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擒贼

今晚的陈家庄像是被灯笼的光给点着了。

当鉴书卫把家主给擒住时,他吓得都失禁了,连忙将祖父生前遗留在墙中的典籍给搬了出来,慌忙地给他们磕头。

“大人们,小的就这些了。”那陈家主双腿抖得像是患了寒腿似的。

“你确定没有了?”有个男子走了出来,一袭淄袍,嘴角微微上翘,随手把花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家主瑟瑟发抖,“没了!真的没了啊!”

“带走。”男子把刀放回了刀鞘中,刀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把书带走!曲无纤!”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可半天不见个人影。

男子先是一愣,有些恼怒问道,“她去哪了?”

“霍大人……”其中有一个少年,带着个斗笠,看不清面孔,似乎是新来的,声音有些弱弱地说道,“她好像去追‘电行’了。”

“书都在这里,电行会跑哪去!”霍满扶额叹息道,“借口罢了。”

霍满也奈何不了曲无纤,她是由新帝任命而来的,因为有一手好箭法,连电行都避她三分。

“走吧!”霍满摆摆手,让那个少年捡好了书卷,“今天晚上还算比较顺利,先去焚书坑。”

嗒嗒。

霍满走了几步,像往常一样,伸手想接过刚刚缴到的书。

少年可就是不动。

“快点。”霍满有些不耐烦了,“不会干活吗?”

少年嘿嘿一笑,须臾间,瞬间火花蹦了出来,似一只野兽,张牙舞爪,亮得刺眼。

“电行!”

“电行来了!”

鉴书卫纷纷拔出刀,遮挡着眼睛,欲要与他一决高下。可那刀却是乱挥一通,打在了自己同僚身上。

顷刻,火花褪去。电行便站在了屋檐上,那件黑色的斗篷衬着白色长靴晃得显眼。他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带着白色手衣的手插在了腰处,背上的那把铁制花棒闪出银丝。也许出于不屑,坚信无人能看到自己的外貌,用白底黑墨描绘的笑脸面具直接挂在了腰上。

“你小子,又来妨碍官家办事?”霍满气的胡子发抖,“我抓到你,便把你的皮扒下来!”

“来啊,看谁的速度最快!”电行似乎白了一眼他,那根双头豹首的花棒狠狠向下一跺,顿时沸腾的铁水向他们袭来!似瀑布般涌入水面,引出阵阵光耀,又让鉴书卫失明了似的。

这惹得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跑出院子瞧着,可把鉴书卫的脸给丢尽了!

霍满恼羞成怒,猛地拔出了花刀,劈开了火芯子,欲要撕烂他的嘴!可电行早已不见踪迹,只留了那铁花盛开的火花,正开得热烈。

·

郊外就没如此热闹了。

就在陈家庄不远处的一所破庙里,乌鸦的叫声四起,而这庙里神像下正跪着一个白衣斗篷的女子,脸上那张与电行相似的白底黑墨的面具在黑暗中麻木的看着前方。

此人正是沈逐月,她在等着自己的搭档,电行,那双带着黑皮手衣的手正举着高香敬奉着神明。

门外忽得惊起了一阵寒鸦,咿咿唔唔地响起一片涟漪。随之,便听见了金属落地的清脆的声响。

他来了。

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一个飘逸潇洒的身影映着月光,跨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没来帮我?”电行有些可惜道,“都未看到我的铁花秀呢。”

“我看到了。”扶风起了身,转头看着自己的搭档,少年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她却听他的口气很是自信,“不过,我觉得你应付得了霍满,便先到了帮派要求所到之处了。”

“赖皮!”电行鼻尖轻哼一下,“看我今天晚上救回了什么书,看看有旧朝的‘五书’吧”说罢,把那麻袋里的书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本一本的取出,放在烛火下看着。

扶风凑过去瞧了眼,均是些《笑傲电行传》、《四象演义》、《擒虎下山》……她不禁捧腹大笑说,“你捡了市井话本回来是要和我讲书么?”

电行再也忍无可忍,气得直跺脚,不忘冷嘲着“这个陈家主有点意思!他那里应该有五书中的一书啊!”

所谓旧朝“五书”,即观水文《水历》,记旧史《岁书》,懂礼仪《礼章》,通乐律《乐经》,博哲理《明典》。可这电行愣是一本都没截胡,可谓是可怜至极!

“唉!”扶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为人家陈家主是吃素的?真是不靠谱!硬要我协你一通去!”

“什么?”电行一听,是要问罪了,“你倒好,在这坐收渔利,到时候看孤云怎么收拾我们!”

“孤云”是他们的首领,地下护书的发起者。“电行”和“扶风”是他的手下,“四象”之二,隶属“观书派”。

“走罢!”扶风用横刀的刀鞘打了一下他,“再过两个时辰,孤云真的要派人过来取书了!”

那电行气呼呼地就往外走,欲要跑回陈家庄。

“你不能用铁花勾锁么?”扶风冷冷嬉笑着,“这走回头路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莫非,你恐高!”

