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雷

“肮脏?真正肮脏的是善水若离,你凭什么……”寒月打断他的话,“万余年前,魔尊的弟弟因为爱恋亲生哥哥,多次爬上哥哥的床榻,被一一拒绝后仍不死心。我师父出现后,你不满二人走得亲近,心生嫉妒,多次陷害、伤害我师父,让我师父命悬一线。甚至假扮师父,给莫邪缘淼下药,赤身爬上了莫邪缘淼的床……莫邪缘淼醒来,一怒之下,给你灌药,让你与十几个女子……”

“住口,住口……”莫邪信河掐住寒月的脖颈,双眼通红,“交……姌……”寒月费力吐出这两个字,就感觉脖颈收紧,颈骨传来碎裂的声音。

这时,一只灵蝶撞在了结界上,白鹤的声音响起:“经商讨,刃琙作为奸细,多次置我仙界于危难之中,又身怀魔念,罪无可赦,特请寒月仙尊引神雷罚之,两日后午时行刑。届时,仙尊大人可要来啊……”

莫邪信河松开寒月,寒月小口呼吸着,脖子传来碎裂般的疼。寒月从怀中掏出一颗止疼药吃下,忍着疼费力开口,“我见过莫邪缘淼,他不是有野心的人,当时我年幼,只当我和师父看错了人。我想了万余年,实在想不出莫邪缘淼性情大变的原因,直到刚刚,我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魔界有一种草药,名为极乐,其汁液无色无味,长期饮用,会使人性格易躁。若配以魔乐,可使人丧失理智,直至疯魔。”

莫邪信河安静下来,“不得不说,你很聪明,比你师父聪明多了。”莫邪信河走到桌旁坐下,“当初的确是我给哥哥下了药,他不争气,我便替他做决定。我讨厌仙界,讨厌善水若离,讨厌所有人。我挑拨哥哥与善水若离的关系,帮助善水若离一次又一次逃跑。最后一次,我趁哥哥平息魔族内乱时,将善水若离杀了,挫骨扬灰,却骗哥哥说他逃了,再也不回来了。一怒之下,哥哥攻上了仙界……”

此时,莫邪信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像那死去的生灵都是云烟。在那场大战中哀嚎的,不止有仙人、凡人,也有他的魔族同胞。虽然有天地法则的保护,大战还是波及到了凡界。那一场大战,强者交手,以至于扰乱了天地平衡,煞气四溢,凡界起了很严重的瘟疫,死伤大半。至于仙界和魔界,直接被夷为平地,两族几乎灭族。

莫邪信河!他怎么敢!最可笑的还是大战的起因——妒忌!因为莫邪信河的妒忌,因为一己私欲,生灵涂炭。疯子,莫邪信河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爱本无错,错的是疯魔病态的爱。

“呵呵呵呵……”莫邪信河痴痴地笑着,“哥哥永远找不到他!永远找不到!他会按照我的大业走下去,他会一统三界,然后把你们全部杀光!呵呵呵……”莫邪信河化作一缕黑烟,疯笑着出去了。

殿外传来玄武的声音:“那个魔族在那里,快追!”接着便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远。

寒月无力地靠着树干滑倒在地,“咳咳咳……”一些颈骨碎片混着血液呛出,寒月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小口地呼吸着,月光下的脸一片惨白。

此时没有什么风,四下无声。院子里只有寒月小口吸气的声音,他就这样坐了两日,等着颈骨慢慢长好。

一转眼,到了刃琙受罚的那天。寒月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一只瘦弱的、几近惨白的手弱弱地扶着树干,好久才缓过劲来。他看了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了,抬脚往殿外走去。

银墨静静地站在殿外,看着黑色结界化为烟雾,钻进了寒月的身体,他的心里瞬间不是滋味,欲言又止,还是默默低下了头。寒月的脸色瞬间恢复红润,步履也轻便了,气息却是如游丝一般,声音也被封锁了。

看见寒月,众仙纷纷行礼。寒月抬了抬手,示意众仙不必行礼,目光却紧紧锁在天雷台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几日不见,瘦了。寒月的眼中,一抹心疼转瞬即逝。

被绑在柱子上的刃琙抬起头来,冷不丁地对上寒月刻意堆砌出来的淡漠目光,心头一痛,眼睛就泛红了。

寒月慢慢向他走来,刃琙期待地看着寒月。等到寒月走上天雷台,刃琙突然感到委屈,“哥哥……”寒月蜷了蜷手指,面不改色的脸依旧是冰霜一片,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刃琙被这目光刺伤了,心脏像是被人拿锤子狠狠一击。他很想解释,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又想起在牢狱中,银墨对他说的那些话,更觉得如鲠在喉。

“银墨仙人?”刃琙抬起头,看向走进大牢的人影。“我不是故意……”刃琙急着解释。“够了,我都知道。”银墨打断他的话。刃琙一怔,“知道……什么?”

