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身下散发着梨花清香的青色被褥柔软舒适,谢淮水隐隐听到耳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意识回笼,他揉揉眼睛,从木床上坐起身。
从支起的木窗外可以看到白色的梨花撒了窗台边一地。投在梨花瓣上的两道人正在压着声音交谈,只是那声音越说越大,俨然忘了就在别人家门口。
“师弟,你去找易渊师弟商议宗门大比一事,我去找小师弟商量仙梨一事,你看如何?”
“大师兄,你比我会说话,平日也是你与易师弟往来更为密切,你知道的,我这张嘴实在是笨,不如我去找小师弟……”
“诶,肖师弟何必妄自菲薄,你对师弟一片赤诚,就说这盏方桌不还是你为易师弟打造的么?这些事,师弟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者说,此事事关我峰荣誉,易师弟哪有不愿意的理?你大可放一百个心……”
肖月似有所悟,点点头。
“快去吧,师弟昨夜才回来,我看他修为又有所进益,想必能在此次宗门大比上拔得头筹!”
肖月懵懂地往易渊房间走去,心中还是有些拿不准,“可是……”易师弟平日好吃懒做,不像是愿意参加这劳什子宗门大比的人啊……
应月自然没给他机会再推辞,道德绑架道:“肖师弟难道不想为我峰门出一份力吗?只可惜我还要做那仙梨的交易,若是不看着些,也怕出了差池……”
肖月终于闭口不言,高大身躯显露出几分委屈来。
只可惜他如今年纪早不在宗门大比范围之内,不然哪还要去请易师弟啊。
这十年一遭的宗门大比,可是专为年纪五十以下的青年弟子设置的比武台。
谢淮水听得一知半解,见说话声停下后,便听自己房门被敲响。
“小师弟?你醒了吗?是师兄。”
他应了一声,让应月稍等,然后去衣柜里找出换洗弟子服,想起自己壮烈牺牲在塍元境的那一套,肉疼地摸摸新的,心道可得好好保护。
“师弟?”
“来了。”
在应月的催促中,谢淮水两下穿上衣服去开了门。
“应师兄,怎么了?”谢淮水让人进来。
“前几日看你与易师弟都不在,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应月喜气洋洋的,仿佛有什么大喜事一般。
好消息?
应月也不卖关子,高兴道:“你还不知道呢!就你种的那些灵植种子,都长起来了!长得好哟,我就没见过长这么快的!”
谢淮水也惊喜道:“这么快!”
距离他播种也不过十多天,这就长起来了?看来要做到自给自足好像也没那么难。
“那可不是!师弟呀!师兄算是发现了,你这就是神农再世啊!有此优良血统,可得好好用起来!”
谢淮水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师兄过奖了,我也就是误打误撞。”
“哎呀,这可不是误打误撞,师弟你天赋异禀,师兄有个不情之请……”应月嘴上那么说,身体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谢淮水也知道他肯定有所求,大方道,“师兄但说无妨。”
应月呵呵笑了两声,凑过来小声道:“是这样子的,再过几月便是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届时九大宗门的师兄弟都会前来我万剑宗切磋技艺,是个难得的盛会呢!”
谢淮水刚才便听到宗门大比,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可是个大剧情。
“那师兄是想?”
“师兄想着,既然师弟有如此天赋,何不助我梨华山仙梨一力,咱这仙梨实在是不凑巧,成熟期将将错过了这大好的时机,若是能赶上宗门大比,岂不美哉!”
应月想想哗啦啦的灵石,美得快要流口水了。
谢淮水反应过来,感情是让他拔苗助长来了。
“这、”谢淮水倒不是不能干,就是他这手真有这么神奇?
“师兄觉得可行么?”
“行!必须行!”
两人说好了午后去后山浅试一下。
应月目的达成,起身要走,谢淮水起身送他,应月忙拦住,“不用,我自己走就是,下午劳烦师弟的地方可多着呢。”
谢淮水也跟他客气一番,看应月一张滴水不漏的脸笑成了菊花脸,一边退出门外一边周到地帮他带上了门,终于松了口气。
面对应月,他总有几分当初被房地产中介忽悠的即视感。
应月出去后,窗外很快又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
“肖师弟,易师弟怎么说?”
“易师弟说他最近有结丹之迹,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此去怕给真人蒙羞,所以……”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应月听了长叹口气,“罢了罢了,我们峰门人脉稀薄,想来宗主也不会怪罪。”
谢淮水:?
什么意思?他没理解错的话,易渊是不打算参加宗门大比了?
感情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宗门大比乃是由当今修真最鼎盛的九大宗门联合举办,每十年一次,专为五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开设,九大宗门轮流承办,今年则恰好轮到万剑宗。
宗门大比这场比试是易渊和顾又青大放异彩的关键一战,也是他书中两人将万剑宗双骄的名声打出去的一场比试!
