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内拿软布包裹着几颗莹润珍珠，看起来和寻常珍珠并无区别。
负责人又拿出一罐水将珍珠放进去，一边解释道：“这珍珠只有在海水里才会显出特别……”
果不其然，一遇海水所有的珍珠都开始“溶化”，如同含羞草一般应激分解，最后在水里绽放成一片漩涡。
但当分部的负责人将那片漩涡拿出水后，漩涡又变为了这里寻常可见的珍珠。
“……情况就是这样，出事的人查不出病症，用药也无法痊愈，在我们发出援助消息的前几日，这些使用过珍珠粉的人在迅速恶化。”
柳思霏蹙眉捏住一颗珍珠，“那商阁的老板怎么说？”
“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是打开蚌壳后意外发现这些珍珠遇水即化，所以用这个当唬头吸引商客赚钱而已，没想到之后会出这么多事。”
“所有病人都在这吗？”
“回长老，这里只有部分的昏睡病人。”
药堂的人都愁眉苦脸，后堂还摆放了不少昏睡多日的寻常百姓，此刻分部的医师与病人家属都希冀的看向柳思霏等人。
她们可是拒凡河那边的仙人，若是连仙人都拿这些病症束手无策……
“青阳。”
“在。”
人群中一身着青绿衣衫，腰间佩有五瓣莲花的女子上前。
从踏入药堂起一股潮湿海草的气息就萦绕不散，那些昏睡的病人身上湿气更为明显。
柳思霏心中已有思量，是蜃妖作祟。
“你作为大师姐带师妹们城内搜寻蜃妖踪影，其余人留下来查看这些昏睡病人。”
“桃源。”
被突然点名的桃源老实站出，她一身桃粉衣裙，乌发扎成两条辫子垂落肩膀，此刻正乖乖抬眸看着柳思霏，等待师傅吩咐。
柳思霏想伸手将她发饰扶正，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让她这么歪着吧。
“你和杜春去剑宗接应，我怀疑那珍珠和蜃妖有关。”
“去找药宗要两个人过来。”
沙滩上海潮起落，云中抓住一抹即将消散的蜃气向身后人吩咐。
还未回头一道熟悉的女声远远传来，惊飞一滩海鸟。
“云中！云中——”
那抹桃粉离她越来越近，是药宗标志性的校服之一，身旁不紧不慢跟来另一道绿色人影。
“师姐，咱还去要人吗？”
小弟子挠挠头有些拿捏不定，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未经世事的愚蠢。
云中懒散的摸摸小弟子脑袋把人头发揉乱，“人都来了还要什么。”
桃源一改在师傅面前的乖巧，像只被放生的小鸟一路雀跃的飞向云中。
“云中——”
“别闹，办正事。”
云中摁住桃源向前扑的脸蛋，顺手捏了两下。
手感不错。
“嘿嘿~”
桃源小心接过云中捉住的那抹蜃气，指尖灵力溢出聚集成一只绿蝶吞没了蜃气，似乎是觉得不够，绿蝶挣扎着要飞出桃源手心。
这是药宗医道弟子的必修课之一，“蝶恋花”。
灵力具象的蝴蝶会吞吃掉妖物气息，然后寻路到气息本体位置，蜃妖自然也是妖物的一种。
落后几步的杜春咬破指尖，一红一黑的两滴血滴落化为两只双色蝴蝶围绕绿蝶打转。
这是转修毒的杜春用出来的“蝶恋花”，会吞吃的不仅有妖气，还能吃人。
但她要是敢在柳思霏眼皮子底下弄这些邪魔歪道，能双腿健全的走出城那都算柳思霏体虚上了年纪打不动人。
“问寻呢，问寻呢？”
“我和杜春上次见她还是沈师姐偷偷带她下山玩呢！她这次一起出来了吗？”
“大师姐带问寻先去了南海诸岛，我带其余弟子先在近海岸查看情况。”
几年的时光让云中沉稳了许多，不似从前的张扬。
此刻她身着白金校服简约飒爽，被割的参差不齐的短发披散至脑后，被她本人抽了条金色发带随意扎成一个小揪。
略长的额前碎发有些遮眼，但她大约是习惯了，只偶尔轻眯起攻击性十足的凤眼，琥珀色的眼珠在阳光下有种流金般的光泽。
“云中，你的头发越来越短了。”
跟着蝴蝶走的一路上一伙人随意的闲聊，大家都是同龄人，剑宗和药宗还是上下山的邻居，哪个剑宗的敢说自己没在刚学御剑的时候掉进药宗过？
是以大家一碰头都是熟面孔，很快就聊开了，一听桃源谈到云中头发的话题，知情者已经开始憋笑了。
“二师姐历练回来时头发不是还挺长的吗？”这是眼神清澈被云中摸头的小弟子齐玄。
“长发及腰，但遮不住师姐一身反骨。”
这是某位同为剑宗亲传的精英弟子左小五。
“然后因为太嚣张被宗主修理了。”
开口的佑小七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修理了头。”
剑宗一群人憋笑的脸都要绿了，在外面扬名立万意气风发的云中刚回宗时还是很嚣张的，带着她本人一贯的作风横扫剑宗。
