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不明所以,顺着她微微仰头。
祝凌霜指尖注入灵力,掉落的狼毫笔飘回她手中。
池砚见了,一时怔住。
祝凌霜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她不禁拧眉,自己反应似乎太大了,万一只是恰好重名呢?
于是,保险起见,她搁下手中的毛笔,试探着说出一个名字。
果然,听见此话,池砚眼中满是惊异和愕然。
他极为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祝凌霜愣了愣。
还……真是啊。
池砚……
她可真熟。
在猝死前,她曾看过的最后一本连载商战文,里面的男主就叫做池砚。
男主的养父母因多年膝下无嗣,以继承人为名将他收为养子。
自记事起,他便被套上量身定制的商业枷锁。每日课程排满金融策略与社交礼仪,连阅读一本闲书的时间都需层层报备。
养父母心里只盘算着养他划不划算、能带来多少好处,就像盯着机器算收益一样,从来没给过他一点真正的关心和感情,只把他当成家里为了利益可以随时换掉的工具。
祝凌霜当初读到不足三分之一篇幅时,已对后续发展略有耳闻。
养父母奔走多年终得亲生骨肉。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的男主,骤然沦为家族弃子。
读者们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发展,评论区骂声一片。
祝凌霜虽未看到后面,但她认为,池砚这样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就这么将自己手中的心血交付出去。
而她方才说的那个名字,就是书里池砚的集团,看他反应,准错不了。
但,作为一个小说人物,池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凌霜用双手撑住书案,身体微微前倾,“你再说一遍,哪个‘池’,哪个‘砚’?”
虽不知祝凌霜为何反应如此激烈,但池砚仍耐着性子为她解释了一番。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祝凌霜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太……太难以置信了!
她本以为,她随手捡回来的,不过是个普通的貌美郎君罢了,却没想到,他竟是另一本商战小说的男主!
她到底是怎么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商战文男主同时穿进女尊小说里的?
祝凌霜扶着桌案缓缓坐下,召来茶盏,掩饰般抿了口茶。
池砚默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片刻后,他语气平静地问道:“请问,能否告诉我,你为何如此惊讶?以及,你方才说的,又是从何处得知?”
祝凌霜回过神来,但暂时不想透露真相,于是微微昂头,故作高深:“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池砚:“……”
搁下茶盏,祝凌霜仍觉得离奇,忍不住盯着池砚看了又看。
左眼尾的泪痣,修长的身量,冷冽的眉宇,确实与书中的描写吻合。
她抚着下颌沉思。
看样子池砚似乎是身穿,但他又与这里的男人一样,有着长到腰际的头发。
虽然不清楚池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她除了夫郎,最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一个懂账目、又有商业头脑的人吗!
如果能将商战文里叱咤风云的男主拉来为自己效力,那自己岂不是能当个甩手掌柜,躺平一生了?不仅如此,越州第一商会进阶为大齐第一商会,更是指日可待。
而她嘛,只需要躺着数钱就好了。
她越想越兴奋,笑意逐渐放肆。
池砚被她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脸,移开视线。
低眸时,却发现自己身上仍然还挂着那要漏不漏欲坠不坠的红纱,顿觉有些难堪,悄悄扯了扯轻纱,想将自己过于裸露的地方稍微遮一遮。
可他的手仅仅只是抬起一点儿,身上的铜铃便叮叮当当起来,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他泄气般垂下双手,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从一个狼窝跳进了另一个虎穴。
祝凌霜倒是没察觉他的动作,只欣喜地将兰绛佩唤进来:“告诉先前那账房先生,她可以不用来了,我这儿已经有现成的了!”
“啊?是……属下明白了。”
兰绛佩一头雾水,但她深知,只要是主子说的,照办就对了。
与同样茫然不解的池砚对视一眼后,她挠了挠头,出去了。
祝凌霜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册账本,递给池砚:“来,你先看看这个。”
池砚有些疑惑,却还是顺从地接过账本翻看。
然而,刚翻开第一页,他便拧起眉。随着每一页的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祝凌霜见他神情凝重,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忙问道:“可是账本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账本都是商会从前的记录,若真有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池砚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合上账本,旋即叹了一声。
听到他的叹息,祝凌霜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直说便是,我能承受。”
池砚抬眸,眼中满是祝凌霜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屋内静得令人发慌,祝凌霜指尖紧攥,心中倍感煎熬。
良久之后,池砚才沉重开口。
“我好像……不识字。”
祝凌霜:……?
祝凌霜:???
.
曾经,一只手就能在A市翻云覆雨的精英总裁,在今晚,在这里,被成功确诊为文盲。
还是完全大字不识一个的顶级文盲!
得知真相,祝凌霜笑得几乎快要直不起腰。
谁能想到,两本小说的文字互不相通。她因着有原主的记忆,虽看不明白账本,但认字毫无压力。
可池砚不一样,他根本不认识这里的字!
