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扬了扬下巴，一脸压迫感道：“这场包厢凶杀案，李明七天前最后一个见面的人就是你，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们谈了什么。”
“初步你忙着去调酒的同时正好是和李明的最后一次交谈，虽然那条走廊的监控是坏的，但KTV另一条走廊的监控正好拍到拐角的位置，正是你们碰见的位置。”
江衍也见怪不怪，那条走廊的监控录像还是有一些破损，能看清楚画面，但还会有一些故障的条横码出现在录像上忽隐忽现，声音几乎都是沙哑的，根本没法听清楚到底聊了什么。
“不要撒谎。”江衍沉声道。
付乘风用审视的目光扯着她，刚一向没发话的付乘风忽然开口：“行了，别跟老子卖关子了，有什么屁话直接放。”
“行了，的确这是我。”李微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几分，看着江衍的眼神只好承认道：“监控下，大概九点——我正好要去给客人调酒，我们就在一道走廊处碰见的，他就拉着我和他聊了会天，其实聊的也没些什么，就谈谈我的事业啊…还有一些家事，聊地也就将近三来分钟吧。”
江衍边听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她的表情不算生硬，也没有半点矜持，看上去有点无辜。
“主要是我的时间不多，我还要工作，所以我就没和他多说几句”
江衍看着她的表情卸下了几分怀疑，撇头看向付乘风，不急不慢地轻声问：“记下来了吗？”
“记了。”
“接下来的话你如实回答我。”江衍两唇分开的短暂几秒，每一个字都含有大量的威胁性，他连话道：“说出你和李明聊完之后都干了什么？或者有没有看见一些嫌疑人之类的。”
“……”李微突然语塞，两片唇瓣半张着，脸上的动作顿了顿，话在嘴里打了两转欲言又止，舌头像打了死结半晌也没从嘴里钻出一个字。
付乘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察觉到不对劲从容道：“您不用紧张，只要您没犯罪，那就请您就如实回答该问题。”
李微局促回应了一声，双肩稍微放松下来，探索性地问：“如果我说了你们会信吗？”
两人顿了顿，江衍和顾元异同对视了一眼，收回视线，两人目光再次转移到李微身上。
江衍没法只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挤出一个坚信的表情：“只要您说的都是实话，自然信。”
“好。”李微垂眸静默几秒，然后抬了抬下巴，稳当开口：“当天——我本来和李明谈完后就准备走的，他就突然拉着我和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江衍神情稍微绷紧，一副很专注的样子，十指相扣抵住下巴，身体有些僵硬，付乘风也不例外，握笔的手指略微收紧。
“他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和我说……”李微眉梢略微皱了皱，咽了一口唾沫。
时间回到七天前的KTV走廊。
冷清的走廊中，惨白的灯光下李微点了点头，略微摊开一抹笑：“李总说笑了，我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设计师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呃…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告辞了，祝您前程似锦。”李微猝然退了一步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要先回去了。
李明嘴唇有些扭曲，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把刚要走的李微拉了回来，沉声道：“对不起，可能……有些事你还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告诉你。”
李微勾了勾头：“什么？”
她被一声“对不起”吓了一跳，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脸上不全生硬。
“身边的人千万不要相信，无论他说什么，就算是你最亲的人也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你永远不知道幕后到底是怎么样的。”李明再次叮嘱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时刻都要小心身边的人，到时候你一定会成为一个焦点——”
李明的声音有些沉，目光锐利，不像是喝醉酒的模样，反而说的话有些真。
李微怔了怔，有些懵，用你再说什么话的目光凝视他。
李明的声音欲言又止，静默好一会，半晌过后他散声散气道：“我只能帮到你在这了，其它只能靠你自己了，因为你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
李微百思不解看着他，没吭声，也不知道他是有些喝醉了还是刻意这么说，只好故作微笑默认。
走廊上的灯光忽闪忽暗，冷清的走廊下最后剩下了李明一人独自僵持在原地，目送李微的背影直到不见踪影，才缓缓转过身来。
“具体就这些，接下来我就继续我的工作去了，嫌疑人我是没看到的。”李微用认真的态度和语气对对面说。
