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徐嘉平感觉脑袋有点疼，晕晕乎乎的，所幸他喝得不多，宿醉的症状也不太明显。
洗漱完之后，他看见秦如鸣房间那扇紧闭的门一顿，眼帘半盒，想着昨天似乎是秦如鸣送他回来的。昨晚的记忆混乱一片，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一切就像罩着层纱看不真切。
他好像说了些什么……
不过，应该也不太重要吧？
徐嘉平想着秦如鸣可能这个时候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没想到等他吃完早饭才知道秦如鸣已经早早出了门。
“嗨，不用管他。”陈应随意说道，“估摸着是去看师父和黄婶了吧。”
徐嘉平脸上显露出一丝疑惑。
乔苏脸上闪过落寞的神情，放下手机说：“我爸走得早，整个门派，这么一大家子全靠我哥一个人撑着。每年这几天，到了我爸的忌日，我哥都会去祭拜我爸，还有黄叔和赵哥。”
易游听了这话一顿，倒是放下一直忙着的工作，走过来踟蹰着拍拍乔苏的肩膀，又轻又柔地说：“血脉不断，薪火相传。师父看见我们把芥子门弄得这么好，他会欣慰的。”
乔苏听后一敛失落神态，嬉笑着摸了摸易游的手，一股子耍流氓的强调，说：“哟，易师兄都会心疼小姑娘了！看来师妹我是不用担心师兄找不到女朋友来壮大门派了，也算是后继有望了。”
易游的脸顿时爆红，慌忙抽出手，哆嗦着藏到身后，然后同手同脚地回到电脑前，嘴里嘟囔：
“师妹，你……没个正行。”
“我怎么，我这是为了芥子门着想，这是光荣的！”
陈应呵呵笑道，也跟着起哄，挤兑地说：“是啊，到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小子，门派就是血脉不断，后继有人了！你老妈也省得再催！”
“为什么偏偏是小子，姑娘也可以！”乔苏眼睛圆瞪，反驳道。
“你去给阿基米德打工吧，这么会抬杠。”陈应不惯她，翻个白眼说。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笑作一团。
倒是徐嘉平有点不解，手掌摩挲着手肘道：“这个黄婶……”
陈应把徐嘉平拉到一边，使了个眼色，偷偷给他解释：“师父七年前和他的一个好友，黄芒黄叔，还有黄叔的徒弟赵浔赵哥，三个人一起在乌连山殒命。然后师兄就接管了芥子门，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之前是挂名弟子，19岁才来这边，具体的问易游吧，他来门派的时间早，似乎是8岁吧。”
徐嘉平点了点头，倒是没再提这事。
后来芥子门的众人都忙着工作，易游在处理信息和查找信息，一个叫方泽的小姑娘负责在招待处待客，乔苏苏则收拾了一下行李去一个委托人家里看看，祁棠主要守在电脑前处理一些咨询服务，形式有点像客服。
估摸着是看徐嘉平没什么事情可干，陈应也被秦如鸣发了一通火之后无所事事，所以陈应撺掇着徐嘉平去逛街。
徐嘉平本来对这种，他觉得除了浪费时间精力以外无意义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陈应一直宣传他们要去的不是普通的商业街，而是位于昭城最大的风水街，里面有大量的灵师门派开的店铺。
“朋友，难道你不想多了解了解这行吗？我们可是要共事四年的，而且你多走动走动也没坏处。”陈应不遗余力地洗脑他。
徐嘉平想到他来之前决定好了的，要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反正总是要去的，后来他才知道这货纯纯就是想借着公款吃喝！
徐嘉平不会开车，陈应就开车带着他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老街。
这里就是闻名整个昭城的风水街，后来更名为迷津路。
进了老街，徐嘉平才算是第一次真真实实见识到人间的繁华与盛况，既不是从长辈口耳相传中，也不是从陈旧的课本里。
老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一条长似无尽的青石板路直直贯穿了整条街，它已经褪去了本有的颜色，变得暗沉，甚至长了雨打不掉、风吹不掉的青苔，也失去了原有的棱角。它不像人工的青石板那样工整，但徐嘉平就是从一条青石板路上看到人间一隅沧桑的、深厚的历史。
沿着老街两旁是高低林立的商铺，至多不过二层，清一色的木质店铺，店门口甚至挂有精美的灯笼，一踏进这里就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过去，两边则是热闹的人群。
徐嘉平一路走走看看，陈应就带着他到处看，给他介绍。
“我们这的老街不仅仅卖些和风水、灵师有关的东西，还卖古董玩意，而且这样的可多。”陈应乐呵呵地说着。
