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乱局09

周启澜坐在警察局的会客室里,还是她第一次来录笔录的房间,也还是上次给她录笔录的沈饴。毕竟大学离警局也不算远,周启澜干脆就自己过来了。

沈饴拿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放在了周启澜面前。

“麻烦你了,周同学。”他十分真诚地说,“你主动来警局配合做笔录可给我们减少了不好工作量。”

“既然如此,能不能只麻烦我这一次就够了?”周启澜也非常真诚地回。

沈饴露出一点笑容:“我也做不了主。”

他和吴稚坐在周启澜对面,吴稚掀开笔记本等待开机。

这么一点空闲时间,周启澜问道:“所以,那个人确实是杀害戴教授的嫌疑人?”

通缉令都已经发下去,这也不算是秘密了,沈饴一点头:“基本可以确定。”

“可是戴教授坠楼和那人出现在楼下,几乎是同一时间。”

“被害人坠楼之前就已经死了。”沈饴说。

“所以那个人……”

沈饴适时地补充:“陆尉。”

“陆尉,先杀了戴教授,然后用某种装置或方法,让戴教授过一段时间自己从阳台落下去。”周启澜的话停住了,这种装置不难想象,随便看几集柯南就能找到,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陆尉是不是想通过戴教授光天化日下坠楼,扩大事件的影响力。”

周启澜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脸色平静地继续:“听新闻上说,就在昨天凌晨,一个刚从圣元医院下晚班的护士死在了自己家中,疑似自杀。她是自杀的吗?”

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随时可以开始做笔录,但是沈饴并没有打断周启澜的话,面带微笑地听着她的推测。然而听到这种关键问题,他顿时又摆出官方嘴脸:“这个暂时无可奉告。”

“好吧——”周启澜无谓地耸了一下肩,“是不是自杀其实也不重要。按照新闻所说,陆尉是乘坐前天晚上11点的动车离开了n城,而护士昨晚凌晨才从医院下夜班回家,所以除非是提前投毒,否则护士应该不是陆尉杀害的。”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护士会死?如果只是单纯的医疗事故,陆尉出于泄愤而杀人,为什么要闹得这样风雨满城,计划得这么周详严密?”

“是想要引起社会对于圣元医院的注意吗?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周启澜慢悠悠地得出她的结论:“圣元医院有问题,陆尉妻子和腹中孩子的死去并非偶然事件。陆尉知道这一点,所以想通过杀人扩大影响力,一来泄愤,二来逼迫媒体和警方调查圣元医院的问题。”

“但问题是,一起医疗事故,出事了,对医院而言也是坏事,到底有什么动机支撑着有人这么去做?”

沈饴适时地接道:“你觉得为什么?”

“我大胆地猜测,”周启澜古怪地笑了一下,“其实不是医院本身的问题,是戴教授和那位护士……或者还有其他人,对刚出生的孩子出了手?孩子并不是死了,而是被谎称死亡,带走了。”

一旁明显已经走神了的吴稚听到这句话,跑远的眼神瞬间转了回来,落在周启澜的奇怪笑容上。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又把头低了一点,神色平常地坐在电脑后面。

倒是沈饴淡定地坐在那里,好像早料到周启澜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意思。”但沈饴这句话确实非常敷衍。

周启澜也懒得问她那个不靠谱的猜测究竟说没说对,说对了多少——反正沈饴一定不会告诉她。不过笔记本后面那位警察同志的表情倒给了她不少答案。

但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不过是想在无聊的笔录之前穿插一点点有意思的东西而已。

她收起表情,懒洋洋道:“那开始笔录吧,就不耽误警察叔叔的时间了。”

第二次笔录只不过是确认周启澜最开始的说辞,多半是一种程序上的确认,巩固证据的真实性,没什么新意。没过太久,笔录就做完了,周启澜在打印的证言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沈饴送周启澜到警局门口,客气地说了句再见,周启澜叹气:“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沈饴笑了一下,没说话。他往回走,直接去了痕迹检验办公室。昨天下午护士冯槐的自杀遗书和其他在家中找到的相关物品都送到了这里——这个时间结果也该出来了。

一进办公室,中间桌面的显示屏上还显示着遗书的照片,沈饴下意识地再看了一遍遗书的内容。

周启澜的猜测非常准确,他心道,几乎是说对了全部。

这份遗书中关于自杀理由的部分写道,陆尉的妻子确实在手术中意外死亡,只有她的孩子活了下来。但是作为主刀大夫的戴致远却要求冯槐隐瞒这件事情,同时给了她一笔钱作为报酬。之后,戴致远想办法瞒过了医院和家属,将孩子带走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冯槐一直感到十分歉疚,心中压抑。在得知戴致远的死讯之后,她更是感到无比恐惧,戴致远遭到了报复,那么她同样也跑不了的。抱着这样的心情,冯槐选择自行了断,以结束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心中的痛苦。

取走遗书之后,沈饴又从冯槐家中找到了一份她书写的文件,即一本日记本。开始记的时间不长,也只记了零散的几页,但作为笔迹的对照也差不多够用。

简单对照两份文件,笔迹基本是一致的。更加详细的结果就需要笔迹鉴定的专家才能做出来了,而且所需的时间也会比较长。

看沈饴走进来,痕检科的同事看向他:“来要结果的?”

“嗯。”沈饴点头,“怎么样了?”

