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无恙最后选择帮他,让他们进到后院,拿了几个红色塑料凳子坐。
那人叫刘德,他妈妈叫余芬芬。事情是发生在他奶奶刚去世的当天晚上,那晚余芬芬就开始做噩梦,起先是在梦里驱使她做事。
“芬芬,客厅的地板脏了,你记得拖一下。”
“芬芬,家里是买不起那点盐了还是怎么样,你做的饭太淡了,下次多放点盐。”
“厨房的地油腻得都黏脚,你等会儿用毛巾擦一下。”
一整个晚上,余芬芬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围着婆婆转,不停地打扫卫生、做事,整个梦里余芬芬不能说话,不能反抗。
若是单这样的梦魇倒还好,但奇怪的是,每天一觉醒来,余芬芬都浑身酸痛,就像是昨晚真的做了一晚上的卫生一样。
更诡异的是,每当在梦里收到的伤,第二天醒来,身体上就会出现一样的。
有天晚上,余芬芬又入到梦中。
“余芬芬,你的手是面条做的吗,一点手劲都没有,地上这么大一块污迹看不到,啊?你给我跪在地上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
老太太佝偻着背,脸色灰白,一双浑浊的瞳孔小如绿豆一般阴恻恻地盯着跪在地上用毛巾擦地的余芬芬,惨白的嘴角咧开冷笑。
“今天你擦不赶紧就别想回去了。”
余芬芬听着心里跳得厉害,头也不敢抬,擦得更卖力:“我、我擦干净,我擦干净。”
此时余芬芬已经忙得披头散发,前几小时不是在收拾厨房就是在洗杯子,没一下停,累得气喘吁吁。
老太太斜着眼看他,阴阳怪气:“别跟我做这个鬼样子,你点汗都没有,看着哪里累了?”
余芬芬抓着毛巾的手一紧,心里恶狠狠得臭骂老太婆:“死老太婆,死了也不安生。”
“啪。”一个手掌啪地一下打在余芬芬的脸上,她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妈。”余芬芬痛呼一声,惊恐地抬头。
老太太细小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余芬芬:“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在骂我老太婆,我再听见一句,我把你头拧下来。”
说着,老太太抬起皱纹如深壑的双手做了个拧脑袋的动作。
余芬芬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觉得老太太真的是想拧了自己的脑袋,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埋头擦地。
她自己也听出来了,老太太这是在报复,她生前是怎么对她的,死后,在梦里,老太太还要变本加厉地还回来。
第二天余芬芬从梦中醒来时,不仅发现脸上火辣辣地疼,连膝盖也青紫了一大片。
那是跪了一晚上擦地留下的痕迹。
这下,余芬芬是彻底吓懵了,见人就说她见鬼了,晚上也吓得不敢闭眼。
可她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整夜不睡觉也不撑不住,不过两天,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是恍惚的,眼看着就要受不住了。
......
听完这些,连无恙嗤笑一声:“我看,你奶奶的头七快要到了吧?”
他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刘德心里一跳,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
“还用猜?你奶奶那么大的怨气,怕是她头七那天,你还得给你妈妈办冥堂了。”
刘德这下是彻底慌了,忙问:“连大师,我该怎么办,求你救救我妈妈。”
连无恙翻了个白眼:“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妈妈在你奶奶生前不孝顺,临到死了还要被你妈妈克扣香火,你猜你奶奶恨不恨她。”
刘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余芬芬对奶奶不好,他也劝过奶奶但是余芬芬不听,爸爸又是个只会埋头赚钱的,
家里的事丝毫不理,久而久之他也就没管了。
早知道会这样,以前奶娘还在世时,他就该劝余芬芬对奶奶好一点。
突然,他回想起刚才连老板口中说克扣他奶奶的香火,刘德道:“我妈妈应该没有......”
