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段树荫,正午的阳光裹着盛夏独特的温度,透过树叶的缝隙,阳光毫不吝啬的晒在他们身上。燥热的风吹动巷口那棵老槐花树,捎来几片被风带下的叶子。
暗青色的老石板路,两面是浅灰色的墙壁。邻居家门口那盆刚浇过水的鲜花,晶莹的水珠还在花瓣的叶上滚动。村子里的那口水池,平静的水面清澈,几条拇指大小的鱼苗正在水里畅游。老人搬着板凳坐在自家门前,手头摇起蒲扇,慢悠悠地给自个儿扇风。
他们来到那家已经关门的古玩店,站在古玩店前,杨晔抬头打量着这间看上去已经陈旧的店铺外饰。在门的正上方,那挂着块斜面招牌,木头牌上‘莫玩坊’三个字明显褪色,可还就能辨出当时写字笔法的苍劲有力。
听说这家店在村里其实开过很久。从被第一人店主盘下来,到后面彻底的关门,中间换过许多次生意。本来是要做创意咖啡馆的,只是后来咖啡馆因为手续的问题没办下来,转让变成了书店,书店开没两年,又变成现在这个古玩店。古玩店的生意倒还是中规中矩,后来店主出国,这家店就不想再做下去了。
整扇褪色的棕红色仿古木门,表面粗糙的木头纹理,虽然摸着硌手,但也确实坚硬。当中装饰个巨大的铜质门环,因为太长时间没去擦拭和触碰,门环已经生锈,在靠近门边的地方,那还结了好几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这店什么时候开的,我怎么以前没看见过”杨晔问。
“早几年前吧,好像关门都有个一两年了”萧潇说。
许敬哲对着手机里那提前拍下来的监控画面,找到立在店铺斜对角上,巷口那根电线杆子旁的摄像头。这里的位置,恰好就是他们昨天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盲区。
他靠近电线杆,抬头找到上面的标识。又看下来,望向周围
周一横绕到侧面,透过蒙着灰尘的窗户向里边看去。屋里的光线昏暗,窗户上也好像被贴了张隔光的玻璃纸,只隐约能瞧见那些摆着近的东西,但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
许敬哲走过来说:“这旁边也么有可以进去的地方,就算要调包,那东西呢,总得有个地方提前放着吧”
“况且门都锁好了,他要进去也没别的办法”他在门口徘徊,思考开门的方式和进去的途径。
“你给村长打电话,他怎么说,什么时候过来?”萧潇问。村子里的店要是不开了,一般都会把备用钥匙放在村委,这样有人想看铺子的时候也方便。
许敬哲回答,“在路上了,估计一会就到”
“我们是等村长过来,还是…”萧潇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周一横已经把那扇木头窗框给拆下来,闷热的空气里,沉重的灰尘洋洋洒洒。
“你在干嘛”许敬哲快走过去,拦住他想拆下另一扇窗框的手。
周一横说:“这扇窗户的结构和我老家那边的差不多,所以很容易从外面拆开”
“能拆你也不能这么去碰”许敬哲皱眉啧了声,“万一上面有点线索呢,你这么一拆都被破坏了”
“没找到他是怎么进去的办法,就算看到线索也没有用”杨晔走到旁边,通过被拆下的半扇窗户看着空荡的屋里。
许敬哲插腰,严肃的跟他们说:“先找线索,通过线索去追找方向,破案要一步一步的来,不是这么随随便便”
“既然拆下了,那就先进去吧”杨晔观察过这扇窗户的宽度和大小,应该是刚好能让自己进去,只是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进去,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萧潇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窗子,不确定的问:“从这里进去?”
“大门好好的,锁也没有被撬开,除了这两扇窗户,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进去了”杨晔伸手抓紧里面的窗框,回头问他们,“你们就不好奇他翻进去后,又做了什么吗?”
说着,她右脚尖用力,猫着腰,率先从那扇窗户跳进去。
落地瞬间的重量激起脚边厚重的灰尘,屋里熏人的味道,杨晔看见在阳光缝隙里被带起来盘旋在半空的尘埃。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他们把另外半边的窗户拆下,一个接一个的爬进去。
店里弥漫着一股陈旧且夹杂着许多腐烂的气味,混合着纸张发霉的臭酸,木头家具在潮湿和干燥的环境里被反复交替产生的腐朽,似乎是岁月沉淀下的阴霾,沉甸甸地落在整个不算太大的房间里。
靠墙的桌子和几台架子上已经被盖上很厚的一层灰,收银台前,那个缺了扇门的矮柜里摆着各类古董,小件的瓶瓶罐罐,和几幅已经发黄的古旧字画。
看到他们也从外面进来,先在屋里看了圈的杨晔对许敬哲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不是从这扇窗户翻进来的,所以你刚才担心的证据,还并没有被破坏”
许敬哲问:“不是从这边翻进来的?”
