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澜回到学校，正收到祁真的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自习。
因为周启澜腿伤在宿舍躺了两个月，两人这段时间见面的次数也骤降。两人在教学楼一楼找了间空闲教室，因为是一楼的缘故，教室里来上自习的人数略多一些，不过也算空闲，每个学生都能占两个座位。现在学期已经进行了一半多，有的课程甚至已经接近结束，周启澜不得不抓紧时间补上之前的进度，以免期末翻车。
她和祁真隔着一个座位，各自自习。学了一会儿，周启澜发现余光里左前面的某座位上，有个女生扭头已经三次，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周启澜趁去走廊接水的功夫，从讲台走过，终于看清了那个女生的正脸。
有点眼熟，但也并不是非常熟悉，似乎见过，但肯定没见过几回。
直到接完水回到座位，周启澜才终于想了起来。
这不是两周前刚来找过自己的那位，姜承殊的女朋友吗？哦，现在是前女友了。好像叫丁盈来着。
她不是研究生院的吗，按说不应该在这个校区才是。周启澜一边喝着热水一边想到，不过这里是本校区，有些老师的办公室和实验室都还设置在这里，研究生来这里倒也不奇怪。她放下水杯，也没当回事，继续投身于知识的汪洋大海。
就这么又过了两三个小时，丁盈一直坐在那里自习，倒也没再转头看她，一直到快晚饭的时间，她才站了起来，收拾好书包，从座位走下来——然后径直走到了周启澜的座位旁。
周启澜注意到她走来的身影，抬起头看向她。
丁盈微微俯身，低声开口：“周同学……”她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局促，“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周启澜慢慢回道：“不好意思，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丁盈似乎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地继续邀请：“那，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吗？”
祁真只和周启澜隔着一个座位，早就听到了丁盈的话，显然她并不知道丁盈的身份，只当是周启澜认识的同学，故而十分热情的接话：“我没问题呀。”
周启澜：“……”
三人收拾东西出了教室，才敢用正常的音量说话。
丁盈解释说：“我今天中午来这里找老师交整理好的实验报告，交完了就在这里随便找个教室看书。没想到正好遇到你了。”
“好巧。”周启澜面无表情地回应。
其实也不用这么正好的，她心想。
“学姐是研究生院的吗？”祁真问道。
“嗯，”丁盈点头，“跟，周……启澜认识，因为之前有些误会，我找过她一次。我是姜承殊的前女友。”
听到这句话，祁真的表情略微变了一些，她当然知道两年前周启澜被姜承殊女友骚扰的事情，自然就对丁盈多了一些防备。
周启澜淡淡接口：“所以呢，为什么要找我吃饭？”
“就只是，想再跟你道一下歉……虽然过去这段时间了，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正好遇到了，就想再说一次。”
丁盈的神情非常诚恳。
倒是祁真愣了一下：“之前说启澜……怀，那什么的谣言，是你传出来的？”
“不是，不是……”丁盈着急了，“我当时认错人了，我也没有故意往外传，是我说给几个朋友听，他们说出去了。”
“当时你看到的，那个和姜承殊在一起的怀孕女子，应该是他大哥的女朋友。”周启澜说。
“是，承殊后来和我说了。”丁盈声音低落下去。
“倒也不用自责了。”周启澜是真觉得无所谓，“反正我现在腿好了，天天上课，看到我的人自然知道谣言是无稽之谈。”
“真的很对不起。”丁盈说着，叹了口气，“我也遭到惩罚了，不过也是应该的吧。”
听到这句话，周启澜心中划过一个不怎么好的猜测，眼睛微微眯了一点，看着丁盈：“你指什么？”
“承殊就是因为这件事，和我分手了。”
祁真啊了一声，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哦，原来原因是这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周启澜立刻撇清关系，看丁盈不自觉露出伤感神色，又安慰说，“其实也是或早或晚的事，姜承殊本来就是薄情寡义的人，很难长久。和他分手了，你也好腾出空找一个长情的。”
丁盈被这安慰话说得一愣，低声反驳：“承殊确实很好啊……”
周启澜淡定道：“或许再过一阵子，你对姜承殊感情冷淡了，就知道这人也没有那么好。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当然就是自己当下正喜欢着的人。等你不喜欢他了，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丁盈沉默了几秒，突然冲周启澜笑了一下。
她脸上失落神色尚未收拾干净，但这个笑容却是真诚的。
“其实……对不起，我其实不止是想和你道歉，我也有私心。”她轻声说。
“哦。”周启澜并不意外，“你想说什么？”