“没有什么?克扣香火?呵!”连无恙冷笑一声:“当时我提醒过你妈妈了,可是她却硬气得很,说我们店里的破东西不值几个钱,硬是要还价。”
“烧给死人的东西,店家定了多少,就是多少,还能由得了生人还价,被‘省’下来的价格还不得由生人买单。”
刘德被说得面红耳赤,又不好说亲妈的不是。
连无恙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摇头叹道这人不仅拎不清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他奶奶也是从小带他的,到老了,奶奶被亲妈欺负却不帮忙,反而冷眼旁观,到现在对亲妈的举措也没有什么悔恨。
对这样的人,连无恙也不想和他多说,直接道:“若想你妈活命,首先要先去了你奶奶的怨气。”
“第一,重新给你奶奶买过一套纸扎品,全套都要有,不许还价,单子我晚点写给你。”
“第二,让你妈妈头七的那天晚上,跪在地上从你家门口三拜九叩跪到你奶奶的灵堂前,求你奶奶原谅。”
“第三,我给你妈妈扎纸人,烧给你奶奶,下午把你妈妈带过来,三件事情,缺一不可,听懂了吗?”
“听懂了。”刘德忙不迭地点头。
“听懂了还不快走,先去找你妈妈,跟她把事情说了,然后把她的生辰八字拿过来。”
“好。”刘德干净起身小跑出去。
杨传宝转头看着连无恙,语气中带了些怕怕:“连老板,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连无恙挑眉:“那还有假?那老太太这些天折磨她,一是为了报复余芬芬生前没有善待她,而是为了消磨她身上的阳气。”
“人为阳,鬼为阴,除了厉鬼,从来都是鬼怕人,哪有人怕鬼的,那老太太吓她折磨她,就是为了灭掉她身上的阳气。”
杨传宝第一次听说鬼怕人的,一时间瞪大了双眼,然后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地问道。
“如果,刘德他妈妈妈没有还价,或者不在您店里买纸扎品,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连无恙微抬下颚,笑道:“就这么说吧,她幸好是在我店里买,以她虐待她婆婆的事情,在别家买的纸扎品,成色不好,没有匠心,怕是撑不到今天,老太太的手段更狠些,第三天就得把她带走。”
“偏偏余芬芬人又抠搜,死人的钱也要,老太太怨上加怨,非得折磨她7天,这不就让她怨上加怨,头七那天带走她吗?”
“原来是这样。”杨传宝喃喃道,看向连无恙的眼神更加恭敬了。
对于杨传宝眼神的转变,连无恙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
临近傍晚,刘德披着晚霞紧赶慢赶的赶上了连无虞关门。
“连大师、连大师,等一等关门。”刘德地挥手让正要锁门的连无虞停下来,另一只手扶着余芬芬走过来。
只见余芬芬此刻脸色蜡黄,眼下黑了一片,看着精气神不足,活像几天没有睡觉一样,随便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看着就要喘不上气的模样。
连无虞关门得手一顿,转头看过去,见到刘德和余芬芬,嘴角勾起:“刘德?”
面对刘芬芬更是态度很好的点头示意。
余芬芬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尴尬地对着连无虞笑:“老板好。”
余芬芬眼神闪烁,若不是了这条老命,打死她也不会往他面前凑。
下午,她听刘德来说那死老婆子的事情的时候,又喜又怒。
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噩梦,怒的是,那两个纸扎点的老板果然是不安好心,说什么纸扎点的东西不能还价,当时怎么不说清楚,害得她被恶鬼缠身,说不定就是打着想要讹钱的准备。
哼,说不定这次的事情就是他在装神弄鬼,在纸扎品上弄了手脚,让她天天做噩梦。
等这件事情了了,她非得让这些街坊邻居们看看这两兄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真面目。
连无虞将余芬芬的神情笼在眼底,并未表示什么,依旧是那个温润的模样。
刘德见着连无虞转身,愣了一下,怎么不是白日里的那个连老板。
他问道:“连老板在吗?您是?”
看外貌,这人和白天的连老板有些像。
连无虞:“我是他哥哥,他交代的事情你完成了?”
