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袒露心意后的第一次见面，会在这种场景之下。叶临与勉强扯扯嘴角。
他眼看着褚司身披藏蓝斗篷，飞奔而来，倒映在瞳孔中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叶临与轻笑一声。
——他就知道他会来。
走到跟前，褚司将他这副被囚禁的模样看得更清楚。他抿嘴运转灵气，试图进来。
“褚司...别试了。出不去的。”
褚司仍在试探，叶临与出声制止。
褚司一心想见心上人，临了临了，却丝毫不敢看他那个方向。
困于牢笼的叶临与有一种半死不活的美感。
高岭之花似乎快要枯萎。声音孱弱虚浮，半靠着的动作未曾改变，像是无力动弹。
奇妙的是，叶临与到了这种境地，却呈现一种轻松的状态。没有一点沉闷或死寂，眉目甚至隐隐带笑。
破坏无果，褚司泄了气。他蔫蔫盘坐在牢笼外，每一次瞄见几近枯萎的高岭之花，内心便涌现出来一股揪心的心疼，渐渐，眸底泛上水色。
褚司使劲眨眼。那小脸委屈的，好像他才是那个无缘无故被囚禁在水牢的人。
“好了好了，我没事的。只是刚刚运转灵气，有点累。”
叶临与生怕他会哭出来，急忙软了语气哄他。他微微偏头，离得褚司更近了些。但这一个动作好像便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禇司听到叶临与声音更弱了些。
褚司狠咬着脸颊内侧的肉，才不让自己的哽咽被叶临与察觉。
他从没有看到过叶临与这副落魄虚弱的模样，内心彻底失去这人的无名恐慌远甚于追不到人的难受。
褚司迟迟不开口，叶临与想伸手摸一摸委屈猫猫头都没办法做到。
叶临与也不想自己这么弱，但是水牢的寒冷似乎无孔不入，与他体内的寒毒相呼应。自己就像是破了好几个洞的水壶，制止不住灵气的泄露。
发觉褚司毫无异样，叶临与明白这里只针对自己。
“对不起，没去找你。”
褚司沉默不出声，叶临与自说自话，“等我出去了，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上次在小镇上玩，我们回来的太匆忙，都没有好好看过。下次我们可以再去一趟。”
叶临与下意识开始哄自己的主角。
期间他想起褚司的告白，想着是不是最好不要让他有希望。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叶临与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褚司的感情。
但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些了，他再不哄，褚司委屈得他都要心疼死了。
“为什么...”
褚司的声音像是极力压制激动情绪后才发出的。
“师兄，你做错了什么？”
叶临与轻叹出声，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
师尊说让他回去好好想想，结果醒后发现自己被关到了水牢。
被关到水牢的叶临与开始被冻得崩溃。
——他又没想干什么，不能找个好地方？把他关在他自己的洞府不行吗...
原以为是为了不让他和褚司接触，结果褚司还是来了。
也是，他们彼此都清楚，即使褚司问起，自己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口的。
叶临与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褚司闷声道，“是因为我吗？”
师尊是生气叶临与在秘境里没出手，还是知道了他喜欢叶临与不同意...
叶临与受他牵连的想法萦绕脑海，褚司眼中的水意快要决堤。
叶临与轻皱眉头看着可怜巴巴的禇司，坚决否定，“当然不是。”
之前他没发现，禇司脑子里的想法怎么每次都不在正轨上呢。虽然事实和他相关，但一看褚司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叶临与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怎么总是认为是自己的错呢。
自褚司出现便有的笑意消失不见，叶临与眼角下落，满眼感伤。
“那我去找师尊求情。”
褚司不敢对上叶临与的视线，他生怕一看到叶临与现在的模样，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需要冷静下来，找方法救他出去。
“或者我去找掌门，让掌门来救你出去。”
“褚司...”
轻柔的声音中断褚司的想法。
叶临与并没有直接拒绝，但两人都知道没有办法可行。
水牢是飘渺宗宗门惩戒处之一，却从建造至今，未曾用过。
叶临与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时，确实震惊。
——他不至于被关在这吧。
叶临与认出这个地方时，难以置信。
但等冷静下来，回想起水牢自建立至今，除了掌门剑尊无人涉足，叶临与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点什么线索。
褚司也知道不可能。
剑尊处置叶临与，掌门不会不知道。从小师妹吞吞吐吐的状态，他也清楚此次事关重大。
深深的无力感攫取褚司，他埋头更甚。
——到底是什么罪过，要这样惩戒叶临与？
他好没用。
都不能把他救出来。
他整个人团在厚重的斗篷里，褚司眼角兜不住满盈的泪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
微弱洒下的光芒反射，叶临与感觉那点泪珠像是打在了他心上。
感知到自己现在内心的难过，叶临与心想。自己对褚司的情感，即使没有他想要的那种爱意，但其深度，也是褚司难以预料的。
作者当然喜欢自己的主角。
喜欢之外，还有很多连叶临与自己都没办法辨识清楚的情绪。
一手构筑的人逐渐饱满，投入的心血和关注数不胜数。怎么可能旁观呢...
