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内，顾荣昭一拳直接把电梯内的文岳打到撞在边缘，满地的血，剧烈骇人的碰撞声外，是林冉几乎崩溃的一声‘够了！’。
本就破碎的眼镜这一次彻底断了。摔在地面。
文岳咳出一口带血肉的唾沫，歪着头，发丝胡乱的把脸遮掩着，看不见神情。
他应该已经被打了很多次，此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推搡的瘫倒在边缘。
“对不起。丘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细碎的声音几乎蚊蝇，听的人也跟着心颤。林冉伸手想扶他，几番挣扎又黯淡下脸别过了头。
顾荣昭指骨被捏的作响。
抬眼的刹那就又要再次动手。
林冉看准时机猛地上前抓住他。
“顾荣昭，已经没了两个人了！！你要把他也活活打死吗！！”
狭窄的电梯里，女生颤抖的哭泣带着濒临绝望的祈求。
“算我求你了。丘棉也许也还活着。别打了。已经可以了。”
“我们如果找到程一千，找到她，还要出去的。出去了才能找到丘棉。万一出不去，死在这里，才是真的完了。懂吗。”
顾荣昭终于缓缓把拳放了下去。目光森冷的移开。
算是暂时压制了怒意。
电梯没有中央能够停留的楼层，一路往下，就这样抵达了寒冷安静的地下六层。
打开闸门的刹那，一股油墨混杂了消毒水的熟悉气味充斥三人的鼻腔。
似乎进行空气流通的机器多年来依旧自顾自的运转，地下室的空气除了略微浓重外并无异样，就仿佛上一秒这里还有人在忙碌的走动，交换手里的文件夹和资料。
那是他们往年最熟悉的味道。属于实验室，办公楼，属于那个正常安全的社会里最常见的一个标志。
然而，最离奇的是，这个废弃了整整六年孤立于无人荒岛的地下室，竟然还是通电的。白炽灯的亮度把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衬托出于外界全然不同的冷淡温度，凌乱的办公桌，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纸张，开口的订书机，倒地的转椅，都照的清晰可见。
这里仿佛是被封存在水晶球内的另一个世界，干燥离奇，寂静到诡异。
林冉第一眼就看见了尽头的一个风尘仆仆的背包。
“程一千！她在这里！！她的包，看，她的包都在这！”
她几乎惊喜的跑上前，踩着一地的纸张杂物，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那个沾满了草叶泥土的背包，转头看着这头的俩人。
一道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在几道目光紧随其后出现的，是熟悉的一个人影。
“嗯？你们才来？”
程一千戴着护目镜，打开了一半的玻璃门，看着站在电梯前的顾荣昭和文岳，以及抱着她背包表情怔愣的林冉。
少女对他们的狼狈似乎意外，却也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拿下了头上崭新完整的护目镜，试探着朝几人摇了摇。
“那个……我找到了好东西，要不要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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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未曾清理的水箱，玻璃折射出内里海水深沉的色泽，像是漆黑未知的可怕深渊，光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也要感到畏惧胆寒。
程一千领着几人走到宽阔的几乎占据整个巨大房间墙面的水箱前，四人在暗色的水体面前似乎一下子渺小了很多，需要抬头才看的见最顶端贴在玻璃上的一张鲜红的禁止符号。
【危险】
放大的字眼，周遭的细密小字已经看不清而有些模糊了，似乎曾经被海水长久浸泡过。
程一千从一旁的铁质银桌上拿起了先前翻开几页的文件夹。纸张翻动的声音清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鲜明。
“你们知道G-34这个档案吗？”她低着头，声音平静。
顾荣昭眯起眼不想在这里废话，上前一步就要暴躁的打断她。
“知不知道你私自离队我们费了多大力气找你，丘棉甚至走散了！你他妈还坐在这——”
程一千猛地转身，目光锐利的毫不畏惧和他对视，手中物件‘啪’的摔在桌面上。
“我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刚刚碰到的东西是什么，吃什么，谁造的。”