刘德一听是连大师的哥哥,立马尊敬道:“是,我把我妈带来了,她会在奶□□七那天三拜九叩到灵堂口头,还有这是我妈妈的生辰八字。”
说着,刘德拿出一张纸条双手递给连无虞。
连无虞接过,随意地放进口袋里,道:“你等会儿,我叫恙弟过来。”
刘德忙不迭地点头:“好,我们不急,不急。”
余芬芬皱眉想说什么,被刘德死死按住手。
不等他说什么,连无虞走到对面店铺对店员道:“麻烦把无恙叫过来。”
“好。”那人应道。
很快,连无恙就端着碗饭悠悠哉哉地闲荡过来。
“哟,来了。”连无恙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倚在门口的墙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余芬芬道。
“行,我看过了,东西明天来拿。”说完,连无恙又端着饭回去了。
刘德和余芬芬:“......”
两人相视无言,不明白连无恙叫他把余芬芬带过来,就是来看一眼的吗?
还真没做,带余芬芬过来还就是为了让连无恙看一眼。
若想做出来的纸人能让老太太相信这是余芬芬,不得做得像一些?
单看照片,手机像素拍下来得有些失真,不如亲眼所见的来得实在。
再说,连无恙耸肩,反正折腾得也不是他。
连无虞似是一点都不惊讶连无恙的反应,转头对刘德道
“明天你妈妈的纸扎人就能做好,到时候你过来拖走,其他的纸扎品我都写在上面了,到我店里买也行或者你在别家店里买也行。”
从口袋里拿出连无恙准备好的纸递给刘德
刘德接过后赶紧挥手:“不、不,我就在连大师店里买。”
说着刘德小声问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9点来您店里可以吗?”
连无虞:“可以。”
刘德赶紧点头,等连无虞转身进了对面哪家店铺,才恍然想起来。
咦?那两家店以前不是早餐店和包子店吗,怎么被打通成了古玩店了。
还没等多看两秒,刘德见连大师的哥哥看过来,立刻吓得转过头不敢看,快步走远。
连无虞没注意被吓到的刘德,只看见街边的夕阳美如画,殊不知,他看夕阳,吴擎也在看他。
吴擎站在门口愣愣看了半天,直到连无虞看着它笑吟吟道:“愣着做什么,不是吃饭吗?”
吴擎:“等你呢。”
“恙弟来了吗?”
“已经在桌上了。”
“那走吧。”
两人穿过古香古色的店铺,站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制作的服装道:“老板好。”
“嗯。”吴擎搂着连无虞目不斜视地穿过,带着他走到后院天井,连无恙坐在圆桌旁,桌上备好了四菜一汤。
“快来,就等你们了。”连无恙催促道。
饭后,连无恙抱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想到旱魃,说一直要找族长问连氏秘技的事情,便道:“哥哥,族长这些天还没联系你吗?”
连无虞擦嘴的手微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放下纸巾:“还没有,可能有些忙吧。”
“哦,若族长入梦了,你记得让纸人找我。”
“好。”
“对了,刘德的生辰八字拿过来了,我让他明天开车过来运纸扎品,今天我们连夜把纸人做好,明天让他一早带走。”
连无恙无所谓:“可以啊。”
半夜,连无恙拿着刘德转给他的他妈妈的照片,在小黑屋内提着竹篾做轮廓。
烛火闪烁,月上枝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黑屋内多了一具竹子做出来的人形骨架。
连无恙撑着地站起来,转了转脖子和肩膀,换件因久坐而僵硬的脊背。
“我看看那个颜色适合她。”连无恙来到一排木柜前,从木柜的中间一层放了各种肤色的卷起来的纸张,他回忆余芬芬的肤色,从木柜前做过,挑选了一份微黄的。
余芬芬年纪大了,肤色蜡黄,和这个也比较接近。
连无恙从木柜上抽出一大卷,将黄纸裁剪好糊在木架上,很快一个人形就出来了。
在描上余芬芬的五官和发饰,一个‘余芬芬’就活灵活现的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