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隔着牢笼，手搭在叶临与白皙如凝脂的手腕上，暗自沉思。
牢笼竖杆空隙之间的屏障不知何时消失，禇司钻了进去，铺好床榻，将看起来就很暖和厚实的黑色斗篷搭在叶临与身上。
叶姝甚至还看到他把大师兄常用的小巧香炉带了过来，燃起的白线袅袅婷婷生至空中。
水牢的模样焕然一新。
——等叶临与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咳..咳咳...”
叶临与现在连咳嗽都有气无力的。
“师兄！”
刚还在收拾水牢的褚司立马蹿到叶临与面前，乖乖蹲下。
眼前视线逐渐清晰，叶临与缓慢眨了眨眼。
一旁的叶姝不由抽了抽嘴角，心想到，怪不得大师兄喜欢小师弟，这个殷勤样，谁抵抗得了。
叶姝亲眼目睹褚司锲而不舍地向师尊求情，师尊烦不过默许他的请求。叶姝自己也被禇司磨着叫来给叶临与诊脉。
瞧见叶姝收回手，禇司忧心忡忡，“小师姐，师兄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叶姝叹一口气，禇司立马提心吊胆起来。
叶临与不甚在意，不过也安安静静地瞧着叶姝。
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禇司，叶临与现在需要在万剑峰每个人身上提取信息，才能为他一直思考的事情提供更多线索。
小师妹现在什么情况，他还一无所知。
按照原著里叶姝不逊于剑尊的医学能力，她定是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可她并没有露出异样。
她知道了。
到什么程度了？
他还得再看看。
“小师姐...”
叶姝的叹息让禇司坐立难安。
师兄现在到底怎么了...
叶姝最终开口，下了审判。
“大师兄啊...”
“他没事。”
禇司一噎。
被叶姝这个不合时宜的大喘气折磨住，褚司满脸不信，指着叶临与现在凄惨的样子反问道，“这是没事的样子？？”
叶临与适时咳嗽好几声。
其实叶临与现在并不凄惨。
褚司恨不得把整个洞府里的东西都搬过来，现在叶临与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头都被褚司不知从何处找到的帽子紧紧围住。
不知道是不是褚司的功劳，叶临与现在的脸色比起之前红润太多。
不过褚司仍是心疼，每瞧他一眼，眼中盈满的担忧便多上一分。
他严肃开口道，“我觉得师兄状态太过不好，需要搬出水牢好好修养。”
禇司一脸认真。
叶姝无语，制止褚司的胡闹耐心道，“大师兄不能出去。”
禇司仍想狡辩，叶姝解释，安抚他焦躁的心情。
“一直以来，大师兄体内寒毒肆虐，这几天集中爆发，很是危险。”
“这里灵气汇聚，对他有益。”
叶临与安详平躺，眼神落在水牢上方灵石铺散而成的灵气聚集阵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司一脸难言，瞅了瞅阴冷潮湿的水牢，森森的暗风声丝丝入耳，犹豫问道。
“这里的灵气，是正经的灵气吗？”
叶姝瞟了他一眼，欲翻未翻的白眼在叶临与面前憋了回去。
叶姝向来对自家小师弟的这副坚持模样没办法，进一步解释道。
“这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简而言之，这是剑冢汇聚起来的灵气，阴冷但强劲。可以有效抑制大师兄的寒毒，但正常人不能承受。”
“你没感觉到冷吗？”
叶临与思绪还没展开，听到小师妹的话，眼神倏尔落到了褚司身上。
冷？
有例子在前，他生怕褚司难受却不说出口。
对上两人关心的视线，褚司一愣。他这次没有隐瞒，直言道，“没有啊。可能是火毒抵抗住了...”
褚司无辜回望，感知到一直注视他的叶临与内心的关心，小心但大胆地伸手，隔着被子握住了他的手。
真没事！
看他不是隐瞒的样子，叶临与才默默收回视线。
叶姝没注意褚司暗中的举动，说道，“那也不能长久待在这里。”
褚司瞬间垮脸。
他还想在这...
欸？别误会，他可没什么坏心思啊！叶临与这个样子，他也不敢有。
只是单纯陪伴！
还没有被美色冲垮底线的褚司思绪回归正事，转念一想，灵光乍现。
“如果剑冢汇聚在这里的灵气可以镇压寒毒。那剑冢里呢？会不会让师兄好转的更快。”
褚司提出自己的奇思妙想。
剑冢...
叶临与垂下眼帘，细细思量。
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接收到的记忆告诉他，剑冢是飘渺宗立宗之本。不过记忆里，连他都没有进去过。
但是他似乎在剧情里听到过这个地方。
叶临与半阖眼，仔细思索这个熟悉的地方来自哪一个剧情点。
剑冢是...
原著里褚司找到本命剑的地方。
不对啊。
叶临与忽而皱眉。
他记得褚司是在飘渺宗灭宗之后才找到的本命剑，而且剑冢并非飘渺宗所有。
虽然改前大纲与剧情融合之后的模样一言难尽，但任何设定都符合改前大纲和原剧情。除了他未能描写的小地方，这个世界超不出他的笔触。
如果这个世界并不与他的设定冲突，那么剑冢是后期被人夺走了？
不是说灭宗后什么也没留下吗...