话音刚落，付乘风听完这描述自然还没反应过来，内心铺满一团团迷雾。
“警官，”李微有许些无奈，“你们想听的我都实话实说了，如果你们还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无缘无故抓人吧？要是人真是我杀的那你们也要用一点东西来证明。”李微略微紧的眉梢终于松了下来，她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目视前方。
她说话的音量虽然不高，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不算僵硬，但语气有些压抑和沉重，周围的气氛压迫感瞬间燃了起来。
接着李微一言不发，尽管只隔着一面玻璃窗他也能感受到李微的情绪。
江衍听完顿了顿，埋头深思熟虑。
李明到底在防谁？又到底是在小心谁？
是李微最亲的人才是犯罪者？
来龙去脉那源头到底是什么？难道李明是预料到当天他自己一定会被惨落毒手？
江衍的脑海有些混乱，但没从面上表露出来，一阵突如其来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门未锁，是被踢开的，门板摇晃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吼声。
还没等江衍问个清楚，门口就站着一个庞大的身躯，苏景侧靠在门沿，双手抱臂，实际上他在门外窃听了许多。
他偏头抬眸扫了一眼审讯室的钟，收过脖子，冷声道：“现在下午一点五十七分，陆局开会了。”
江衍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只好站起身，出于礼貌回了一句：“等我三分钟。”
“我没太多耐心，快点——”说完，苏景无声地打了个咕哝的哈欠，大概是没睡眠不足。
他居高临下探查李微思索一番，转头吩咐道：“乘风，把她先从椅子上放出来。”
“好。”一声令下，付乘风停下了笔，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专配的钥匙迈步进去帮李微开锁。
李微坐的椅子是木块制作的，坐下去很坚硬，椅子身旁还带着一些手铐。
此时，事后——
李微扭了扭头，坐得实在太久了，身体有些麻木，之后又伸展双手，伸了下腰部。
江衍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李微面前，没等李微由来一句，江衍率先开口了：“加我吧，以后方便联系。”
现在也没时间问了，只好下次联系了江衍心说。
李微没吭声，只是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了一遍对面的二维码，只听见滴的一声入耳，江衍就知道扫上了。
“下次再会。”李微告辞后她迈步朝门口走去，苏景缓缓收了一下侧着的身躯，好给对方让路。
江衍回应了一句。
他目送那个身影离去，直到在走廊处渐渐消失了踪影。
江衍才反应过来，他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关了下去，伸手递到顾元手上，站在原地就像一个冷若冰霜的死人，冷脸无色。
下午二点，市局刑侦会议室。
长假过后炽热的天已经升到了高峰，茂盛的叶间夹着仲夏的燥热，技侦、市局法医、副教导员、正局长等人在座。
秦雯沉吟地咳了两声。
“这，这是李微？”宋奕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片监控录像。
秦雯无奈摇了摇头，指关节揉了揉眉心，显然一头雾水：“李微是九点走出去的，李明死于正好九点，还有她带出去那个包不是吗，唯独她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从李微九点半还在工作调酒从这一点根本没法解释。”
“是……”苏景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当时离开包厢时正好撞见她，她手里确实端着酒。”
宋奕挠了挠后头，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当真？”
苏景垂下双眸思索几番，迟疑的功夫他回出一个肯定的答复：“真。”
“我出包厢的时候拐角就正好看见她，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这…这分身啊她？”宋奕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正好对上一个正在深思的目光。
“分你爸。”坐在宋奕旁边的丁小勾怼了一句。
“去你。”宋奕咬牙道，最终还是忍气吞声，没挑出气人的话。
室内此时此刻死一样的寂静，会议室里边隔着几扇窗的交界线，与外界的坏境截然不同，叶间茂密的知了蝉声渐渐长鸣。
顿时会议室的付乘风脑上的想法顿了顿，话在嘴里打了个转，猝然扬起下巴：“有几种可能……”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顾元，成为注意力的集中点。
陆程略微怔了一下：“什么？”
“第一种可能——监控里的人并不是李微，录像中还是有些模糊也不能一向确认那就是李微，用普通思维来说只能说是一个路人，但这种可能性只能占个百分之三十。”可能是鼻子有些痒的原因，付乘风用食指搓了搓鼻头，清淡地表明一部分信息道。
“第二种可能，也就是假设李微是卧底，那么监控录像的人实际上就是李微制造出来的假象，并不是真的李微，而真正的李微是还在包厢里，可能性占百分之六十。”