银墨走到刃琙面前,“仙尊大人一直在寻找的魔念,就在你身上,仙尊大人很早以前就告诉我了。之所以把你放在身边,就是为了防止魔念害人。如今,你成年在即,魔念也快苏醒,你又与魔族里应外合,害得我仙界如此,仙尊大人自然是留不得你了。”

刃琙脸色一白,“不会的,哥哥不会……”“不会?你别忘了,仙尊大人身为仙界守护者,以铲除魔念为己任,怎会与肮脏的魔头有什么深厚感情?”银墨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悠悠地说道:“呵,归根结底,仙尊大人与你的感情,不过是随便玩玩罢了。只有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不会逃离。在这里待了这么几日,仙尊大人为什么没来看你呢?你不过就是个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小玩意罢了。”

刃琙心下大惊,哥哥竟然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别人,随便玩玩?难道真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哥哥很忙,才没有空的。”但底气明显不足起来。

“是吗?可是你后日就要被处以雷罚,灰飞烟灭了,说起来,这还是仙尊大人的意思呢。没关系,到时候仙尊大人亲手送你上路,不会太疼的。”说完,银墨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思绪纷乱的刃琙。

银墨刚走出大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转身又换上另一副面具,朝寒殿走去……

想到这些,刃琙再看寒月面无表情的脸,一股凉意从脚下升起,慢慢将他冰冻。难道哥哥真的……真的只是随便玩玩吗?也是,他身怀魔念,又只是个肮脏卑微的小魔,怎么配得上冰清玉洁的神尊大人。连神尊大人的一个亲吻,刃琙都感觉自己这是对哥哥的玷污。

月亮本是高洁清冷的,怎么能染上他这样微小的尘埃。

“仙尊大人……时辰到了。”身后传来不知哪个仙人的催促声。寒月看着刃琙苍白的表情,恨不得将人紧紧搂住,揽在怀里安慰。只是,刃琙快要成年了,须臾露和万妖焰还没找到,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了。

寒月突然后悔了,那个生辰的夜晚,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荒唐的决定,明明是一场镜花水月,可还是深陷其中,甘之如饴。如果当初没有和刃琙在一起,如今做决定,会不会更加容易呢?当初若是拒绝了刃琙,少年人很快便会振作起来。如今,想要断,却是难上加难,只能弄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他知道这样对刃琙不公平,怪只怪自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走后,他的琙儿,又该怎么办呢?

身后又响起了催促声,拉回了寒月的思绪。寒月没看刃琙一眼,慢慢走出了天雷台。

正当他抬起手准备引雷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哥哥,你待我的感情,可有一刻是真心的吗?”声音轻微,风一吹就飘走了。

寒月转过身,淡漠地摇了摇头,一道天雷顺势而下。寒月知道刃琙看到了,因为在他摇头的一瞬间,刃琙的脸迅速灰白下去,一双婉若星辰的眼睛,蒙上了尘土。

金光一闪而下,众仙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寻常的天雷都是紫色,唯有神雷是金色。神雷罚人,迄今只有两次——一次是万余年前,寒月的师父自己惩罚自己,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神雷之下,万灵俱灭,就算是神,也得重伤。

“啊——”刃琙一声惨叫,把在座诸仙听得头皮发麻。一道雷后,只见天雷台上的柱子已成粉末,刃琙倒在地上,血水把他淹了起来,气息若有若无,随时都要死去一般。

这还只是一道雷罚,可神雷一共三道,刃琙这个样子,恐怕是坚持不到第三道吧?

寒月握紧拳头,手臂颤抖着降下第二道。这次,刃琙连呼叫都没喊出声,躯体出现了裂纹,马上就要碎成一块一块的。刃琙费力睁开眼,奈何眼皮不听话,睁了好几次才睁开。他盯着寒月,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怜惜与不舍的表情。让刃琙失望的是:没有。

刃琙闭上眼睛,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碎掉。从来没觉得,一次顺畅的呼吸是那么宝贵的东西。他现在不敢大口喘气,唯恐呼吸动作大了,自己就碎成了一堆血肉。

刃琙感到第三道雷来临,但他连看的力气都没有了。算了吧,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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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渡
连载中香芋木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