“确实，我看这边有许多玉器店、古玩店，还有卖古书的。”徐嘉平目光一一扫过去，点点头说。
“嗨，这还不是因为建国之后不许妖精成精，啊不是，是不允许搞些他们看来封建迷信的东西。所以做这行的人也少了，许许多多的门派也凋敝了，自然也就无暇管这种铺子的事。”陈应撇撇嘴，叹气说。
“所以大量的古玩店铺或者玉器修复店都扎堆来了这，还有不少假店，真是啥阿猫阿狗都来了。”陈应又愤愤说道。
“呵，比如——芥子门。”
身后突然传来嘲讽的声音，拖长尾音，尽显傲慢与嘲弄。他们回头望去，就见一个染着银发的年轻男人眼神睥睨地看着他们，穿得绝对要属于一条街最非主流的仔，个子没多高，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高飞，你有病去治行不行？还是说医生已经放弃治疗，直接宣布拉进太平间了？”陈应见了他，一张圆脸气鼓鼓，像个刚蒸好的包子。
“我说得不对？本就是没名没姓的小门派，给我家提鞋都不够。”那男人轻蔑地扫了他两眼，转到徐嘉平身上倒是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又是不怀好意的打量。
“嘿，你个老六，提鞋不够的，还能被抢生意？更何况，我们有名有姓！”陈应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高飞脸上呈现恼怒之色：“小小芥子门，不过是个芥子罢了，就是个野鸡门派，终其一生也别想飞上梧桐做凤凰！”
“真是狗进茅厕，一张嘴就是造。”陈应耸耸肩骂道。
“哟，急了急了！”高飞下颌抬得更高了，声音也跟着提了好几个分贝。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好奇到停下脚步，怼怼旁边人的肩，更何况吵架的人旁边还有个大帅哥，不看白不看。
人类喜欢凑热闹、看热闹的基因是代代相传的。
打量的、审视的、好奇的、暧昧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赤.裸裸地包围着徐嘉平。他蹙眉，眼神冷寒，他亦非不习惯，只是仍然厌恶这种被密不透风的眼神注视的感觉，他觉得恶心、窒息。
徐嘉平长腿一迈，朝旁边的人群退了几步，半分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
“狗咬你，你能不急啊？更何况我们这小小芥子门可是有你求都求不来的人物。”陈应连骂带讽道。
“你——！”高飞脸色顿时难看极了，猛地窜到陈应面前就要拎起人家衣领。
幸亏陈应早有所料，做出与他体重完全不符的灵活，往旁边猛地一闪。
“哟哟哟，这高家二少这是要当街殴打无辜人员啊！”说着陈应还来了段戏腔，“丢脸哟，造孽呀。不满我，你报警吧！”说着做了个鬼脸。
“你——！你给我等着！”
“不来是孙子。”
最后高飞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意思咄咄逼人，只好愤愤地一甩手，走了。
陈应找了一圈，才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大隐隐于市的徐嘉平。
他冷言冷语地问：“他是谁？之前和你们有交集？”徐嘉平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周围的人还在用那种粘稠的目光看着他。
两人继续走在青石板路上，只是经过那么一闹，许多大姑娘小媳妇都悄悄看着徐嘉平，眼中难掩惊艳，惹得徐嘉平冷脸，想要逃走，。
“高飞，谭家的二少爷。”陈应倒是不太在意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神态自若地说，“我还没和你说吧？这神州几个有名望的门派本家都在这，中兴的谭家、赵家，家道中落的高家。哈哈，还有方兴未艾的我们芥子门。”
“其实他们都是有名望、有历史的门派，百年前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生意那也是如火如荼。只是你也知道，寂林之战后，鬼界元气大伤。人间的鬼怪多被消灭殆尽，加上百年间有天赋、肯吃苦的人太少，所以这许多门派也就只能马马虎虎过日子了。”
陈应耸耸肩说：“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都也还能生存下去，甚至发展发展商铺。就是可怜那些小门派，传承一旦断了，那就真的消亡了，现在好多小门派都成了江湖骗子，到处招摇撞骗。”
“芥子门呢？”徐嘉平回想了一下，根据他们之前所说，芥子门应该不算大门派吧，而且到现在就有过两位掌门家主。
“嗨，芥子门自然与他们不一样，芥子是师父创立的。只不过师父七年前突遭变故，撒手人寰，师兄当时才17就接管了芥子门。听说几个大门派，抢着要老大，甚至有人说愿意连着整个芥子门供养，但老大的骨气也硬，死活不愿意。后来两三年之内，还总是时不时有人上门抛出橄榄枝。”