一时间剑拔弩张，林冉甚至插不上对话，就看见程一千仿佛点燃了什么早已憋屈许久的怒火一般疾步走到青年面前，几乎吼着把剩下的质问全数出口。
“顾荣昭，你现在有精力骂我，你知道这地方是什么地方吗？你睁大你的眼看看，看看这里稿纸的每个署名，看看印刷件上的字！”
“我们都完了，知道吗，谁也活不了！！”
桌案上一沓被整理过的纸张猛地被程一千拿起，宣泄般的‘哗啦’摔在了面前顾荣昭的脸上，连带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印刷字，黑白复印图，甚至末端签字的蓝色墨水都一瞬间印进顾荣昭的眼睛，把他几近崩起的太阳穴青筋，一瞬间压成了面色上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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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空挡补全：G-34的基因组变量与基因工程。”
ai在脑海里猛地出声的时候，在笼子里运载太久甚至隐约昏昏欲睡的丘棉才陡然惊醒。周围还是一片一成不变的昏暗，依稀看得见墙壁和纵横交错的链条。
“章节更新了？”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在铁笼里换了个精神点的坐姿。询问脑海中自顾自更迭信息的ai系统。
“是。正在加载文档。”
“G-34，分布寒冷海域，由北冰洋至北卡罗莱纳州、阿拉斯加。幼体为透明身体，包含了头、身、尾3个部分。身型娇小，体长30厘米～50厘米，可清晰地看到体内的各个部位。成年到性成熟期，逐渐贴近类人化成体，眼鼻退化，灰化尾端，口器扩张。主食肉类，包含陆地至海洋各类种群，无主要天敌。发声方式：离散呼叫和威慑尖鸣。伴随剧烈声波刺穿，成年体能够造成防弹玻璃碎裂，脑膜损伤。背鳍，两鳍布骨针，尾端巨力。第三代为鳞片绝缘体，不可延续电网控制……”
“实验失败记录376511次，具体原因：变量控制失败。突变体控制失败。培育箱连接管泄露，海水阻拦破损。隔离网测试失败。声波干扰失败。”
丘棉听到一半就脑袋发胀，只觉得视野跟着模糊了一下，赶紧打断了ai源源不断的念稿。
“别，别念那么多记不住的了，有没有有用的要点单独记录一下？例如弱点，习性……”
5353稍微顿了几秒。
“畏强光，喜血气。”
丘棉点点头，怪不得先前的人鱼是在天快暗的傍晚才出来，原来太阳是它们的弱点之一。游荡猎手找到了对抗方式，其余的也就好办了。最起码面对时不至于毫无思绪。
“那，公主有类似的弱点吗？”
5353再度陷入停顿。
只是丘棉还没等到它的回答，笼子上端的转轮猛地碰到一处卡扣，‘碰’的停下了。
少年在里面也跟着一个踉跄，直接趴到了底部。
5353的回复此时才毫无感情的在脑中响起。
“无。”
底下有依稀的水波，水花水珠互相碎裂着，荡出一层层白色的浅纹，还有宛如错觉一般，什么巨大生物从水底游曳时的沉闷声音。
恐惧让丘棉的五感变得模糊，他其实忘记了另一道隐没在海水底部淡淡的声音。
那是歌声。
无数次夜里，凌晨，在耳膜上轻轻一碰就抓不住的歌声。
丘棉探头往下看去。只看了一眼，就心生了畏惧。
孤单无依宛如海上孤帆的铁笼，此刻高高悬挂于一处漆黑不见底的水面顶端，相隔几乎三层楼高的距离，宛如一颗装载着甜美猎物的糖果，安静坠在毫无声息的海水巨口上方，等待捕食者的一跃而起。
但更可怕的已经不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水了。
漆黑波澜的中央，一条巨大雪白的鳞尾，宛如浓墨中的一只修长的苍白幽灵般，倏忽露出一截饱满鳞片的侧尾。它缓慢沉浮在波浪间，一瞬即逝地展露着强壮而线条鲜明的身躯。
直到巨大的尾鳍最终拍打在水花上，又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丘棉指尖轻轻颤抖着，立刻挪开了视线。
他的眼前已经再度被泪水模糊了。神情却还是茫然怔愣的，似乎一下子没有接收到这个可怕的事实。
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爬上的这个铁笼，是什么了。
人类将自己再度蜷缩起来，脑袋埋进双膝，以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态轻轻抽噎着，在笼子中央成为一个娇小的食物。
这是一个喂食笼。
待到时间足够，或许就会，猛地沉入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