“我们的脚印都是集中在这一块,但你看那”杨晔指着从收银台对过去的那扇窗户,窗户下另有排整整齐齐的脚印,看样也是刚被踩出来的。
脚印从窗户一直到里面的几排架子,架子前,脚印变得混乱,似乎那人在进来后,又在这些架子中间来来回回地走了许多遍。
许敬哲小心地迈开步,尽量不带起地上的灰尘。
原本在架子上被摆放整齐的东西也弄得东倒西歪,小盒子被打开后就扔到旁边,里头的东西掉下,在灰尘中显得格外突兀。
杨晔翻开其中的一副字画,“难怪都知道这里是古玩店,却没有小偷来光顾”
架子对面,萧潇拿起那只青花瓷碗,“怎么?”
“清一水的假货,拿回家摆着都嫌占地方”
萧潇看见瓷碗上的标签,“38块钱的瓷碗,景德镇烧出来的?”
“景德镇里的东西都比这边好看,这算个什么,四不像?”她看着面前那个有点缺角的慈盏。
渐暗的光线让他们看不到一些被摆在底头的物件,绕到那个架子后面,周一横的饿目光被脚边那图案奇怪的白色吸引,在这个暗色的地方,那一块白布尤其刺眼。
他掀开那块白布,预想中厚重的灰尘并没有扑来自己脸上。
跟他之后过来的杨晔看仔细地上的东西,“真的在这里啊”
距离不远的萧潇听到她这句话,反应问:“什么东西在这里?”
周一横喊说:“那个鸟笼,真的在这”
颜色没有在光头下的那样新鲜,可样子确实与他们在傅芸生手机里看到的相同。
许敬哲过来,看到出现的东西,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不可置信的发出喃喃,“真的是被调包了”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杨晔说,“东西放在这里,跟着一屋子的假货掺合,就算它是真的,哪怕价值百万,甚至于上千万,可在其他人眼中,它就是件假货”
璀璨的明珠被丢进浑浊的泥沼,充满赝品的古玩店,真的价值在这里就变成那些可以被简单计量的假货。错误的环境里失去自身的意义,被打乱的认识,就像在大多数普通人的眼里,所谓的真理,更像是那荒诞扭曲的谎言。
周一横吐槽,“这办法有够损的啊”
“真的藏在假的里面,找不到原来的东西,傅芸生又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根本定不了什么罪,就算被关个几天,把真东西藏在这,谁都找不到,等到他出来,再把东西往黑市里那么一卖”许敬哲都能想到他打得是个什么主意。
萧潇说:“他应该对傅芸生,或者是对他的那个房子情况了解得非常清楚,村里的状况也应该都懂,不然也不会知道这还有个专门卖假货的古玩店”
“这下好了,看他还能说什么”许敬哲过去,拿白布把那个鸟笼给抱出来。
人赃俱获,任他再能狡辩也折腾不起来。
“谢谢你们啊,真的谢谢你们”傅芸生拉住许敬哲的手,絮絮叨叨的谢个不停。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许敬哲讲着客套的公式话,“后面还需要你再给提供一些证明材料,你最近都会在国内的吧”
“在的,在的,我房子刚委托给中介,还得待几个月呢”傅芸生向他保证,“需要什么资料告诉我,我绝对配合”
视线偏到在旁边眯眼睛晒太阳的杨晔,他提溜着鸟笼过去,“杨小姐,你好”
杨晔撑开眼,“什么事?”
他问:“杨小姐是做古董鉴定这方面的吗?”
直面太阳的方向,眼睛没办法完全睁开,她皱着眉头,美心挤出几道深深的褶痕,“不是”
傅芸生笑笑,“我看杨小姐对于古董的熟悉程度,还以为您是鉴定方面的专家呢”
杨晔轻笑,“我就是个开杂货铺的”
“是这样,我呢准备在A市开个小古董行,不知道杨小姐有没有兴趣,薪资待遇这方面都好商量”
“抱歉,我没什么兴趣”杨晔转过头,眨几下眼睛,目光下移看到他拿鸟笼的姿势。拇指抠住上面就快掉下来的圆环,虽然是他自个的东西,怎么处置都由他自己决定,但这样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拿法,“傅先生,辛苦得来的东西,还是好好保管吧”
傅芸生一愣,没反应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也没想到,当时那随便的一句提醒,会牵扯出后面这么多的事情。
在回去的路上,周一横问:“老板,你为什么会跟他说那句话?”
“他对老一代的东西都太随便了”杨晔说,“花个小百万买回去,可拿着还不如对街边几十块钱的东西来得宝贝”
“人家的东西,怎么处理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话是这么说,哎呀,我就是有点看不过眼”杨晔啧声,想到被自己丢在房间里的那堆摆样,看来是得花个功夫去好好整理了。
周一横偏头问:“这又是什么说法”
杨晔思考说:“对那些真实存在的历史,我们得抱着敬畏和尊重的态度”
“是吗?”周一横听得云里雾里。
“对了”杨晔忽然想到,她停下来看着身边的周一横,对他笑笑,“你既然觉得拿正式的工资会过意不去,那你的实习期就往后再多延一个月,等上手了我再让你转正”
周一横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他试图解释,可杨晔已经又往前走了段路,他只能在后面边追边说:“老板,我之前不是那么个意思,老板,我是说,我,老板,你别走那么快啊”
这周六需要上班,所以明天周五和周六两天停更一下,我们周日见[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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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