“因为你的事情，承殊和我分手。我虽然理解原因，知道你是无辜被我牵累，但还是觉得疑惑，难道在姜承殊心里，你作为一个朋友，就真的比我重要吗？”
祁真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这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吗？做错事的人是你，你还要来怀疑启澜？”
“对不起……”丁盈说，“我就是，不甘心。”
“可能就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吧。”周启澜表情不变，仍然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其实他可以和你分手的理由有很多，关于我，只是他正好找到了你的错处。他不喜欢你了，而你又恰好犯了错。如果他还喜欢你，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和你分手的。”
丁盈看着周启澜：“他不喜欢我了，那他喜欢谁呢？”
这句话已经有点试探的意味了。
“他永远最喜欢他自己。”周启澜回看向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在此基础上，他会喜欢让他觉得舒适的、同样会喜欢他的人。虽然这种喜欢也不怎么长久就是了。”
“你觉得他移情别恋喜欢上我，这恰恰是最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给予姜承殊他想要的喜欢，姜承殊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会喜欢我。”
丁盈摇摇头：“我不理解你说的，喜欢不喜欢的，难道就是这么可以操纵的东西吗？”
“我不太理解什么是喜欢。”周启澜说，“我只是知道姜承殊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如果喜欢可以操纵，那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喜欢姜承殊了。”丁盈低声说，“我并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怨恨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态度，好像这样就能消抹掉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失意。”
三人已经走到了食堂周围，傍晚的夕阳映着深灰色的石阶，在台阶下透出一层又一层的影子。
听到丁盈的解释，周启澜不做评价：“所以现在呢？”她声音有点懒洋洋的，“你感觉好点没？”
“如果没什么事了，就放我好好吃顿晚饭吧。”周启澜十分真诚地说。
丁盈看着周启澜的神情，莫名笑了一下。
她说：“好像好一点了。之前说请你俩吃饭的，刷我的卡吧。”
“倒也不必，您肯放我走已经是恩典了。”周启澜说。
又推拒两句，丁盈终于放弃，她脸上再次带上歉意：“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她略微一低头，朝周启澜和祁真摆摆手，快步走向了食堂的另一侧。
看她离开了，祁真才开口说话：“这个学姐……早知道是她，就不和她走这一路了。”
周启澜无所谓道：“没事，人都走了。”
两人要了菜，端到食堂座位上，面对面坐下。
聊了两句，祁真又不自觉把话题带了回来：“你不觉得因为姜承殊，你身边多了不少事吗？”
“还好吧。”周启澜咽下一口菜。
“感觉按你的性格，这么麻烦的人，你应该早就远离了。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好像你和姜承殊还一直保持着联系。”祁真看着周启澜，有点犹豫，“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嗯？刚才我跟丁盈说话你没听？”周启澜疑惑。
“那是姜承殊的前女友，你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你喜欢姜承殊。”祁真正经说。
“……”周启澜眯着眼，“确实很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她又吃下一口饭，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说：“我对他确实没有那种额外的想法，我刚才对他的评判是真实的，我和他在这种层面上并无可能。”
周启澜语气轻松，若无其事。
“之所以和姜承殊还保持着联系，应该是因为我自私自利吧。”她淡淡继续，“我知道对我而言，一个能忍受我，而我也觉得有意思的朋友，并不多见。所以即使我知道我的存在对于姜承殊的各任女朋友来说，都是可能产生困扰的隐患——虽然我和姜承殊并没有任何可能发展恋爱关系的可能——但我还是选择这样做。”
“这不涉及道德问题。但由此产生的后果如果涉及到我，我其实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周启澜笑了一下：“归根结底，我也不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