众人苦云中这个天赋佬久矣，但无奈拼天赋天赋不行，想笨鸟先飞结果人云中晚上都不睡觉的，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练。
大家都服气了，活该人家当二师姐呢，至少她们做不到每天试剑场教习堂连轴转不睡觉。
就在众人麻木的看着云中每天精力充沛活力满满在试剑场把她们打的落花流水时，属于云中的报应终于来了。
当着各位长老的面，云中突然对慈宗主口出狂言：“我比你帅。”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在场长老说，慈宗主当时似乎很不可置信，摸了摸云中额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我比你更英姿飒爽唉。”
云中真诚脸。
确认自家孩子没发烧后，慈宗主慈爱的拍拍云中小脑瓜，用生疏的手艺替头发日益增长的云中修理了一下头发。
结果惨不忍睹。
全靠云中一张脸撑着。
当天云中就上了修仙界的八卦头条极速版：惊！某剑宗亲传一朝天骄变乞丐！
云中不屑一顾，真女人敢于支配任何发型，她就算是乞丐，那也是乞丐中的乞丐，风流中的一流！
三只小蝴蝶带着一众人走向城内，没走几步就与查探城内居民情况的林青阳等人撞上。
两队人面面相觑。
“你们这是？”林青阳困惑脸。
“找蜃妖。”云中言简意赅。
目的相同的两队人擦肩而过，杜春不经意回头一看，挑了挑眉。
被林青阳扶住的那个纤弱女子正一边猛烈咳嗽着一边从嘴里吐出植物的茎叶，想必过不了多久她的喉咙里就会开出花来吧。
也不知道是牡丹，还是芍药呢……
杜春冷漠收回视线，然后就眼看着走在她前面的桃源偏头和云中说了些什么，紧跟着脱离队伍就往回跑。
“你干什么去？”
杜春蹙眉拦住她。
“去救人啊。”
桃源有些莫名，一弯腰钻过杜春伸出的手臂跑向纤弱女子。
杜春狠狠闭了闭眼，认命的追着她跑回原地。
“师妹你……”
林青阳刚想问桃源怎么又回来了，但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
“师妹你来的正好，我这边不擅长看此类病症……”
说来惭愧，同为药宗弟子的她却并不能为身有疾病的病人减轻苦楚。
药宗的医道也有不同分流，就像柳思霏那一派是以具象化的灵力净化病身，而她所属的那一派并不以活人为医疗目标。
她们治的，是死人的魂灵。
准确来说是人死后有残缺的魂魄，只有完整的魂灵才能投胎转世，而她们学到的能力能让自己像一根针一样缝起魂魄的伤口，让残缺的魂变完整从而投入轮回。
但对还活着有生息的病人，她们无能为力。
“放心吧！”
桃源信誓旦旦接过林青阳手中的纤弱女子，手腕翻动一抹绿蔓缠绕住女子脖颈，一丝丝黑浊的气息不断被藤蔓吸出净化，女人失焦的眼珠逐渐回神。
“多谢姑娘……”
喉口的窒息感消失，她抬头对着桃源温柔一笑。
桃源随意的摆摆手，顺藤摸瓜询问这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妾身之前虽然体弱，但除了厌食并无其她病症。直到半月前购入了珍奇斋的珍珠粉，之后夜间总是心神不宁怪梦频生……”
“什么样的怪梦？”
女人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
“一朵花？不，更像是长了人头的花妖。它举着两样东西问我，‘你是觉得牡丹更美，还是芍药呢？’。”
“……我好像是说牡丹为百花之王，姿容更甚于芍药……”
女人觉得自己喉咙又开始发痒，像是有无数只小手攀附着想要钻出呼吸，当着众人的面，她受不了了的猛烈咳嗽。
从她张开的嘴里缓缓探出数枝绿藤不停生长，最后停在桃源面前，开出了大朵艳丽红花。
两道重叠的声音回荡在桃源耳边，一道是眼前女人的声音，另外的声音陌生无比——
“小友你呢，是觉得牡丹更美，还是芍药呢？”
……
“你是说你做了个梦？”
云中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她面前被绑住四肢的“人”连连点头。
“然后梦里有一个长着鱼头的人问你它美不美，你说美，它很高兴想让你变得和它一样美，然后你拒绝了。”
“接着一觉睡醒你就变成了这样……”
云中摸了摸这人面皮，触手光滑和寻常人的皮肤并无不同，甚至要更为细腻些，但那本该分布五官的脸上空无一物。
“被剥夺了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