微月说完捏住敛秋寒的下颌，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喂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敛秋寒用力推开应微月，想要把东西抠出来，可那枚珠子一进嘴就自行滑落了进去。
“净世珠。它能净化你体内的浊气，只是你目前没有灵力，需要引导。”应微月欺身压上敛秋寒，“秋寒，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和为师亲热的吗？”
“应微月你恶不恶心！”敛秋寒气得大骂，“我不是你的徒弟敛秋寒！”
“你怎么会不是敛秋寒呢，你在这具身体里，你就是秋寒。”
说完应微月含住敛秋寒的唇，后者一个激灵，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能够那样对昔日的同门和尊师，他应微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化疯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