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们聊天的话题也像被抽干了水分。
柏林那些共享的秘密:运河的野鸭、二手市集的梨皮、陶艺工坊的裂痕。聊过几次后,似乎也失去了新鲜感。
申清禾的生活被实验数据、课程作业、北方干燥的天气填满。阿德里安的生活重心在他的小店、他修复的那些老乐器、以及他本地的朋友和顾客。
对话开始变得礼貌,甚至有些干巴巴:
申清禾:今天降温了,风好大。
阿德里安:柏林也下雨了,有点冷。注意保暖。
申清禾:嗯,你也是。
阿德里安:你那个……材料分析的实验怎么样了?
申清禾:还在搞数据,头疼。你店里生意还好?
阿德里安:老样子。
梅雨季刚刚开始,雨丝像细密的网。申清禾剪掉了她半年前染的浅色,掉色已经掉成灰色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德里安发来的消息:"柏林今天出太阳了,你那边呢?"
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云朵的表情。
申清禾将柏林带回来的星轨徽章别在书包上,室友萧芮探头看了一眼:“哟,定情信物?”
“纪念品而已。”她将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衣柜,毛衣袖口还沾着阿德里安公寓的松木香。
开学第三周,材料物理系的实验室来了个研二学长。他总在申清禾做实验时"恰好"需要同款试剂,白大褂口袋里永远装着薄荷糖。
"学妹,提神。味道比高中方枭于喜欢的糖甜一些。
申清禾把糖纸夹进《量子力学》课本,拍照发给阿德里安:“有人想挖你墙角。”
对方回复得很快:"告诉他你男朋友会做黑森林蛋糕。"她盯着屏幕笑了,笑着笑着发现上次视频已经是十七天前。
约好的视频通话,也常常因为一方临时有事而取消。偶尔连上线,画面也可能卡顿,声音延迟。
阿德里安那边背景音有时是乐器调试的声音,有时是热闹的谈话声。申清禾这边则常常是图书馆的安静或者实验室仪器的嗡鸣。
分享欲在消失。申清禾看到实验室窗外飞过一群鸟,形状奇特,她下意识拿起手机想拍照发给阿德里安,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几秒,又放下了。
这点小事,值得打扰他吗?他似乎也差不多。有一次他提到参加了一个小型的音乐沙龙,很热闹,申清禾问“玩得开心吗?”,他回“还行”,就没有然后了。
徐绵的语音消息在深夜炸响:“方枭于破纪录了!”背景音里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申清禾蜷在床上看她们发来的视频,方枭于冲过终点线后,直接翻过广告牌把徐绵抱了起来。镜头剧烈晃动前,她看见徐绵的眼镜歪在鼻梁上,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她打字问道。徐绵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接着发来方枭于的语音:“伴娘服给你选露背的!”
偶尔申清禾深夜被噩梦惊醒,打开手机,看到柏林是下午,对话框还停留在两天前她问他“那把小提琴修好了吗”的地方,他还没回。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默默关掉了。
周末,她路过学校音乐社的活动室,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推门进去,发现是几个学生在排练。
“你会弹琴?”音乐社的社长是个长发男生,看到她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
“不会,就是路过。”她摇头。
“那试试?”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架旧钢琴。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下。手指轻轻按在琴键上,想起阿德里安教她的那首《雪绒花》——她只会弹前几个小节。
琴声磕磕绊绊地响起,社长笑了:“还行啊,至少没跑调。”
“以前…朋友教过一点。”她收回手,笑了笑。
“要不要加入我们?下周有校园艺术节,缺个键盘手。”
“我水平太差了。”她摇头,但心里却有点动摇。
“没事,就当玩。”社长递给她一张报名表,“考虑一下?”
她接过表格,折好塞进书包。
书桌前,申清禾盯着那张音乐社的报名表。纸张很薄,边缘因为被她反复摩挲而微微卷起。
她想起阿德里安曾经说过的话:“音乐是唯一一种……错误也会被原谅的语言。”
她想起,柏林乐器店阁楼里松木香和暖黄的灯光,阿德里安握着她的手纠正指法时,腕骨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申清禾打开聊天框编辑着话,结果对方先发来了消息:
[一张乐器店的照片,角落里摆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 你走之前送我的薄荷,又蔫了…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养植物?
申清禾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她回复: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养植物?[笑哭表情] 少浇点水,放窗边晒晒太阳。
阿德里安:遵命,教授![敬礼表情]
然后对话结束。
申清禾坐在宿舍的窗边,看着外面的雪。北方的雪下得安静,不像南方的雨,总是淅淅沥沥吵个不停。
萧芮戴着耳机打游戏,只有敲键盘的声音,还不算吵。
柏林的冬天过去了吗,运河边的野鸭应该也飞回来了吧?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明天早上还有实验报告要交,下周的路演要准备,音乐社的排练……或许可以去试试?
