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唐李牵着还有点小别扭的骆雪璃来到了浮世阁。一路上骆雪璃问的所有问题都被唐李一句:“到了再跟你解释。”搪塞了回去。这不目的地终于到了,骆雪璃立时抽回了被唐李紧握的手,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弥漫。
唐李搓搓手掌,道:“问吧,我会好好回答。”
骆雪璃亦垂了脑袋:“太多,我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脉脉自打送了李想回家心情就不太美丽,难得的躲了起来不愿见人。如今店里只有小林,抓抓耳挠挠腮,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难为得紧。在猴子的世界里,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架势着实矫情。又待了片刻眼前二人依然是你来我往的丢眼刀子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小林无奈扶额,留下一记白眼回了屋继续睡觉。
不多会儿,骆雪璃终于整理好问题再次开口:“KN科技易主,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我都已经准备好用一辈子等待……”
骆雪璃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头顶响起唐李的声音:“对不起,我以为你选了陆天顾就是……不爱我了。”
“你瞎说些什么?”骆雪璃惊讶的挣开怀抱努力与唐李对视,“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变过。我选天顾,是因为不可能看着他孤零零的离开。这么多年,我回来的这么多年都是他在我身边,都只有他在我身边,我们……他是除了父母我最亲的人。鱼与熊掌,很难选。你与陆天顾,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甚至,甚至坏心的想,等天顾死了我就不用选了。舍生取义,你是我的生,他是我的义,没有陆天顾,我会伤心会难过但我仍然站在这里。没有你,我呼吸都会觉得痛时间过的再久也没有用,要么忘记,要么死去。李承乾,谢谢你还活着,哪怕不是人类,哪怕不再爱我,只要你还好好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唐李已然红了眼眶:“我怎么这么蠢……阿璃,我也没有变过,一千多年都没有变过。我只是怕,我怕你变了,我怕我一千多年的等待变成泡沫,我怕自己存在的意义被抹杀。一千三百七十三年,真的,太久了,期间多少次我都以为自己死了,此时此刻我却庆幸,庆幸我一直努力的活着,没有放弃这肮脏的生命。谢谢你骆雪璃,谢谢你还爱我。”
二人双手紧握,相视一笑,泯了心结误会。
骆雪璃又道:“那今天来这里是?”
唐李的表情不经意的凝重起来:“吸血僵尸要打仗了。”
“什么?”生在和平年代的骆雪璃不可置信。
“我是吸血僵尸,恩……一个家族的头头,活了一千多年要还是喽啰也太没出息了不是?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但也不会波及到人类,额……不会波及到大部分人类。浮世阁的老板脉脉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同时他也是我们这边的帮手,你在这里很安全,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望着骆雪璃又紧张起来的颜色唐李连忙补充,“我不会去拼命的你别皱眉,虽然战争不可避免但我只是个帮忙的,要脱身不会有人拦着,掺和进去也是因为我欠别人人情非还不可。无论谁输谁赢都好,我都能活着回来,你相信我吗?”