见她在太师椅上笑得前仰后合,池砚无奈道:“能不能笑得……稍微小声点。”
他自小天赋异禀,数算文学样样精通,从未遇到过如此难堪的境地。
祝凌霜笑了许久,略一挥手,笔架上的狼毫笔应势而起,自己蘸了墨,在宣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大字。
她眼中笑意未减,轻点了下写好的宣纸,宣纸飘到池砚面前。
瞥过纸上那些对自己来说如同天书的文字,池砚轻轻叹了口气,将宣纸稍稍下拉,露出后面正抿唇忍笑的祝凌霜。
“我不认识。”他极为坦然。
“没关系,我教你。”
祝凌霜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指着纸上的字,逐字念道:
“第一章,陨落的天才。”
话音刚落,她自己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池砚:“……”
待终于笑够了,祝凌霜又唤来兰绛佩:“对了,我方才的话撤回,那个账房先生还是需要的。”
兰绛佩:……???
祝凌霜重新坐回太师椅,托腮看着对面的池砚,笑意盈盈道:“那,接下来,我们还是好好聊聊‘合同’吧,池、郎、君。”
她指尖轻叩太师椅扶手,狼毫笔在宣纸上簌簌游走,写下标题:契约合同。
池砚盯着自主写字的笔,道:“我方才便有疑,这笔为何会自己动?”
祝凌霜微怔:“你不知?”
见池砚脸上的疑惑真切,祝凌霜道:“是灵力。”
她稍稍撩起右手衣袖,露出腕间一点青砂,解释道:“这是灵印,灵脉脉门。灵力从此处出,可驱使外物,力增百倍。”
池砚下意识抬手看向自己腕间,却听祝凌霜笑道:“不必看了,灵脉只女子才有。倒是你……”
她话锋一转,“你非此世之人,但这副身躯应当是你自己的吧?”
闻言,池砚抬眸,“你看起来也不是这里的人,甚至很了解我。我们曾经相识?”
祝凌霜眉梢一挑:“或许吧——也许日后会告诉你。”
她瞥过对面人垂落腰间的发梢,转问道:“说来,既然身体是你自己的,为何你会有这般长发?”
“不知。”池砚摇头,“或许是因为——”
祝凌霜托腮等着回答。一旁烛火轻晃,映在她眼中。
瞧着她眸中跃动的火光,池砚忽然止了话,没继续说,只岔过话题:“似乎不重要。还是接着谈正事吧。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不欲多言,祝凌霜虽心中好奇,却也不好追问。
她竖起两根手指,正色道:“其一,自然是与我假成亲,这个你已应下,暂且不提。其二,我需要你教我打理商会。”
娶夫一事有了着落,现在就得解决另外一件大事——商会。
原主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自幼只爱招猫逗狗拈花惹草,挥金如土花钱无度,对管理商会一窍不通。
继承商会不到三年,手下几位大掌柜便开始阳奉阴违,意图蒙骗原主。
祝凌霜穿过来后,上辈子只是个程序员的她,面对商会事务,同样束手无策。
多看账目几眼,她便觉得头晕目眩两眼一黑。
忍着不适硬生生苦学了一个月,仍难窥门径,只学了个皮毛,根本没有办法和那些从商多年的老狐狸斗。
而现在池砚在此,不用白不用。她自然生了让池砚出谋划策的想法。
对于这个要求,池砚有些意外,却并未拒绝,颔首道:“好。”
祝凌霜挑眉:“答应得这般痛快?”
池砚笑了声:“这是我唯一会的事了。”
听见他言语间自嘲的意味,祝凌霜不免怔了怔。
她记得,当初看书时,池砚此人,冷静克制,在商场“杀伐果决”,从未像现在这样,眼底隐着淡淡的倦怠。
那本小说,后期到底怎么发展的?
祝凌霜不知后来的池砚究竟具体经历了什么,但至少现在看起来,那些经历对池砚来说一定不愉快。
她心中暗叹一声,对池砚简单讲述了目前商会的状况后,道:“就是这样,我只知这些掌柜对我有所欺瞒,但具体是什么,我查不出来。”
池砚略作沉吟,“若有空,带我去一趟商会吧,查查她们的账本。”
祝凌霜双眼一亮:“你已看出端倪所在?”
池砚摇头:“暂且无法定论,只有等看过账本后才好判断。”
“可你不是……”祝凌霜迟疑,“我是不是应该教你识字?”
池砚笑道:“是。现在,可否先教我一些简单的文字?”
祝凌霜拿出方才的账本,对着上面的文字一一同他解释。
池砚学得很快,基本上一遍就记住了。
账本上主要的字眼都记了个大概后,祝凌霜刚想赞叹两句,书房的门却被急急叩响,兰绛佩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进。
“县主,不好了!李掌柜她……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