本命剑的这一剧情点，改前大纲和剧情没有冲突。怎么会融合成这么个新设定？
叶临与愈发迷惘。
“这个方案，师尊在实验。”
叶姝不经意瞧见叶临与紧皱的眉头，迟疑片刻，终是耐不住忧心，劝道。
“大师兄，你最近思虑太重，劳损身体。”
她的声音极轻极柔，似乎还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
“不要想那么多。”
思虑重？
褚司惊讶转头。
在他心中，高岭之花心思单纯，可不像是思虑重的人，而且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发愁...
叶临与紧拧的眉头映入眼帘。
褚司一怔。
为什么？宗门无事发生，有事也有掌门和剑尊撑着...
禇司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抚平眉间褶皱。但是下一刻，一个猜想涌现他脑海，让他制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如此忧愁。
是不是...自己的事情困扰他了？
想起自己袒露心意时，叶临与屡次拒绝的情形，褚司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缩回自己伸出去的手。
叶临与身上的斗篷着实厚实，褚司又不敢用力，只是虚虚搭在斗篷外边。以至于褚司的所有动作，叶临与都没有察觉到。
禇司低头，收回的手微微蜷缩。
宗门又没什么他需要的担忧的事。只能是自己了...
所以自己的情感让他烦恼了吗？
这种猜想像大锤子重打在褚司心上，心里一阵一阵钝痛。
不过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在叶临与身上受苦，对于这种心痛，他只觉得麻木。
人没事就好。
褚司这样安慰自己。
反正之后日子还长，他好好修炼，一定会等到强取豪夺的那一天。
虽这样想，褚司眼底的落寞却是宣泄出来。
他垂下眼帘，眼中情绪分辨不清。
叶临与和叶姝毫无察觉。
在听到叶姝似有隐言的劝慰话时，叶临与目光便慢慢转向她。
叶姝脸色平常，眼神丝毫不躲避。
她眼神清亮，没有透露出半点异样，叶临与也没能读取出他想要的信息。
对视良久，叶临与才淡淡移开视线，思绪不明。
叶姝静了片刻，才出声招呼褚司。
“行了，师兄这没什么别的事了。”
“小师弟跟我回去，你今天的药浴还没泡呢。”
语调并没有什么异常。
褚司低低应了一声。
叶临与从繁杂的思考中抽空，瞧他一眼。
心情不好？
叶临与这才发现他垂着头脸色蔫蔫。以为是褚司不想走，叶临与轻叹一声。
“回去好好疗伤。没事别来这里。”
禇司虽然粘人，但是听话。
叶临与对于男主粘上自己的行为无所适从，但听话的态度让他自在不少。
小师妹说这里灵气并不适合他人久居，禇司火毒爆发尚未完全恢复，不适合总是来这。
叶临与为禇司着想，可听到禇司耳里，只让他愈加难受。
不要再来这里了...
让他产生的困扰已经到不想见自己的地步了吗？
叶临与正等待他的回应。拒绝的话语萦绕耳畔，褚司蔫蔫答应了。
叶姝定定望地，心不在焉。
拉着褚司离开水牢走了好远，叶姝才将一直提起的那口气舒了出来，暗自心惊。
大师兄压迫力好强啊！
对上叶临与淡漠的视线时，叶姝差点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吐露出来了。
幸好，撑住了！
叶姝心情轻松不少，转头，正看到褚司端着丧丧的脸，浑身了无生气。
叶姝：？
小师弟怎么这副样子了？
这么舍不得走？
-
镇压寒毒么。
叶临与静神，神识漫游四肢。
他用神识看到，水牢阴森的寒气一小缕一小缕渗入脉络，治愈他损破的身体。
叶临与了然，这句话小师妹没撒谎。
他动一动手臂，似有千斤重的链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绑他在这里，是怕他不配合？
他确实不想配合，可是对策还没想出来，跑也没用。
叶临与挣扎着坐起身，又恢复之前半靠在牢笼上的动作。
斗篷仍披在身上，从斗篷一角露出来的锁链却被布条层层裹了起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是褚司怕锁链会冷到他，亲手缠上的布条。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握住锁链，寒意透过布条从指尖渗过。
铁链由寒石制成，即使禇司找来了一寸百金由鲛人编织而成的布匹，其实也无法阻止凿取于雪山之上的寒石散发寒意。
禇司也不必知道。
叶临与目光泛泛，落到了夜晚新雪似的粼粼波光上。
夜已深重，水牢几乎没了光线进入。
哗哗的水声空荡荡回响在幽深的水牢之中，不知何处来，亦不知去何处。流水不停息流淌，成为陪伴叶临与的最后一丝声响。
水面反射的微弱光线不足以照亮整个水牢，却正有一抹落到叶临与脸上。
盈盈月光映照玉琢成的面容。
叶临与无心睡眠，也没有气力想七想八。身上斗篷厚重，隔绝了冷风侵袭。
叶临与空空的脑袋中一个想法幽幽升起。
——这个斗篷，似乎不是他的。
他没有这个样式的斗篷。
纯黑色的斗篷尾部缝有绛红花纹，沿着帽子一圈的毛毛柔软温暖。
这个大小，不可能是小师妹的。
斗篷真正的主人是谁，叶临与并没有意外。
——褚司。
想起他，叶临与大脑又开始混乱。
叶临与按按鼻梁，思绪复杂。
对于人设变得莫名其妙的男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褚司临走前换上的木兰香已经燃烧殆尽，潮湿水气夹杂木兰冷香，幽幽沾染水牢里的每个角落。
不知何处反射的光线闪过叶临与眼睛，他下意识偏头躲避过去，又看向反射光线的来源。
黑暗里，站着一个人影。
“褚司？”
叶临与迟疑叫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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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