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渊……”
话音一出，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语带哭腔。
看着对方显然也有些愣住的脸色，他恨恨抹了把眼泪。
靠，这是刚刚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都把师弟吓哭了，是师兄的错。”易渊悠然起身，从灵髓泉水中走来，“师兄这就替你报仇。”
哭个屁啊哭！还报仇，你打得过吗你？
谢淮水的吐槽不无道理，就连无烬听到易渊狂妄的话，都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报仇？就凭你？”
无烬忽然暴起，易渊反应亦极快，两人在洞穴中过了数招，谢淮水看出易渊渐渐落于下风，不免着急。
“你不要跟他硬碰硬！”
两人修为全然不在一个级别，如此打架易渊怎么不吃亏。
易渊回头看他，嘴角挑起一个熟悉又恶劣的笑。
没有比这个表情更让人安心的了。
谢淮水咽了咽口水，总觉得无烬要倒霉了。
易渊轻蔑一笑：“凭我，不行吗？”
这是一处顶部透光，中空空间极大的葫芦状洞穴。
滔天真气混荡其中，仿佛一壶烧开的水，沸腾着寻找一个出口。
忽然，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激荡的真气凝滞在洞穴之中，仿佛冻结一般。
“止兰息法？”无烬到底见多识广，对歪门邪道钻研颇多，一眼便看出易渊使用阵法。
易渊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眼神无波无澜，道：“答对了。”
无烬试图收回灵力，意识到不对劲。
“你做了什么？不对……你在整个塍元境都布下了止兰息法！”无烬又开始神经质地敲头，嘴里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过筑基修为、如何能做到……”
易渊轻笑，下一刻，止兰息法阵动，源源不断的灵力尽收他丹田之中。
无烬感觉到体内真气流失，看向易渊的眼神疑惑又愤怒。
“你怎么可能……”
易渊嘲讽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无烬此人最受不得说他不行的话，他心念一转，将视线落到谢淮水身上。
正在看戏的谢淮水只感觉自己忽然就被一股大力揪起，再一看，可不是已然彻底疯狂的无烬。
你们打架别殃及无辜啊！关他什么事！
无烬看上的自然不是他，而是他体内的万木髓！
求生的本能叫嚣着要将万木髓占为己有，吃了万木髓便可化天地灵气为己用！
易渊冷眼看着。
这人脆弱到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碾死，但要落得个被人吞吃入肚的结果未免又过于凄凉。
他鲜少的道德心不合时宜地出现。
“我师弟虽一事无成，但我也没说你可以动他。”他淡淡道。
无烬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只见他伸手直击谢淮水心头，一副要将对方心脏掏出之势。
“蠢货。”易渊佩剑不知从何处飞出，只听铿锵一声，将无烬一手斩断。
谢淮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差点命丧黄泉，心如擂鼓。
无烬断手，剧痛之下无暇顾及到他。
谢淮水趁乱跑向易渊，长松口气。
安全了。
止兰息法将灵力冻结，无烬调用不了真气，俨然是任人宰割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小子，你师从何门？”
也许是见大势已去，无烬苍然一笑，竟然唠起了家常。
谢淮水在身后扯扯易渊的袖口，“他诡计多端，别跟他废话。”
易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师弟是想？”
谢淮水被问得一窒，杀了他吗？他从小遵纪守法，杀人放火的事只在法制栏目上见过，怎么可能让易渊杀人。
“我们不管他，赶紧回宗门吧。”
“此处有封印，你觉得我们走得了？”
谢淮水听了，色厉内荏地看向无烬，自以为凶狠道：“你肯定知道怎么出去！你快说，说了我们兴许能饶你一命！”
无烬又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那笑渗人得紧，谢淮水不由后退一步，却听对方笑完后道：“除非我死，封印不解。”
谢淮水没想到竟然要这样才能解开封印，怪不得他要夺他们二人的舍，原来找到了这个漏洞，想借由身死后封印解除，钻这个空子逃出去。
他看向易渊，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想必也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沉默了，因为他既做不出杀人的决定，也想不出其他出去的方法。
这模样却将无烬看笑了。
“你二人当真是师出同门？”
谢淮水点点头，那可不是，住隔壁的师兄弟呢。
无烬脸上露出一个与此前疯癫模样截然不同的笑，“师兄，你看，我又算何异类？”
谢淮水心道他这是在跟易渊类比了，也不知道易渊作何感想。
他悄悄一觑，只见对方似乎毫无所感，悠哉得仿佛在自家庭院，甚至还转过头冲他嫣然一笑。
厚脸皮。
“师弟听到了？那没办法了。”易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淡淡道。
黑色真气如同旋涡，将来人裹挟在其中，源源不断的力量被从中抽取。
片刻后，地上只剩下一具干瘪枯老的人形骸骨。
然而最为恐怖的景象是，那几乎已经是一具枯骨的人竟然还没有死去。
咯咯的笑声从那具枯骸喉间发出。
“师兄，我来找你了……”
“聒噪。”易渊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一剑了断了对方。
