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有青梧长老帮忙诊治,雨落筝这一病也足足睡了三月。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这孩子忧思过重,伤神。”
青梧将一应的草药备好交给风戈,拍拍她肩膀,嘱咐她一日分三次煎熬喂给雨落筝。
于是雨落筝前半个月每天睁三次眼,一睁眼就是风戈笑眯眯喂药的面孔。
汤药一直苦到舌根,万幸这人似乎很有带孩子的经验。
在雨落筝快受不住两眼翻白晕过去时,嘴里被塞了一颗甜杏。
过于甜腻的杏子在这时吃用刚好,一瞬间冲淡了唇齿怎么也化不开的苦涩。
她面无表情揪住被子坐在床榻上,注视着喂药完成的女人吹灭蜡烛,转身便要离开。
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神经,雨落筝突然开口叫住她。
“等等!”
风戈回头,果然站住脚步耐心等她下言。
她这几日床榻被雨落筝占了,都是整宿不眠在屋外雪地里练剑。
雨落筝偶尔被梦魇惊起,伸手悄悄推开窗总能瞥见女人与苍茫大雪快融为一体的身影。
她不会冷、不会困吗?
心知自己这个念头有些傻,仙人怎么可能因一点风雪就困乏,真正受不住严寒以至于鸠占鹊巢的,是她。
雨落筝往里面挪了挪,让出足以容纳一人的位置,被子也分出一半。
她转过去背对风戈,声音闷在被子里。
“你别去外面淋雪了,我们一同睡这上面,不挤的。”
“……嗯?”
“好啊。”
风戈原本也无所谓睡哪,她原本今日准备去烦师尊下棋,但既然现在幼年版女主开口,那她总不会拒绝就是了。
随意解开系带,衣衫褪去只剩单薄里衣,她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双手规矩放在腹部,闭眼。
呼吸平缓,几乎是瞬息就进入了梦乡。
雨落筝原本还因为与陌生女人抵足而眠局促,却不料这人刚躺下没多久就去梦里下棋了。
她简直有些叹为观止,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秒睡的人。
雪声簌簌,万籁俱静。
天地之间一时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静默片刻,雨落筝翻过身,在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里一点点端详风戈侧脸。
凑近了才发现这人眼下有一颗小痣,睫毛长而卷,蝶翼般在脸上打落一层阴影。
她的脸型五官很流畅,第一眼并不会给人惊艳的感觉,而是在随意一瞥之后,让人能窥见她眸中山川一点。
目光从挺翘鼻梁下移到嘴唇,桃花色泽淡而薄。
据说唇薄的人往往薄情,雨落筝禁不住回想起她对轻无忧的千般迁就,对君拂的柔声细语。
那她呢?风戈对她们有几分真情,对她这个捡回来的陌生孩子,她心里又存了什么念头?
她不信这世上有无来由的善意,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人。
思虑过多,服药后消退的热度又再度卷土重来。
雨落筝头有些发昏,晃晃脑袋还想再打量眼前人身上细节,却看见那点桃花嫣然的唇瓣,倏然向上弯了弯。
雨落筝:!!!
她什么时候醒的?!
她受惊往后一退,风戈睁开眼眼疾手快护住她脑袋,将人一拉扯进怀里。
“小心些,我可没把这些木头也加结界,你脑袋撞上去,日后成个傻瓜可怎么办?”
女人温热含笑的嗓音落在耳畔,雨落筝半边身体都有些酥麻,继而就是恼羞成怒努力想从她怀里挣脱出去。
“别动。”
风戈话语倏然一沉,带着几分严肃。
怀中不听话动弹的人迟疑着安分下来,就听上首传来困顿迷糊话语:“困了,晚安。”
雨落筝:………
风戈勾唇,把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见雨落筝不再挣扎,一点点试探性拥抱住自己,忍不住想笑。
顾及相处下来了解的这孩子性情,风戈到底没有笑出声。
她心下感叹,果然什么物种还是小时候好玩,长大了就让人头疼多了。
让她头疼的物种之一,爪子死死抓挠着被布下封印结界的清竹院,同党面容严肃蹲坐在雪地里,周围一圈符箓口中念叨有声。
“沈如玉你到底行不行?”
小白狐狸焦躁在雪地里来回踱步,望着已经熄灯的清竹院既委屈又不甘。
“师姐和那个人族朝夕相处这么久——简直是岂有此理!”
沈如玉继续一个一个试能打开结界的符箓,提起这事也是咬牙切齿。
“都怪林生她们,本来有你一个就很多余了,还非又带回来一个,现在更多余!”
“你说谁多余?”
轻无忧朝她呲牙,尖锐爪子还没扑到沈如玉脸上自己身子倏然一轻,后脖颈被来人捏住。
一回头,是君拂放大的美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