骆雪璃点点头。
“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好!”击掌为誓。
对于泺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脉脉独自一人来到了都城。四周高楼耸立,声控灯灭着,黑暗一如既往的教人恐惧,而脉脉,正是这墨色中仅有的光亮。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四合院,胡同串着胡同,人员熙攘热闹非常。几十年前,曾有个姑娘言笑晏晏的问他:“你以后娶我好不好?”几十年前,曾有个少年倔强的拳头被他挡在脸外。记忆中难以磨灭的那抹灿烂笑容已然不在,斯人已逝,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晰的感觉到,那个人是真的不在了啊。有怅惘,更多的却是惋惜。那样一个玲珑的人儿,也终是被时光抹杀……
此前,都城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七楼711号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尽管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走廊里的灯打进黑暗的房间,可以看到简单的一床一柜,左一排右一排,一直延伸到窗前。床与床间仅用帘子相隔,毫无**可言。
脉脉止步于左手边靠墙的床位前,随意的挥一挥手即形成结界,几乎在同一时刻,有苍老的女声响起:“您来了啊。”
“嗯,我来了。”脉脉说着,坐到了床边。
此刻这张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年约耄耋的老人,她满面苍白似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眼眸却是格外明亮。
“您还是老样子,那么耀眼。”她说。
脉脉苦笑:“你也是老样子,那么调皮。”
老人抬头望了望病房的挂钟,叹息:“还真是准时,我差点都以为见不到您了,以为您忘记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脉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再见与初见你时并无分别,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你忘了吗,我是妖精啊。”
老人垂眸:“是啊,您是妖精啊。”声音怅惘中带着绝望,“那您应当还记得我的师兄。”陈述句。
脉脉温和一笑:“记得啊,蛮有血性的少年,你和他……”
“我与师兄并不曾在一起过。”
脉脉脸色微变:“那当年……”
“骗您的。”老人闭目,“我既心系于您就再难容下他人,同师兄做戏与您看不过是为了让您安心离开,正如您所言人妖殊途不是?”
脉脉难得的面露难堪:“我竟没有勘破。”
老人笑了笑:“勘破又如何,您会为了我留下吗?”
脉脉没有说话。
老人眼神暗了暗,又道:“金家哥哥,我已时日无多,能再见您一面可真好!多谢您连句玩笑话都不曾骗我。”老人眼里已含上了泪水,“67年,我师兄跑了,背井离乡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果有机会再见,还请您帮忙照拂他的后人。70年,我爹也没了。特殊年代嘛,我终究是嫁了人,那人老实勤快,家里成分也简单。我嫁人那会儿年纪已经大了,就达儿一个独苗苗,我爹走的时候逼我发誓来着,再也不沾看相的边儿,好好过日子。我听了,可结果呢?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还都瞒着我!唉……老咯,到底是不中用了,但凡我年轻个五岁,我……”
“那不是你能沾手的,你再年轻五十岁也没用。”
“所以我又算了我媳妇儿和两个孙女的相。”老人抹了把泪,此时目光灼灼直看向脉脉, “至少有什么我能提早知道好让他们避开。”
脉脉抿嘴:“李想避不开。就算我把那些人都收拾了也还会有别的人别的事儿,她避不开。”
老人原本挺直的背脊瞬间垮了下来,她老泪纵横:“是我们老朱家造的孽吗?泄露天机太多?所以都报在了这些后辈身上?”
看着面前的人仿佛瞬间被抽去了生命力,脉脉亦心有不忍:“李想一定会死,你是想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还是换一种方式生存?”
“什、什么意思?”老人迷惑了,“换一种生存?”
“作为人类的李想,一定要死,我不能干涉。”
老人瞬间明白,一时激动竟想下床给脉脉磕个头,才有了动作便被脉脉制止。老人嘴里不停念叨:“多谢金家哥哥,多谢金家哥哥了。”
脉脉抓着她的手不忍松开,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瞥见魂魄管理者本溪来到了老人的床头。
多年前他们相遇时,晓芳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成天缠着他金家哥哥长金家哥哥短,跟个小尾巴似的。后来还撺掇着她父亲来跟他提亲,被他拒绝了也不伤心,依然是金家哥哥长金家哥哥短。脉脉其实最怕人对他好,尤其还是那种诚心诚意毫无所求的好。怕小姑娘越陷越深,直接亮明了身份,告诉她人妖殊途。举例子的时候就说,待到小姑娘古稀耄耋他也依然会毫无变化,届时,他都能替小姑娘送终了,这样两人如何能在一起?小姑娘听进了心里,于是和他约定一定要送自己最后一程。之后,便是伙同师兄假意让脉脉放心远走,然后跌跌拌拌过完自己辛苦的一生。
如今,是时候结束了呢……
脉脉没有留下看着本溪工作,他有点难过,他一直都讨厌任何形式上的情感牵绊,尤其是注定悲剧的。如今,走了一宗却又多了一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