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进去之后，沈络看到周文彬一副很失落的样子，突然间产生了一丝感同身受的感觉。
她忍不住问苏彤：“你跟周文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苏彤有些无语，“你才发现？”
沈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抱歉啊，我没注意到……”
郁呈不在，她在教室的时候连听别人聊天的心思都没了。
这段时间她都一心扑在学习上，确实没发现苏彤和周文彬有什么不对劲。
苏彤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放得很轻：“没有吵架，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我又不喜欢他，干嘛要跟他走那么近。”
如果王玉珍没有对她说那番话，她应该会把周文彬当作普通朋友相处，现在她只想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虽然苏彤在笑，沈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凑过去看着她问：“彤彤，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苏彤脸上的笑意一僵，干脆收起了表情，过了一会儿才低笑着说：“没想到啊，络络你居然这么了解我。不过嘛，现在我还挺高兴的，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有一个关心她、能察觉到她隐藏起来的坏情绪的好朋友，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沈络见她这会儿不是在假笑，就没有再问。
苏彤很快换了话题，热情地给沈络推荐这里的招牌菜，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去提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对面的包厢里，周文彬刚回到自己的座位，许攸就凑过来说：“彬子，刚刚那两个女生是咱们班的吧？”
周文彬还沉浸在被苏彤冷落的忧伤里，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许攸又问：“怎么没叫过来拼个桌，这大过节的，人多才热闹啊。”
胡光骅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叫过来一起玩玩，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罗严：“别说，她俩还都挺漂亮的，叫什么名啊？”
许攸其实没看清楚，不确定地说：“个子高的那个好像是苏彤？前几天的元旦晚会，她还上去跳了芭蕾，彬子当时眼睛都看直了哈哈……”
周文彬回过神，想起苏彤在台上跳舞的模样，耳根微红，表情却严肃了几分，“你别乱说。”
许攸一下子激动起来：“看你这反应，就是她没错！元旦晚会她那场芭蕾舞可是惊艳了全场，视频传到网上还火了一把，这几天好些人吵着要评选她当校花呢。彬子肯定对人家有意思，你们几个就别想了。”
胡光骅笑道：“原来是她啊！没想到新校花这么快就有主了，彬哥眼光可真好！”
罗严：“那另外一个呢？虽然不会打扮，但人长得是真漂亮，跟校花站一块儿都没被比下去，我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是兄弟就帮忙搭个线呗。”
胡光骅没看清苏彤，却看到了另一个女生的侧脸。
他总觉得那个女生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一样，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胡光骅还在沉思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个女生，许攸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另一个是咱们的年级第一，叫沈……沈什么来着？”
“沈络。”宋清哲说。
许攸恍然：“是叫沈络！”
罗严嬉笑着打趣道：“不对啊，清哲你怎么记这么清楚？你们又不在一个班。”
胡光骅跟着起哄：“有情况是不是？”
宋清哲从容不迫地吃着东西，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
他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神态也不见一丝窘迫，和刚刚周文彬听到别人提苏彤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种反应。
周文彬不喜欢这些人开玩笑的方式，沉着脸替宋清哲解释：“你们瞎想些什么呢？清哲这是惦记着要跟人家抢年级第一。”
罗严明显不相信，假惺惺地说：“嗨，我还以为清哲看上她了呢。”
胡光骅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那个沈络了。
开学之前他跟几个朋友去奶茶店，当时那个收银的小美女好像就长那样。
要不是郁呈忽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说不定早就把人弄到手了。
那天之后，他还莫名其妙被郁呈揍了一顿。
本来他以为郁呈是因为心情不好刚好让他撞枪口上了，现在想来，那位大少爷说不定也是看上了沈络呢。
他是没法跟郁呈正面刚，不过，宋清哲可就不一样了。
胡光骅转了转眼珠，笑着凑近宋清哲：“不然这样，清哲你先去把人追到手，等她沉迷恋爱无心学习的时候，年级第一不就是你的了么。”
“要我说啊，这种家里没钱的女生一看就很好追，随便砸点钱过去她就主动往你身上贴了。就算她假清高不要钱，有你这个情场老手出马，她也不可能招架得住，保管一撩一个准儿。”
“女生嘛，就算再聪明，那也是恋爱脑，一谈恋爱就智商下线。而且啊，就她这种家境，你要是哪天玩腻了，直接把她踹掉就行，保准不会惹上麻烦。她失恋了说不定就从此一蹶不振，这不就解决一个竞争对手了么。”
罗严很捧场地鼓掌叫好：“这主意不错！一箭双雕啊！清哲之前一直被郁呈压那是没办法，现在嘛，嘿嘿~”
周文彬正要开口反驳他们，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包间的雕花木门猛地被拉开。
苏彤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得要命，她气势汹汹地扫了眼包厢里的这群公子哥，冷笑着讥讽道：“你们说够了吗？”
罗严自觉被扫了面子，猛地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反问：“说两句怎么了？开个玩笑都不行？”
周文彬当即拉住他，替他给苏彤道歉：“对不起，他……”
苏彤目光冰冷地着看向周文彬，像在看陌生人一样：“跟你有关系？”
周文彬对上她的目光，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剩下的话瞬间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仿佛硬生生吞了一斤棉花。
