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葭立马凝神开始分析如今这幅躯体的所有程序，待脑海里浮现出和此前每晚穿越后一模一样的Q版桌宠形象时，怔然停止了检索。
怎么回事，不是穿越到了新的地方么？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一道低沉的嗓音隔着面前的虚空远远传来。
“嗯……我知道，不舒服的话我会吃药的。”
熟悉的轮圈滚动声由模糊变得清晰，霁月葭沉默几秒后闭上眼睛，开启魂气感应。
[当前魂气浓度：99%]
“……”
她微吸一口气，转身背向虚空，目光快速锁定悬浮在空间右上角的白色小光标，在其刚刚开始向左移动之时，一个利落的原地起跳，把它紧紧抱在了怀里。
小光标被抱到的瞬间抖了抖，随后似是带上了几分迟疑般，带着她缓慢地在空中画了一个问号。
很好，成功引起注意。
霁月葭松开双手，落地的刹那小光标迅速跟了过来垫在她的脚底，只可惜不仅没有起到任何缓冲的作用，反倒将她绊了个大马趴。
……怎么有这么笨的人类！
她气恼地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红色井字挂在额头，正欲发作之时，听见虚空对面传来了周澄愈带着几分顿的声音：“……霁月葭？”
生气归生气，但到底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电脑里还是要搞清楚的，于是飞快地点点脑袋以示回应。
白色小光标便立马飘到了左上角，点开悬浮的小企鹅图标，登录芋已成粥的账号。
将输入法里唤出小键盘挪到她面前后，周澄愈开口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嗓音听上去轻飘飘的，跟平时似乎不太一样。
“我也想知道，”霁月葭慢吞吞打字，“这台电脑不是你的吧？”
周澄愈：“嗯，我在舅舅家……这是他的笔记本，我借来用用。”
顿了顿，忽然拉长音“啊”了一声。
“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也安装了桌宠程序？”
霁月葭按下一串省略号：“你没事在你舅舅的电脑装这个做什么？”
“嗯……桌面太空了，看着……不太习惯？”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还有你为什么好像自己也很不确定答案的样子……
霁月葭发现自己总是很难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于是也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事，思考片刻后问他：“这个程序你有分享过给别人么？”
周澄愈回答：“没有。”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你现在手边还有别的电脑么？”
“舅妈那儿还有台笔记本，怎么了么？”
“你能不能在那台也安装一次桌宠软件？”
“唔……我问问看。”
轮圈滚动的声音远了，大约十分钟后，周澄愈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安装好了……你要做什么呢？”
“做一个测试，等我两分钟。”
打完这句话，霁月葭闭上双眸，在脑海中检索了一遍意识连接程序，在并没有发现其他可供连接的通道后，微微拧起眉心。
“怎么没有……”她小声嘀咕。
虚空之外传来周澄愈的询问：“遇到难题了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霁月葭正要打字说“不用”，脑海里忽然霹雳一闪般划过了什么，即将按向B键的指头顿住，接着飞快地在企鹅聊天窗口上打出一行字。
“需要！你现在能去到刚刚那台电脑面前么？不用很久，两分钟就可以。”
“好……那你等等。”
话音落下，轮椅移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霁月葭侧耳听着，直到屏幕外完全变得安静，才重新打开意识连接。
和刚刚的一片空白不同，这回操作面板上多了个小小的红点，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按了上去。
指尖轻触面板的瞬间，意识沉入了无尽的黑暗，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显现的是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空间。
幕布上的雪山被替换成了花海，左侧的悬浮图标里甚至连小企鹅都不存在。
霁月葭听见虚空对面的周澄愈似乎在跟谁对话，只不过她从头到尾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没有，就是想弄一下资料。”
“嗯，马上就好。”
“我会早睡的。”
“嗯……下次不喝了。”
她没有过多在这台电脑里停留，把意识传回了笔记本里，并将思考得出的结论打在了企鹅聊天窗口上：“测试完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穿越的媒介应该有两个，一个是桌宠程序，一个是你。”·