申清禾觉得雪就像雨一样,不会一直下然后把一整季的雪都下掉,而是停两天雪化的差不多了又慢慢悠悠飘起细雪了。
就像现在,稀碎的雪粒簌簌地扑打在窗玻璃上。申清禾坐在实验室的角落,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际线上,就想着这雪的事情呢。
都说南方孩子对雪都有执念,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可能是见少嘛。
“喂,发什么呆呢?”萧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只手拍在她肩上,“数据处理完了?”
申清禾回过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还差最后一点拟合……”
“别拟合了!”萧芮一把合上她的笔记本,动作干脆利落,“系里今晚在音乐餐吧聚会,班长让我务必把你拖过去。
萧芮没等申清禾抗议,就开始帮她收拾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这种实验室幽灵再不出门,大家都要以为你学物理学傻了。”
申清禾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萧芮塞过来一件厚外套:“别废话,穿好衣服走人。”
聚会地点在学校附近一家颇有年代感的音乐餐吧里,那里木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墙上挂满了泛黄的黑胶唱片和手写乐谱。角落里摆着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漆面斑驳,琴键泛黄,却意外地透着一种温暖的年代感。
聚会的气氛很热闹,烧烤的油烟混着啤酒的麦芽香在空气中浮动。
申清禾坐在角落,小口啜饮着一杯柠檬水,听着周围的喧闹,思绪却有点飘远。
“哎,清禾!”班长突然cue到她,众人也探头往她那边看去。
“听说你会弹钢琴?要不要上去露一手?”
她一愣:“谁说的?”
“音乐社社长啊,他说你上次在他们活动室弹过。”班长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果然,那个长发男生正冲她挥手。
“我就弹过几个音……”她下意识想拒绝。
“别谦虚了!”萧芮在旁边起哄,“去吧,给我们班争点面子!”
周围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她无奈,只好起身走向角落里的那架老钢琴。
琴键有些旧了,按下去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路小雨》,简单的前几个小节。
琴声磕磕绊绊地响起,餐吧里的嘈杂声渐渐低了下去。她弹得很生涩,甚至有几个音明显错了,但奇怪的是,没人嘲笑她。相反,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时,周围竟然响起了掌声。
“可以啊清禾!”萧芮第一个冲过来,“深藏不露啊!”
音乐社社长也走过来,笑着问:“我说真的,来跟我们一起玩吧,怎么样?”
她摇摇头:“我水平太差了,刚才都弹错了。”
“谁在乎?”社长耸耸肩,“玩音乐又不是考试,开心就行。”
“......行,我有空就去你们那边打打酱油。”申清禾抵不过他的热情,勉强答应着,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少有空的。
有人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分享自己在乐队的经历,申清禾表面看着听的很认真,其实思绪早就跑到德国去了,不是她又想男朋友了,只是单纯觉得有点无聊而已。
她这样放空,根本没注意对方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直到好友萧芮都看不下去了,才忍不住打趣道:
“我警告你不要给我们小禾苗洗脑哦,人家男友就是搞音乐的!”她说着,一把用手臂揽住申清禾。
清禾意识到萧芮又开始作妖时,周围已经开始起哄了:
“哇竟然有男朋友吗?”
“独立乐手!是谁呀说不定我听过他的歌...”
“羡慕——”
各式各样的语气让她哭笑不得,申清禾也只是简单介绍阿德里安。众人知道她还是异国恋之后,虽然没人再问了,但是很每个人不约而同都会担心爱的保质期。
“他们感情挺好的,我都吃醋了!”萧芮调侃道,然后她又自如地把话题切换走了,没有太多停留。
社交对萧芮来说并不难,偶尔提到申清禾也不会让她感到无聊。申清禾的手一直被萧芮牵着,像一个无声的陪伴。
聚会散场时,夜已经深了。北方的风刮得人脸生疼,萧芮裹紧外套,嘟囔着“冻死了冻死了”,和申清禾一起走在回寝的路上。
周围很安静,申清禾专注地听着衣物随迈步摩擦出的声响。
“你今天弹得挺好的。”萧芮突然说。
“真的?”她有点意外。
“嗯,虽然不熟练,但……挺真诚的。”苏芮难得认真,“比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强多了。”
申清禾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弹错了好几个音。”
“谁在乎?”苏芮踢了一脚路边的雪堆,“反正我没听出来。”
申清禾忍不住笑了,突然想好了下次萧芮生日就送她一直说好看的鼠标。
我觉得《我们的歌》很适合朋友之间呀:情人总分分合合但是我们却越爱越深,朋友是很宝贵的财富[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情人总分分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