“分析出来了,遗书上是有死者指纹的,而且指纹的分布也倾向于遗书确实是冯槐书写的。”同事从桌子上一堆纸里抽出来一份,用夹子一夹,交给沈饴,“具体的指纹分布照片和分析报告在这里。”

“嗯,谢啦。”沈饴接过报告,低头翻看起来。

同事这会儿似乎也没什么事,偷得半刻清闲,道:“怎么?你怀疑这份遗书不是死者写的?”

“觉得冯槐的自杀有点古怪。”沈饴没有抬头,“不至于这样就自杀了吧。”

“人和人毕竟不一样,有的人就是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同事说,“当警察时间长了,就知道世上什么人都有了。或许是死者本身就有抑郁倾向什么的……你看完了?”

沈饴合上报告,嗯了一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还是觉得不对劲?那还要继续去做笔迹鉴定吗?这种长篇的遗书,又不是欠条签名,很难模仿的,去做笔迹鉴定肯定也检不出什么。”

沈饴点了一下头:“文件鉴定还是要做的,麻烦你联系一下吧。”

警察局里没有专门的文件鉴定专家,相关的鉴定还是需要联系专门的鉴定中心才能做。

同事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坐下来准备打开电脑联系。

“但不是鉴定笔迹,鉴定一下那本日记的书写时间。”沈饴补充,“这种圆珠笔笔迹的书写时间,几个月内应该还是能比较准确地检验出来的。”

他出了痕检科,一路回了三科的办公室,刚进门就撞上刚要出门的吴稚,他刚刚直接去了审讯室,和科里另一个同事一起做了另一份笔录——是当初陆尉妻子的那场手术里,参与手术的并不只是戴致远和沈槐,吴稚刚刚做笔录的就是一起参与那场手术的另外一位护士。

“已经招了,和冯槐遗书中描述的差不多,是戴致远主谋,并把孩子带走的。”吴稚拿着打印的笔录,总结道,“事实算是基本确定了,现在的问题就是陆尉到底在哪里,戴致远带走的他的孩子又在哪里。”

“不着急不着急,笔录给我看看。”沈饴拿过笔录,翻了两下,神色淡淡的,“那个,戴致远之前的手术记录是不是整理出来了?最远到什么时候?”

“从医院电子档案里调出来的,戴致远在圣元全部的手术资料都在这里了,很清楚。”吴稚从办公室的桌上拿出一沓文件。

档案从现在往前面翻,可以清晰地了解戴致远在圣元医院做过的每一场手术。

婴儿在分娩过程中死亡的手术并不多,加上陆尉的孩子,一共有四场。

沈饴翻到参与手术的护士名单,这四场,三场都有冯槐的名字。

而戴致远的全部手术,冯槐的参与率并不算高。

“这个‘陈双红’——”沈饴的手指按在了其中一个参与护士的名字上,“在前两场有婴儿死亡的手术中,她和冯槐一起出现了。”

吴稚凑过去看名单:“什么意思?”

他突然嘶得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戴致远做的不只是一起,之前也有?”

“我的猜测。”沈饴说。

“那冯槐的遗书中为什么要隐瞒?她都要死了,还不说实话?”

沈饴看了吴稚一眼,慢悠悠地说:“冯槐究竟是不是自杀,其实也并不确定。”

两人上车再次前往圣远医院,打算找到那位叫陈双红的护士,但得到的结果却是,那位护士在几个月前就辞职离开了。

“她有没有说过,她离开圣元以后,准备去哪里?”沈饴问道。

旁边的一位护士似乎是和陈双红关系比较好,很快答道:“她说准备回老家s市。”

沈饴转头看向那位护士,和气道:“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有的有的,”护士掏出手机,“她的微信和电话都有。”

虽然有联系方式,但护士也说自陈双红离职之后,她们就没有再联系过。那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很快就显示为空号。

吴稚摸了摸鼻子:“这个电话号应该是n城的电话号,这人去了s市可能就改用s市的电话号码了。”

“也是。”沈饴点点头,询问那位护士,“请问可以用你的微信号直接给陈双红的微信打电话吗?”

护士很好说话,立刻就答应了。但是微信电话拨过去,始终也没有人接听。现在是接近中午的时间,不应该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那护士点开陈双红的微信,有点犹豫地说:“她是不是换微信号了,我看她朋友圈也很久没有更新了,以前看她还是经常更新朋友圈的。”

确实,沈饴看了一下护士的手机,陈双红在三个月前还在正常更新朋友圈,但是从大概三个月之前,朋友圈就再没有任何内容了。

“奇怪了,微信号不是可以更换手机号码绑定吗。”吴稚皱眉,“现在人的微信上多少联系人啊,这怎么说换就换。”

护士又给陈双红的微信发了几条消息,但始终也没有回复。

“看来直接联系她可能比较有困难了。”沈饴说,“既然陈双红老家在s市,也可以考虑联系s市的警方协助我们找一下人。”

“联系其他市的警方……这程序可麻烦了。”吴稚咧了下嘴,“这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真的微信联系不上她,”沈饴看了吴稚一眼,“那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奇怪,我甚至有点担心陈双红是否还活着。”

这人嘴角本就有一点上翘的弧度,即使面无表情也似乎略带笑意似的,他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却因为脸上隐隐的笑容而显得有些可怕:“戴致远死了,冯槐也已经死了,如果陈双红也死了,那之前两个婴儿是否真的是死在分娩中,就没有人能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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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报案了
连载中谨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