付乘风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语气强硬，具有一定的沉重感，话接二连三，一气呵成道：
“最后第三种可能——就是监控录像被剪辑了，称为人工换脸，这种操作在法律面前属于陷害他人，可能性可以占百分之八十。”
丁小勾一脸无奈道：“要真是李微本人那难不成是克隆人？”
陆程没说话，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付乘风说的话，陷入沉思默想。
骤然宋奕的双眸发亮，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付乘风，瞳孔深处写满了崇拜，几秒后收回了视线。
江衍脑海摸索一会，吭了一声表示认同。
隔了几秒钟，江衍的面部从容，淡定道：“期间我们联系了死者公司的员工做了一项的笔录，死者前见过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领导的办公室是私人的，只有乘坐电梯才能进去，电梯也只能识别他本人的指纹才能到达办公室。”
“而这个就是刑事范围的关键点——李明的私人电梯。”
丁小勾挑了挑眉，身躯自然倾斜，试探问：“有情况？”
私人电梯里的指纹识别……
丁小勾脑子一激灵，局促地问道：“难道是凶手用死者的手来指纹识别？”
“很有可能。”江衍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和他说。
话音一落，会议室当场随即响起了嗡嗡响的讨论声：
“这怎么调取指纹？一般的私人电梯指纹识别是很严格的，几乎识别不出吧……”
“手？死者的手？”
“你那这一说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断手取指纹？犯罪者是有什么目的吗？”丁小勾咂摸了一下后头的短发，一脸狐疑。
“——那假设犯罪者是真的进入了死者的私人办公室，求证，那么这个犯罪者就一定知道死者办公室的某些重要东西，销毁证据又或者是取得重要的东西。”
江衍的声度忽上忽下，这次显然轻松了些，咬字清晰。
宋奕用手掩着嘴，朝一边的丁小勾的耳朵压低音量叨逼道：“唉，这小伙不会是想销毁证据不小心把自己也给搞死了吧？”
“还是说，现在他是活的？”
丁小勾没搭理他，甚至偏头的动作也没有，纹丝不动地坐在那。
江衍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之后他办公室失去了什么目前还不能确定，当时我并没有仔细观察，但在现场我找到了一个丢失的耳环，李明是男的，也没有结婚，那办公室内不可能有女的耳环，私人办公室只能有李明一人踏出。”
宋奕：“耳环？”
“所以，你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曾进过死者办公室，犯罪者是一个女人？”宋奕不太确定地冲对面江衍问了一番。
江衍局促地朝他嗯了一声。
陆程听得很专注，全身都绷紧了，略是一顿，推了推眼镜：“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没等他回答，苏景突然偏头过去，面不改色：“电梯还有密码，我们是找那边工作人员帮助的。”
“高级，然后呢？”宋奕索性夸了一句，又好奇道。
“初步判断李明是有一定的目的。”苏景略是顿了半晌，片刻后稳稳当当道：“既然江队都说了犯罪者也有一定的目的，那我们不如大胆猜测？”
苏景是第一次端端正正地喊了一声江队，但一眼望去，江衍愣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苏景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半晌张口悠然道：“走廊监控多半是有人刻意损坏的，主要是来掩盖犯罪者的计谋和新型毒品的来源，第二还要通过侦查口探员的专业技术来调查到损坏监控的嫌疑人。”
苏景忽然双手抱臂，悠然自得地躺靠在椅身上，慢悠悠张口道：
“不过这新型毒品没什么好掩盖的，市面上的毒品哪样没见过，尸检就能提取出来，那些犯罪分子多种瞧不起市局上的刑侦技术了。”
苏景大概想表示那些犯罪分子烂泥扶不上墙。
“……”江衍沉默了许久，就这么迟疑打定到海枯石烂，迟疑的功夫，秦雯的声音随即响起了：“你以为他们会是萝卜不出头的样子？犯罪分子往往能比警方更能得知和掌握刑事的情报，犯罪者萝卜出头就是，他们是头，我们是根，他们的谋划会被警方的快一步，这就是我们是萝卜根的原因。”
“但我们可以借势敌方的计谋来反转自方的谋划，瞒天过海，根抓头，不如我们在敌方背后作为进攻方，只要能把握就是换汤不换药，但，一旦露馅严重的情报，那就是一锅好汤被洒了。”秦雯说。
显然，秦雯示意让他把翘起来的狐狸尾巴往回收。
宋奕听完一脸无奈：“停停停，你就给大家打哑谜呢？你这字组合起来我也听不懂啊？”
苏景一脸不屑，重呼一口鼻息，在下面冷声喃喃道：“麻烦。”
秦雯：“……”
“行了，先该好好讨论怎么把损坏监控的嫌疑人找出来再说吧。”满室压抑的气氛，付乘风的话突然出来打了个圆场。
打完圆场，剩下的人的视线全投向付乘风那边。
陆程干脆地回了一句：“确实，不然的话——”
嘭！
没等陆程说完，他的话流突然被截断了半截，门再一次被推开，砰砰的响声成为波浪在会议室回响——
原本满室安静的会议室，突然一声巨响众人的心脏像碰了活电闸，猛地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