两人渐行渐远,独留谢淮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行,这宗门大比易渊必须得参加。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去隔壁敲了敲门。
“进来。”
懒洋洋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谢淮水一推开门,便看到软塌上那人歪斜着身子,拿着本破破烂烂的书,一边看一边吐着瓜子壳,悠闲自在极了。
“哟,睡醒了?”
谢淮水谄媚地笑了一下,“师兄在看什么呀,这么用功,真是我辈楷模。”
凉凉的视线悠悠投到他的脸上,易渊不咸不淡道:“师兄自然是要给师弟以身作则。”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谢淮水心里默默吐槽这家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一边又紧跟对方脚步,连夜加厚自己的脸皮,坐到软塌尾部,与易渊拉近了些距离。
易渊瞟了他一眼,视若无睹。
谢淮水抓耳挠腮,试探道:“师兄,听说过不久就是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了,到时候各门派的年轻弟子都会来切磋比试,决一高下呢。”
“哦?是么?不清楚。”房间里咔嚓咔嚓的瓜子声不绝,易渊一副死咸鱼的模样,对这什么宗门大比看起来一点也不感兴趣。
谢淮水心道你搁这里跟我装蒜呢?
面上倒还是顺坡下,他浮夸道:“是呀!这可是为咱们梨华峰争光的大事,师兄天资卓绝,剑法精妙,此去必定大放异彩,技惊四座。”
易渊慢悠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哦?师弟初入师门,便有如此为我门着想之心,真是让师兄感动不已。”
谢淮水呵呵笑了两声,“都是一家人,想必师兄也是如此想的吧。”
冷不防来了一出道德绑架,谢淮水直呼高明。
然而只要脸皮厚,道德绑架什么的,根本绑不住人。
“那倒没有,你师兄我素来怕生,最不爱抛头露面,恐怕是要让师弟失望了。”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但他心知不能跟这人硬来,只好继续好声好气道:“常言道,是骡子是马都要拉出来遛遛,不与同辈师兄弟切磋切磋,哪里知道自己进益几何呢?这也是巩固修炼成果鞭策弟子奋发努力的重要途径,想来各大门派也是用心良苦,师兄这话是说笑了。”
易渊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说法:“那可能是我前几日元气大伤,身体不适,所以心有抗拒吧。”
谢淮水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还是顺着这娇气鬼道:“那是那是,师兄前几日属实劳累,要不师弟替你按按?”
“那便有劳师弟了。”
谢淮水伸手就往对方腿上去,慢吞吞地按了按掌下的肌肉。
“师弟这手劲想必是还没吃饭吧。”
谢淮水听了立马使劲锤了锤手下梆硬的肌肉,恨恨加重力道。
“哎呀,师弟若是想锤断我这双腿便直说,何苦还来假模假样地替我纾解疲劳。”
这屋子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师兄身娇体贵,师弟这力度掌握不好,我的错我的错。”
“算了。”
谢淮水如蒙大赦,趁热打铁道:“师弟现在心情可好些了,要不去参加大比,在试炼场上纾解纾解郁气?”
“是么?”
谢淮水期待地点点头。
“算了,师弟莫劝了,师兄知道我的心结在何处。”
谢淮水急了,“师弟原来是有心结,何不说出来让师弟为师兄排忧解难?”
易渊放下手中书册,垂目道:“近来我总觉得口中无味,浑身无力,想起当年在家乡的桂花糕便口舌生津,只可惜离家多年,记忆中的味道已经模糊……”
“桂花糕?”谢淮水沉思。
虽然这家伙早就辟谷,但看起来是个爱吃甜的,都说吃人嘴短,或许他把人哄开心了,也更好说话一点?
想到此,他拍拍胸脯:“师兄原来是想家了,师弟别的不会,做吃的你大可放心。师兄可还想得起是什么味道,师弟现在便去帮你做。”
易渊闻言,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角,道:“大概是甜甜的,带着桂花清爽甘甜的香味,咬入口中便入口即化,凉凉的,让人心旷神怡。”
你管这叫记忆模糊?
谢淮水也不与他较真,知道这人就是馋了,呵呵笑道:“师兄果真记忆深刻,你好生将养着,师弟这便去试试。”
易渊重新捞起那本从塍元境带出来的册子,眼底浮现出自己都没发觉的淡淡笑意。
谢淮水说干就干。又去请应月帮他换些桂花和配料回来,直至日头到了顶上,方才做出了一屉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那桂花糕不知道与易渊所说相差几分,但谢淮水尝了一口,甜淡适中,一口下去满口生津,是成功之作。
没等他装好盘,便听一声风声,长相俊美的人已经凭空出现在了厨房。
“师弟果真好手艺。”
尝了一口那卖相极佳的桂花糕,来人点点头,在吃的方面向来对谢淮水不吝夸赞之词。
谢淮水也很开心,忙问道:“那师弟的心情可有好些?”
“那是自然。”
“那要不去参加大比拿个名次喜上加喜?”
手上利落地又夹了一块吃入口中,易渊看向自己这天真的小师弟,歪头道:“可是我还是不想去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