泺城人民医院,清晨。
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由手术室外响起。哭声,于医院来说再平常不过,医生护士象征性的劝慰过后便只余下悲痛欲绝的母女三人独自面对残酷的事实。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生命,不消一日,就此凋零。一个家庭,将将失去了顶梁柱,面临崩塌。一个妻子,没有了丈夫,守望相助便是一句空话。一双女儿,失去了父亲,就此缺少一家之主的强力庇护。这不就是悲剧么。
李想此刻正使劲儿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不许哭,眼泪这才稍稍减低了势头。对于父亲的死亡,警方给出的说法是:谋杀。动脉破裂,全身鲜血流尽的死法儿怎么说都透着股子诡异。谋杀?李想对于这个结论有些许困惑。困惑的不止是父亲奇怪的死因,更是父亲出事的地点——茉莉街。茉莉街?名声不好的茉莉街……
即使是白天,茉莉街的人也少得可怜,酒吧尚未开门,整个儿的透着萧索之意。彩绘有金发美人鱼的门面内,此刻正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郝清风、凯恩和脉脉。
脉脉招牌式的微笑着,郝清风却难掩情绪的波动,面上戚戚然。凯恩一贯的面无表情,天知道他心里在算计些什么。这是一场谈判啊,以静制动再好不过。
“嘭!”酒吧的门被狠狠敲响,门没锁,随即走进来一个清秀的女孩。水灵灵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显得有点大的额头……
“人类?”郝清风歪头打量。
“李想……”脉脉的眉头皱了起来。
“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凯恩说。
女孩紧抿的嘴唇出卖了她的紧张,她说:“我是李达的女儿。”
“李达……”凯恩眯起眼睛回忆。李达,那个茉莉街的送水工。用来嫁祸尼克的工具, “哦,想起来了。有何贵干呢?”
“讨个公道。”
“哧……”郝清风很没形象的娇笑出声,“茉莉街没有公道啊孩子,回去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呼……”脉脉无奈,“丫头还真能捣乱。散了吧,我送她回去。”
郝清风和凯恩的目光倏地都落在脉脉身上,前者满是不解,后者有些许玩味,均被脉脉无视。脉脉站起身,恰巧有一束阳光透过天窗直直打在他的身上,以李想的角度看来,白衣男子其身屹立宛如神祗,遂在一时之间失神。待回复心神,脉脉已然拉着她的胳膊往门外走去。
“你要干嘛?你要赶我走吗?我……”
脉脉半弓着身子与其对视:“听话。你父亲的公道我会给你讨回来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跟我离开。”
李想一时间被这张突然放大的美丽面孔噎到说不出话。
脉脉又道:“你可以相信我,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来和他们谈事情的,李想你乖一点好不好?”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
“我当然知道你叫李想,我还知道你奶奶叫朱晓芳是不?”
在听对方准确报出奶奶的名讳后,李想果然乖乖的跟人走了。留下郝清风一脸愤恨……
皎洁的月光细细洒进深蓝学院校长办公室那个来回踱步的男人身上,他正在等待爱德华。没有开灯,却并不影响男人视物。来来回回,并未撞倒什么东西。他身材适中,举止淡定,此时正微微皱着眉头,面容严肃。
“吱呀”一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男人倏地回过头去,只见爱德华疲惫的挥手:“坐,别走来走去的看着头疼。”
“恩。”唐李听话的落座在办公桌下首的沙发上,“看样子你最近过的很不好?”
“呵!”爱德华苦笑着抚上自己的脸颊,“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唐李敛首,只道一声:“珍重。”
“啧啧,惜字如金呐你。”爱德华无奈,“散心你也散够了,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知道,所以来问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个郝清风一出现我就知道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爱德华点头:“先把你的弱点藏起来吧。脉脉那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刚好小谢被他送去了国外,他应该不会拒绝。”
“……”预料中的沉默。
爱德华嘲讽:“生死面前你还纠结什么?要是真能看着骆雪璃死我就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能吗?”
难得看到唐李别别扭扭:“知道了,我只是不想跟你谈这个。”
“我当我愿意跟你谈?凡事操心怪不得我憔悴呢,拜托你们把自己的事情都管管好,别有事没事留点尾巴给我清扫!”
唐李被爱德华莫名的火气镇住了,一丝异样在他的心底荡开。张了张口,却始终未能问出来。
爱德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一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张了张口,终究是将自己时日无多的话吞了回去,仔细斟酌了一阵子才道:“一直说吸血僵尸三大家族,事实上现在只有两个,端木家在几年间逐渐消亡,你可知道是谁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唐李笑了:“问别的我可能不知道,问这个么……我的制造者,也就是唐家前任[智者]发布命令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吸血僵尸不老不死却无法生育,成就后代的唯一方法就是吸血,然而制造有风险施行请谨慎。吸血僵尸族群多年来无法扩大就是因为吸食制造者可以继承其力量,多数胆小鬼根本不敢有后代,而那些少数的胆子大能力高的吸血僵尸会选择制造后代的,却常常忙着自相残杀了。端木家……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们真的是吸血僵尸吗,不老不死嗜血如命是没错,可是他们居然可以像人类一样生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可以自行选择长生不老或者生下小僵尸变回人类。端木家族,只有端木家族,他们的僵尸生涯是可逆的!这一特性使得他们与其他两个家族格格不入,想要同样拥有此逆天能力的僵尸不知凡几,求而不得,他们会怎么做?所以,无论是为了抑制端木家族群的数量,还是消除其他一部分人的蠢蠢欲动,又或者干脆是羡慕嫉妒恨吧,端木家也势必无法长存,刽子手便是其他两大家族。在郝清风这个女人干掉端木的[智者]之后,他们的族长也被我的制造者解决了,即便如此,待端木家族彻底消失殆尽亦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我的回答可正确?”
“没错。”爱德华点头,“当年我和端木家族的[智者]端木白相恋,那个时候我可比现在厉害多了。我无法看着她死,正如你无法看着骆雪璃死一样。小白被郝清风重伤未死之时就被我封印了,一直到十七年前路小丁出生。小白的封印指引着我找到的路小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体内流淌着端木家族的血液,只有微薄的一点儿,但确实是端木家族的血液。再加上路小丁生来先天不足,随时有可能夭折……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我把小白的封印放在了路小丁的体内,于是小白有了苏醒的可能,路小丁的性命也得以延续。”
“你是说……现在的小丁……”唐李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爱德华抿了一口下午的凉茶:“端木白醒了,真正的小丁被压制,可这都是暂时的。你懂吗?”
唐李下意识的点点头:“那脉脉说的……”
“死三个人我们就可以反攻了。”爱德华抬眸,眼睛出奇的明亮,“已经三个人了。”
唐李倏地起立:“我先去把阿璃藏起来。”不等爱德华回应,他就不见了。
此时夜色更浓,爱德华独自坐在深蓝学院校长办公室,神色落寞的就像是个垂暮老人。蓦地,他笑了,也不知是从哪扯出一张白纸兀自在身前桌上铺陈开来。那是一张写满字画满图像的白纸,错综复杂的关系线比比皆是,仔细看上头还有几个熟面孔——凯恩,秦雅知,阿金,郝茗岚等等。秦雅知的脑袋后面打了个叉表示死亡,她还有条标注从属的线与凯恩相连。而凯恩亦有同样的从属线指向一块注释神秘人的空白图像。此刻那块空白正被爱德华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人像,而神秘人的注释亦改为了“郝清风”三个字。做完这些爱德华长舒一口气,笑容中也多了几许如释重负。放眼看去,这张白纸上已再无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