徐嘉平疑惑道：“为什么不去呢？融入其他门派的话，自身应该会有很好的发展。而且，当时的他年纪似乎不是很大，撑起一个门派很难吧？”
以他的视角来说，确实不懂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划算的事。
“哎呀，老大很少和我说那个时候的事情啦，只记得有次撞见有门派许诺老大超高的报酬的，听得我都心动了，但是老大还是拒绝了。”陈应跑去路边摊买了两串糖葫芦，边吃边说。
“嗯。还有为什么乔苏苏要叫他哥啊？”徐嘉平知道有些东西陈应也一知半解，索性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问了个他疑惑的问题。
“啊，这个啊？我记得是因为老大是师父收养的吧，老大从四岁起就呆在师父家，后来师姐出生了，两人跟兄妹似的，关系好得很。”陈应舔舔糖葫芦说道。
徐嘉平没有接过那串陈应递过来的糖葫芦，他不习惯在街上吃东西，觉得不太斯文。
说着说着，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沁凉的青石板路，来到了灵师所集中开设的铺子前。
徐嘉平看见这些店铺有的典雅别致，有的富贵逼人，也有的门庭冷落。仔细一看，确实多数生意还不错的店铺不是高姓就是谭姓，或者赵姓，其他的店铺生意不过平平，足以窥见期间势力的盘根错节。
他们一直快走到老街的尽头，才看见芥子门的店铺，名字就是芥子门。
徐嘉平看到这家店一惊，然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新意和张扬。
这间铺子虽然也采用木质建造，但是房子的风格却融入了现代的元素，门口甚至有两三个木头雕的鬼怪样的雕像，在一众商铺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它们并不恐怖，甚至有点萌，因为它们通通采用Q版的形态，表情不是憨态可掬就是可怜兮兮，高也不过一米二。
徐嘉平：“……”
“这……这是什么？”徐嘉平一挑眉，难得磕巴了一下，他深深怀疑这是秦如鸣的手笔。
“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新意？我们都觉得这样可棒了！没办法，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搞点猎奇的吸引注意力，别人根本不找你。”陈应说着还拍拍那个表情委屈巴巴的木头僵尸的脑袋。
那僵尸大张的嘴中猛地吐出一个条幅，上面是——
“昭城最强灵师在此，我等妖魔鬼怪不敢造次。”
红底金字，显眼非常。
徐嘉平：“……”
我有一句我靠，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坏了人设！
徐嘉平声音发涩，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僵尸：“这、这也是他做的？”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玩。”陈应点点头，看着徐嘉平震惊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徐嘉平：……亏我还以为秦如鸣很成熟，就是个幼稚鬼。
不过徐嘉平诧异也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就又恢复，他附身看着小僵尸捧着的类似锦旗样的东西，果不其然，上面洋洋洒洒地绣着上百字的秦如鸣的个人战绩。
从高考过600，到17岁已经有过实战经验百余次，从个人一年远超他人的业绩，到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甚至还有委托人的多次赠送锦旗都被不慕名利的他拒绝……
……
徐嘉平虽然不会那么震惊了，但依旧再一次被他无语到。
不过徐嘉平无语归无语，但是也能从这番搞笑的个人宣传感受到秦如鸣确实有着非凡的能力，也有着敢拼敢干的勇气，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我这么棒，所以快来找我吧！”的勾搭客人的味道。
徐嘉平转向旁边捧着牌子的女鬼小姐和狐妖小姐，它们手里捧着的简介就正经多了，先是介绍了芥子门和实力，能接受的委托单程度，执行任务过程中存在一定风险，甚至还有收费依据，和一个疑似大佬的赞美。
徐嘉平这次终于能收拾好表情，淡定地走进这间在木牌上铁画银钩地写着芥子门三个大字的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