这里的包间隔音不是很好，又离得近，几个男生说话音量不小，沈络和苏彤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沈络没想到苏彤会忽然爆发，见势不对，她连忙拉着苏彤的胳膊小声劝：“彤彤你别生气，别跟他们吵。”
她记性好，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在奶茶店找过她麻烦的男生。
这群人看起来就是家里非富即贵的那种，而且很可能不喜欢讲道理。
别说她了，就是苏彤恐怕也招惹不起。
真把人得罪了，不管她们今天占不占理，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她们。
苏彤却没去顾忌这些，用看垃圾的目光把在场的几个男生扫视了一遍，尖锐地嘲讽道：“脑子不行考不过别人就老实承认，搞这些下作手段恶心谁呢？还女生都是恋爱脑？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配不配！谁稀罕跟你们这种人扯上关系！”
宋清哲没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作壁上观。
胡光骅和罗严被苏彤说得脸上挂不住，刚开始嚷嚷，周文彬却突然发了火：“都给我闭嘴！”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周文彬又吼了句：“跟她们道歉！”
他们俩认识周文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尽管关系不是特别铁，但也没少在一块玩。
周文彬的脾气说不上多好，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头一遭，可见是气狠了。
可是要他们道歉，他们心里又不情愿，那就太没面子了。
氛围正僵持着，宋清哲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对着沈络微微欠身，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缓缓开口：“我刚刚应该制止他们的，冒犯到你，真是抱歉。”
他的音色很独特，语调温柔缱绻，一句道歉的话被他说得像情人间的低语。
换了别的女生或许会觉得勾人，轻易被他撩拨得脸红心跳。
可是沈络完全没有反应，苏彤听了反而暗暗在心里骂了声渣男。
这种花花公子最会装腔作势，呸！
沈络根本没感觉到宋清哲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劲，她现在只想让苏彤冷静一点，生怕苏彤会因为替她出头惹上麻烦。
宋清哲跟周文彬是这群人里家世最好的，两个人都表了态，其他人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向苏彤和沈络道歉。
苏彤这才勉强满意，拉着沈络回了她们的包厢，临走也没有多看周文彬一眼。
回去之后，沈络晃晃两个人牵着的手，温言软语地劝：“别生气了彤彤，我们好好吃饭，为他们生气不值得。”
那些人的话是不好听，但是她听过太多更加过分的，也就不怎么敏感了，没想到苏彤会被气成这样。
苏彤还是气，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越戳越用力，嘴里还嘟囔道：“我就说吧，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你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一群废物，除了会投胎，哪点比你强？就会钻研这些歪门邪道，真是恶心死了！周文彬也是，居然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沈络笑着说：“这么看来，在你心里周文彬还是跟他们不一样啊。”
苏彤哼了一声，“也没差多少，半斤八两，一丘之貉。”
沈络没跟她争论，只是说：“好了好了，不说他们了，我们吃饭。”
等她们俩吃完饭下楼，就看到周文彬在楼下大厅眼巴巴地等着。
苏彤无视他，拉着沈络就走。
周文彬连忙跟过去：“苏彤，今天的事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苏彤白他一眼：“没想到？你们不是好哥们儿吗？又不是今天才认识。”
周文彬讪讪地解释：“那两个人是许攸叫来的，我跟他们不是好哥们儿，就是一个圈子里混个脸熟。他们俩一直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喜欢胡乱议论女生。我之前没怎么留意，今天才发现他们很过分，难怪那个胡光骅会被郁呈揍，我以后也不跟他们玩了。”
男生聚在一块的时候拿别的女生开玩笑是常有的事，他以前没留意，是因为那些人议论的不是他在意的人。
今天苏彤发了火，他才明白过来，不管议论的是哪个女生，都很不尊重人。
他的道歉和反省都很诚恳，苏彤的语气却还是不怎么好听：“我可没有要干涉你跟谁交朋友。”
周文彬连忙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苏彤没说话，明显是还没消气。
沈络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刚刚说，胡光骅被郁呈揍过？”
周文彬：“是啊，就刚开学那会儿。”
“因为什么啊？”沈络又问。
周文彬：“郁呈没跟我说过，听胡光骅的意思，应该就是嘴臭女同学被郁呈听到了，碰巧郁呈心情不好，他撞枪口上了。”
沈络若有所思地透过橱窗的玻璃看向外面的香樟树，想起开学前一天她在打工的奶茶店被胡光骅一行人纠缠，结果郁呈一出现他们就偃旗息鼓了。
当时她还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害怕郁呈，只觉得郁呈这个人很特殊。
没想到郁呈后来又把胡光骅揍了一顿。
这件事，会不会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呢？
不，应该不会，当时她跟郁呈只见过两次而已。
应该就是胡光骅又嘴臭别的女生被郁呈听到了。
沈络隐约觉得，郁呈好像对这种事格外在意。
不管是她还是苏彤，或者是某个不知道姓名的女生，只要郁呈看到她们被男的欺负，好像都会忍不住出手。
会不会，跟那个已经离世的女生有关？
沈络没有再放任自己继续猜想下去，收回目光跟周文彬说：“今天谢谢你。”
要不是周文彬，她跟苏彤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那些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发起火，不一定会比街头混混讲道理。
就像苏彤说的那样，大部分男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德性，周文彬和郁呈反倒是例外。
周文彬正要说不用客气，却听苏彤道：“跟他谢什么谢，走了。”
“我送你们吧。”周文彬连忙说。
苏彤一口回绝：“不用你送，别跟过来。”
周文彬讪讪地收回迈出去的腿，看着她俩离去的背景，心里五味陈杂，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苏彤什么时候才会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