“胡说!”电行双手插腰,腰上系着的白色涡纹腰带被勾锁敲击地噗噗响着,“我怎么会呢?”说着,只听到“扑哧”一声,勾锁紧紧缠住二人,可愣是没动。

“走啊!我还说你比我的朋友打铁花厉害。看来,说不得。”扶风一扯勾锁,随之,听取电行“哇”声一片。

那勾锁带二人直达陈家庄院里。

还没等扶风说话,电行一股脑地往正堂冲,望见陈家主正绑在椅子上,置于神像的烛底下,那嘴上堵着块麻布,嘴里咿咿唔唔叫着,欲说还休。

电行大惊,欲要将其绳子松开,便听到数把刀出鞘的唰唰声响。他拗过头,又是一惊,这霍满也许是发现了陈家主隐瞒藏书的事,料到他会折返回来,特意逮他!

“扶风救命!”电行暗暗叫苦,抱起头就往神像台上窜,随手用花棒把台上的烛盏打在了地上,正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扶风看到他这幅模样,不禁扶额,一脚踹进了门里,在夜光里拔出了横刀,一顿乱打,她打的是自己同僚,他们下一招出什么她都知道。在月色朦胧中,就看到白光闪闪,听到同僚们噫吁唏地哀叹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扶风边接招时边夹着嗓音,冲着电行喊道:“快,快去救陈家主!”

电行这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地往下跳,帮着给陈家主松绑。那家主像是憋了好久的气,气喘吁吁地说道,“神像下……神像下……”忽得昏了过去。

须臾间,电行连忙把神像移走,一卷《水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扶风?我拿到了!”电行喜上眉梢,在台上蹦跶起来。

没人应他。

摸黑中,他看见有只手伸向了神台上,那正是气急败坏的霍满,欲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小子别被我逮到!”霍满拔刀向他砍去!

电行在黑暗之中已知晓房里的布局,看到神像台的摆着一坛美酒,像是祭神时用的。他灵机一动,大喊着“霍大人,电行请您喝酒!”说罢,笑嘻嘻地直接把酒坛往他头上一扣!

酒香浓郁四溢。而酒水则从霍满的头上淋到脚上,像个落水鬼。霍满一怔,呛了几口酒,欲要把酒坛子给拔出来,可无济于事,只听到手下的声音:“霍大人,您怎么了?”

狼狈不堪。

他碍于面子,又不好回话,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事!”东倒西歪地用手扶着往墙上靠,使劲砸头上的酒坛,发出乒乒乓乓声音。他一气之下,似乎想起了曲无纤,她的箭法可是克电行的好帮手,又大喝道“曲无纤来了吗?”

“来了。”

沈逐月举着火把,那黑皮靴扎着裤脚,跨入门内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当着一群有气无力的同僚面,面无表情地背着弓走了起来,“甚是抱歉,霍大人,我带了援军来。”

“快……”霍满火气稍微消了一点,“把电行给我抓来!”

扶风是我沈逐月,曲无纤也是我沈逐月。

“是!”沈逐月微微一笑,扬起刚刚束起的马尾,那银制发冠在月下发光,她向那个头上仍挂着个酒坛的霍满鞠了一躬,拂袖而去。

·

月色朦胧,在陈家庄的后院屋檐出现一抹黑色的身影,速度如离弦之箭。那人的身影在月下矫健甚极。

他可是边跑边嘻嘻地笑着,“这些皇帝养的犬马真是太无用了吧,哈哈哈!”骤得跳下房檐,执手推门,明明是深秋,但他春光拂面。

门推开后,他便愣住了。

门外,曲无纤静静站在那里,和那些被“扶风”打残欲要寻仇、摩拳擦掌的同僚们。那少女挑了挑锋眉,随手挥了挥手中的弓箭,而那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去哪?这位侠盗大人?”

电行惊住了,看到了少女手上拿着的那件白色斗篷。只见她笑脸盈盈地说道,“扶风她已经丢了盔甲逃跑啦,现在来找你,电行大人呢。”

“呜呼!”电行哀叹道,“扶风走了,所以这些人这是专门来恭候我的吗!”他连忙把花棒往身后一挥,火光闪闪,听见了鉴书卫的抱怨声,“又来这一出!”他趁此跌跌撞撞地慌忙跳上屋檐。

“我电行求曲大人饶我一命!”电行边跑边喊着,腰间捆着的书卷用手紧紧攥着,生怕它抖坏了。

沈逐月笑道,“怕了?那就把书给我交出来!”她向同僚手下摆摆手,示意要引火上箭。她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抹狼狈不堪的身影,坏笑起来。

弓弦崩紧,骤然间飞了出去!带着那带火之箭如脱缰野马奔腾在空中!

电行瞪大双眼,嘴巴张大,跳着躲过了数箭,只是听到“扑哧”一声。

右手的手衣被箭划开了,露出了一道褐色疤痕。电行一慌,把手藏在了斗篷之中。

沈逐月愣了一下,手中的弓似乎凝滞了半响。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呆呆?

她不信地摇摇头。

也许是太黑,看错了。

只见电行果断拉开了勾锁,仍嬉皮笑脸地说着,“再见!曲大人!”

他的身后闪烁起巨大的火花,像绚丽的昙花稍纵即逝。沈逐月被迫捂上眼,再睁开时,他已无影无踪!

“曲大人……”旁边的同僚问道,“还要追么?”

“收。”沈逐月瞥了一眼同僚,“让他走吧,下次还会再见面。”

她望着天空中的月亮,那嘴角微微上扬。

裴回,裴子尘。

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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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纤尘
连载中半山居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