尸体里滑落出一本册子。
他拾起来看了一眼，“还算没跟你瞎折腾。”
谢淮水看着死去的人，面露不忍。
易渊拿那书敲他头，“怎么？你还想给他陪葬？”
见他毫无怜悯之心，谢淮水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修真界，命如草芥。
守在塍元境外的褚师真人感念封印破裂，心中一惊。
“无烬师兄殒了。”
*
失去了混帝元的塍元境浓雾消散，明月高悬。
易渊唤出长剑，准备离开此地。
然而。
谢淮水难为情道：“那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看着那人窘迫万分的脸，易渊挑了挑眉，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
“我真的好饿，能不能给我几块灵石？”
易渊负手而立，与他只一人之距，但谢淮水却仿佛跨越千山万水一般，艰难地上前去扯了扯对方的袖口。
“师兄……”
“你现在信自己欠我许多灵石的话了？”
谢淮水快被那股抓心挠肺的饥饿感折磨得站不住，连忙点头如捣蒜。
易渊笑了一下，却没有给他灵石，而是到了那灵髓泉水前，道：“过来。”
谢淮水不知他何意，但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易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进去吧。”
见他呆傻地站着，易渊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了进去。
谢淮水被如此对待，本来气得要破口大骂，却看到对方也下水了，忍住气道：“你干嘛？”
易渊指尖从他胸前划过，冰凉轻缓如水中蛇妖，体内却随着对方指尖所过之处一股暖流涌过，这感觉激起谢淮水一身鸡皮疙瘩。
“别动。”
那手慢慢游走到丹田之处，一股暖意汇聚在此。
谢淮水只觉得自己中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敢动。
怎么回事！这家伙别给他使美男计！虽然他长得确实不错，但他是不会中计的……
“你在想什么？”
耳边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传来，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耳畔，谢淮水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推开，面红耳赤道：“你有事说事，靠这么近做什么？”
易渊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忽然正经道：“你体内被种下了聚灵台，如今已可以靠自己吸纳天地灵气，此处乃是塍元境灵脉所在，灵气源源不绝，你按照我方才所示，吐息之间寻找你的丹田所在，便能靠自己吸纳灵气。”
谢淮水这才明白他指尖在他身上游走的意图。
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他既羞愧又懊恼。
都怪这人不说清楚，动手动脚的。
“还不会？”
易渊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他抬头，看到对方已经上岸，衣服亦施了术法变得干爽整洁。
“我试试。”他收敛心思，回想方才的感觉。
按照易渊所言，他试了两三次，便感觉到一股如雨后果木清爽舒适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四周涌进胸腹，直抵腹腔一处炙热盈涨之地。
这就是灵气么？
谢淮水只觉得四肢百骸是前所未有的灵动轻便，大口大口地吮吸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灵气。
易渊站在远处冷眼看着，见他不过三两息便参悟了练气之道，像个不知饱足的小孩，迫不及待地吸取灵髓当中的灵气。
他丹田之处，魔种亦在蠢蠢欲动。
急了么？
他费劲千辛万苦压制，可不是在这个时候结丹的。
还不到时候……
止兰息法有所松动，易渊察觉到有人进了塍元境。
“够了，神机洞的人快来了。”
谢淮水被外力打断进餐，睁眼看到易渊唤出了长剑，正站在池边看着他。
他难得有些心虚，撇开眼，点点头。
御剑出了塍元境，易渊便换了飞鸢行驶。
他如此体贴，倒让谢淮水为方才的举动愧疚，
对方站在飞鸢窗前，颇有些清冷孤傲。
他没话找话，“那个、我吃了你多少灵石啊，我慢慢还给你。”
那双时而嘲讽时而冷漠的眼睛清凌凌地看了他一眼，凉薄的唇上下张合，吐出一句话：“你还得起？”
谢淮水一噎，“我努力嘛，应师兄说我们每月都有月例，想必攒一攒还是有的。”
“是么？那你便攒着吧，攒到你这短暂的生命尽头大概是能还清的。”
谢淮水：……
罢了，债主都不急他急个屁。
大起大落后，谢淮水绷着的心神也松弛下来，他咂咂嘴，倒在床上安心地睡了。
易渊站在窗边，手中是装着混帝元的缚灵盒。
将东西放进储物戒中，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睡去的人。
塍元境中他封闭经脉之时所发生的一切他并非无所觉。
想起对方在泉水中护住他的那一刻，对他泄露魔息后视而不见的种种表现，易渊勾唇一笑，只觉得越发有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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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塍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