不多时，周澄愈也回到了电脑前，看见她的留言不知是愣住了还是怎么样，许久之后才开口。
“意思是说……只要我正在使用的电脑里安装了桌宠程序，你就会出现？可是最开始录屏的那次……我明明不在家，你也一样穿越了……不是么？”
霁月葭想了想答：“大概是因为那台电脑是你的吧，所以就算你不在我也可以穿。”
“这样……”周澄愈的声音低了些，“那什么设备都可以么？如果我在手机上也弄一个类似的软件……唔，你是不是就也能出现在我的手机里呢？”
“应该？至少在电脑上是这样的。”
“……怎么办？”
他的声音忽然近了些，同时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响动。霁月葭不用猜也知道，这人估计又趴在桌子上了，说不定下一秒还要用手指戳她。
果不其然，面前的虚空泛起了一小圈涟漪，随后那道带笑的，像是呢喃一样的声音缓慢传了进来。
“我有点想在手机里也放上一个你了，这样就算我在外面，也可以跟你聊天。”
“……不许。”
“嗯？为什么啊？”
霁月葭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坏了，竟然从他这句反问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她慢腾腾地打字回：“我0点之后才穿越，你大半夜的要去哪里的外面？”
“对哦，”周澄愈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真是脑子坏了……”
微微拉长的尾音让黏糊糊的语调更为明显，这回她可以完全确定，刚刚自己的想法绝对不是错觉。
于是狐疑问他：“你今晚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嗯？有么？我很好啊……”
才怪。
霁月葭想起刚刚听见的他跟舅妈的对话，试探着问：“周澄愈，你是不是喝醉了？”
那人又笑了：“好像……有一点欸。”
她的手指在小键盘上停顿了几秒：“你为什么突然喝酒？”
“唔……你在关心我么？”
“才没有！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喝醉是什么感觉。”
千璃瑟曾在某个酒馆经营游戏当NPC，那段时间里她对调酒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不时地就要霁月葭品尝她最新出炉的“大作”。
可惜作为没有味觉的数字生命，就算霁月葭调用了所有数据，试图模仿出人类真正醉酒的状态，最后也还是对“醉意”这种感觉模模糊糊，如隔迷雾。
于是开始飞快地敲键盘：“我的资料上显示醉酒本质上是抑制中枢系统，拥有放大情绪、扭曲感官的作用——”
“叽里咕噜说啥呢……”
一句话还没打完，周澄愈黏黏糊糊的嘀咕声蓦然在耳边放大，将她下了个激灵，倒退半步。
虚空处又浮起了一圈涟漪，只是这次并没有转瞬即逝，而是被定格在了那里。
“喝醉的感觉就是脑袋一下轻轻的，一下又重重的，说话也慢慢的……唔，还有，还有……”
霁月葭默默收回后撤的脚，盯着那圈涟漪打字：“你是不是一直在用手指戳我？”
“还有困困的……”
“你是不是一直在用手指戳我？”
“还有……有点开心？唔，一点点，没有很多。”
“你是不是一直在用手指戳我=皿=！”
“嗯？”
脑袋上又冒出红色井字的时候，那人像是终于察觉到她复读的行为，傻里傻气地笑了声：“你怎么知道？你看得见我的手指头么？”
“看不见你的手指头，但是能看见别的东西，”她抿起嘴唇警告他，“不许戳了。”
“别的东西是什么？”
虚空上的涟漪消失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又响起来，周澄愈模模糊糊地问了这句后，并没等她回答，而是小小声地接着道：“那你……想不想看见我啊？”
想吗？好像不是很想，毕竟没有意义。
不过听见他这么冷不丁地提起，她倒是下意识地在脑海里勾勒了一遍他的形象。
一袭白衣，身形修长，手握佩剑，一派英俊潇洒的模样。
不对，这不是他，这是芋已成粥，是《万剑沉渊》的游戏建模，不是……周澄愈。
霁月葭抬眼，指尖在小键盘上悬空停留几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不想。”
句号打完，屏幕外忽然安静下来，她等了许久才听见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
“你变了，霁月葭……”
“你以前说过你想看我的。”
“骗子……”
什么跟什么……这人醉糊涂了吗，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霁月葭懵了两秒 ，飞速翻阅一遍自己的记忆库，确定没有匹配到任何类似的语句后，微拧眉心打字回他：“你醉得出现幻觉了，该休息了。”
“不要，我才没有幻觉……”
周澄愈的声音更闷更低了，像是隔了一层布料，模模糊糊的，几乎让她听不清。
最后是调用了音波分析功能才勉强辨别出，他嘴硬否认的后半句话，说的大概是“是你忘记我了，我知道的”。
果然是醉得不清，都开始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