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和妈妈的最后一次谈话,会结束的这么仓促和痛苦,我总是心怀幻想,希望她能接受我喜欢蒋生这个事实,可是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在当时那个年代,讲究的是郎才女貌,只有异性之间的爱情才叫爱情,像我爱上蒋生这样的情况,被他们叫做恶心的异类。
“妈,我喜欢蒋生,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这是我说得第一句话。
“为什么?!”
我至今忘不了她眼里的震惊和痛苦,她看我的眼神很陌生,却又很熟悉,好像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妈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急切地在手机上敲字“你绝对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不允许!李叔家的儿子人很老实,力气也大,我和他爸爸都约好了,等你长大,他就娶你做媳妇,我和他有些交情,说好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嫁给他不好吗?!你就非要成为别人眼中恶心的同性恋吗?!”
她的手速奇快“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你吗?”妈妈笑起来,她的眼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似是悲伤,似是绝望,就像深海游动的银鱼,消失在无边的黑暗深处“精神不正常,变态,恶心又龌龊,居然会对女生起反应。”
“她们会当众宣布这件‘奇闻异事’,把你脱光了扔在厕所里,故意把你推向别的女生,然后看她扶住你之后,你红得不成样子的脸。”
她后面的话我都没有认真看,是在某一个夜晚才突然想起来的,没有原因,没有契机。
我当时记住的只有一句,那就是她给我定好了婚姻,而我作为当事人,甚至完全不知情。
李叔家的儿子,李安国吗?那个嘴歪眼斜,总是躲在女厕所门口偷窥的变态?
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却轻易许诺了我的一辈子。前十几年的爱意和亲情,好像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被狠狠摔在地上,飞起的碎片割得我血肉淋漓,而放手的人正是母亲。
她的脸忽然很陌生,秀丽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和身上柔和的气质,都像秋天树上的树叶那样,风一吹就散了,无论我怎么追怎么哭,都再也抓不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了,有那么几分钟,我的胸口剧烈起伏,却说不出一句话,完全失声。
我近乎崩溃“妈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不愿意嫁给他,我甚至不认识他!”
她的手有些抖“你会习惯的,我当年就是这么习惯的...”妈妈喃喃自语“嫁给一个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的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不一样!只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我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母亲顶嘴。
说实话,当初的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如果真的和蒋生相爱,未来到底会怎么样,又会遇到多少不理解和异样的眼光。
我那时候只是一腔孤勇,少年人的感情总是热烈而又真挚,带着星火燎原之势,能粉碎任何向自己和爱人袭来的狂风骤雨。
我相信,当时的我,为了维护这份感情爆发出的一往无前的力量,是会所向披靡的。
“妈你这是在逼我。”我哭了,哭得涕泗横流,很没有出息。虽然可恨的泪失禁体质不能让我在这时维持气势,可是我的心是很坚定的,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丝毫动摇,就像屹立不倒的树。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
这是母亲这么多年以来,和我说过最重的一句话,说完她就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唇轻轻嗫嚅着,眼底是万念俱灰的疲惫和绝望“小屿,你是在报复我吗?”
我没有看见她这副样子,只是走出房间时无力地想,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改变我,却没有一个人尝试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