“要关多久。”
若不仔细听，单从褚司的声音，是着实不会认为他现在情绪低落。
可叶临与分辨得清。
“...不知道。”
自己的回答让身前的猫猫团缩得更小，叶临与看着斗篷微微颤抖的幅度，岔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了？”
褚司哑声回道，“...小师姐告诉我的。”
叶临与安慰褚司的心情一滞。
小师妹？
剑尊没让小师妹接触褚司，他原以为小师妹不知情的。
那为什么告诉她自己被关起来的事情，师尊告诉小师妹了？
这几天他在水牢里，尽力搜索还存留的记忆，半回想半猜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有关万剑峰的大纲和剧情。
结果越推测谜团越多。
掌门和师尊的行为动机不够，他们似乎还隐瞒着其它的事情。目前叶临与推不出来是什么事情。
小师妹的立场...他还没来得及推到她那。
他必须出去。才能了解更多线索，了解清楚整件事。也能...
安慰一下眼前抱成一团的褚司。
“褚司，事情太复杂，我需要好好捋顺一下脉络再告诉你。”
“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出去了。”
叶临与其实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出去，但是不给他一个承诺...叶临与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不让人省心的猫猫会抑郁。
褚司听不进去。
自己只是没在几天，觊觎的高岭之花就枯萎成这个样子。他甚至还没办法把这朵花从这个阴冷的地方搬出去，在太阳底下晒阳光。
褚司心里的繁花一朵朵枯萎，黑暗得像是加强阴冷版的水牢。
——好可怜啊。
叶临与无声叹息。
听到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哗哗作响，褚司惊恐抬头。他害怕虚弱的叶临与彻底昏迷倒下。
幸好这副情景并没有出现。
叶临与身上的链条似有千斤重，他费力抬起手臂，开始动作。
褚司不顾脸上留有的泪痕，手搭在屏障上，声音急切。
“师兄，你想拿什么吗？我帮你。你别动了好不好...”
叶临与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褚司生怕他再动作会彻底失了气息。
叶临与强撑身体，在褚司焦急担忧的目光下，一点一点挪动，转过方向，正对着褚司坐下。苍白的脸上泛起具有安慰意味的笑容。
褚司彻底控制不住，埋起头不让叶临与看到他的表情。
铁链随着叶临与的动作而相互碰撞，发出空洞的声响，叶临与勉力抬起手臂，隔着透明屏障摸了摸哭泣的猫猫。
“褚司，我冷。”
猫猫瞬间僵住了身体，他抬头，眼神慌乱。
冷？要怎么办。拿衣服吗，可是递不过去...
叶临与隔空摩挲褚司泛红的眼角，说道。
“你去跟师尊求求情，给我送件衣服好不好。”
“嗯！”
被赋予了任务的褚司狠狠点头，注意力得到转移，他心底的难过减轻了半分。
只有半分。
褚司顺延他的请求，低声但不允许反驳地开口。
“我顺便找小师姐来给你看看身体。”
叶临与脸色白到吓人，让他看了心惊。师尊是指望不上了，磨磨小师姐或许还有用。
叶临与的笑容温和带着疲惫。
“嗯。等一会儿再去，能先陪我睡一会儿觉吗？”
“我现在也不是很冷。”
叶临与礼貌的发出邀约。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的不妥。
叶临与这几天一直在捋顺大纲和剧情，没有好好休息。
阴冷的暗风吹得他头疼，肆虐的寒毒时时刻刻折磨他，只有看到自己的主角在身边，他才勉强能休息。
褚司一怔。他这才忍着心里的酸涩，仔细观察对面人的脸色，看清他眼底的疲惫。
“好。我就在这。”
叶临与轻快一笑，身体卸了力气，倏然后倒。
铁链碰撞地面的声音回荡。
褚司瞳孔一缩，伸手却被屏障挡了回去。
“没事。”
“只是累了。”
被冲撞得眼前一黑，眼帘支撑不住沉了下来，叶临与躺在地上，黑发铺散。
他眼皮越来越重，直至入睡。
褚司听到他平稳的呼吸，揪紧的心堪堪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