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白珠要随太子南下的消息在宫中已经人尽皆知,连皇后都特地将她召了过去,仔细嘱咐了一番要侍奉周全的话,后来说到李孺人,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难免对她不悦。

“早前本宫就跟你说过,不可善妒专宠,你在本宫面前也大义凛然,可转头就跟李孺人使绊子是什么道理?还想讨她的孩子来养,你这样年轻,何愁没有自己的儿女须知十月怀胎的苦楚,孩子就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叫他们母子分离的道理。”

白珠喏喏称是,面有愧色道:“这事是妾身糊涂了,往后必定照料好李孺人。”

皇后却说不必,“你忙着伺候太子,又要南下,还是别操心这个了,本宫自会派人过去看顾。”

这就有意思了,李伶儿生怕被发现端倪,若是皇后那边来了人日日看顾,日子一长,那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回到钩弋殿,她命人将刘据请了过来,转述了椒房殿中的所见所闻。

刘据听了沉吟片刻,方道:“本来想压下不发,等南下回来后再处置,既然母后插手了,那趁咱们走之前,就铲除这个祸患吧。”

白珠两眼一亮,“那背后之人是谁,已经抓住了?”

刘据睨人一眼,说:“你想抓他,只怕是难。不过流波那边的饵已经下了,顺藤摸瓜查下去,有这般瞒天过海的能力,又将本宫视为眼中钉的,不过寥寥几人,如何能查不出来?”

白珠更好奇了,凑近人问道:“是谁?还请殿下明示。”

这时候刘据却遮遮掩掩起来,摇头晃脑道:“你是个聪明人,不如自己猜猜?”

见他故弄玄虚,白珠没好气地白了人一眼,托着香腮凝思起来,“要说殿下贵为太子,能将您视为眼中钉的,无非是平素政见不合有龌龊的朝臣和几位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王爷,前者到底只是在朝堂上搅弄风云,手还伸不到那么长,后者....燕王和广陵王都在各自封地上,无召不得回京,即便在朝中有亲信眼线,但恐怕也难以成事,唯有最小的昌邑王,因年岁尚小又自幼丧母,所以陛下格外怜惜,还放在宫中教养,可是昌邑王今年才八岁,童子尚稚,总不可能会是他吧?”

刘据的眼中慢慢浮起笑意,抚掌加以肯定道:“说得很好,几乎就要猜出来了。可你忘了一件事,昌邑王虽年幼,但他颇得陛下宠爱,想要扶持他的人可不少。”

他这一提醒,白珠倒想起来了一人,“自李夫人身后,李家便不得宠爱了,后来又因其弟李季□□后宫而导致李家几乎灭族,不过当时李夫人的兄长海西侯李广利正在率兵攻打大宛,幸而免于此祸,他是昌邑王的亲舅舅,又颇有战功,倒是能常来宫中....”

一切就水露石出了,刘据脸上笑容也褪去了大半,说起他来声音都淬了寒气,“他是个有想法的,一心想要靠侄子光复李家门楣,整日里跟江充、苏文这等媚上的奸佞小人混在一块,可惜本宫地位固若金汤,他就将李伶儿安插进来,还愿意舍了腹中的亲骨肉,啧啧,这样的大度真是难得啊。”

说起江充和苏文,这两个可是后期利用巫蛊之祸扳倒太子和卫氏一族的关键人物,白珠有心试探他的态度,故意磋叹道:“江充官及水衡都尉,苏文又是陛下近身伺候的黄门,二人都很得陛下看重,一内一外,再加上个李广利,这三人要是联手扶持昌邑王,确实对殿下大大的不利啊!”

可刘据却颇为不屑,嗤之以鼻道:“昌邑王一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能耐,纵然李夫人生前得宠,但人都去了,还能有什么威胁,要是父皇真的顾念李夫人,李家曾会尽灭,留个李广利不过是为了不赶尽杀绝罢了。至于江充苏文,素来就惯爱在父皇面前谗言本宫的不是,但到底都不成气候,一群鼠辈而已,凭他们还想对本宫不利,痴人说梦!”

见他如此不屑一顾,基本可以断定他完全不知道刘据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了,所以对这两个人十分轻视。

白珠给他提了个醒儿,“宁与君子为敌,不与小人结怨。殿下既知道他们心术不正,便不可不防,今日李伶儿来李代桃僵,明日不知又派谁来,倒不如干脆斩草除根,来一招引蛇出洞,彻底绝了他们的指望。”

刘据挑了挑眉,“哦?你有何良计?”

白珠莞尔一笑,“李伶儿不就是现成的诱饵么,料想今天椒房殿那边就要派人来了,咱们就借皇后娘娘的手,了结了这桩事吧。”

二人正在内室窃窃私语着,商量对策,忽而听外头惊雷似的响起一道人声。

“圣驾临!”

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愕,忙整理衣冠出来相迎,皇帝来青宫不稀奇,许是兴致上来了想跟儿子谈谈政见,聊聊家常,但屈尊来到钩弋殿,一个太子良娣的住处,这就奇了。

白珠心中大致有了底,悄悄递了个眼神给竹菊,随后跟太子一同恭迎圣驾。

自打上次天街互市后,就没再见过皇帝了,只见他从象牙宝车上被黄门呼拥着下来,两旁华盖云旗大有遮天蔽日之势,不是简行,而是用上了隆重的仪仗来彰显他的帝王风范。

众人行礼问安后,皇帝看见了刘据,不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后点了点头道:“太子也在,那就正好。”

看样子也不是来见太子的,刘据微微拱手道:“不知父皇驾临,儿臣怠慢了。”

皇帝嗯了声,大步跨进了钩弋殿的门,他先是环顾四周,目光巡梭着在找些什么,发现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这才问起白珠来,“闽夫人,现在何处?”

白珠惶惶俯身,道:“娘亲在东苑,妾身这就唤人带来她。”

皇帝说不必了,“你引路吧,朕亲自去看看她。”

一国之君,大汉天子,这般赫赫扬扬过来,竟只是为了见太子良娣的生母,底下不知情的宫人们皆是面面相觑,好奇这位闽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几十步之遥,皇帝自觉走出了一载春秋,好不容易到了门外,又驻足几息才入内,提前得知了消息的闽夫人款款走了出来,见到从来常服素冠的棋师,竟摇身一变成了当今天子,错愕、激动、不可置信等等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最后化作泪珠子,滑过那已有憔悴之色的脸庞。

闽夫人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也忘记了行礼,就这么泪眼滂沱的望着来人,皇帝也不计较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碍于太子在此,再三克制,不过将随身的巾帕递给了她,说:“快擦擦吧,别哭了。”

说不上什么心绪,他这一生见过太多风华绝代,也有过几段轰轰烈烈的情爱,直到老来垂矣,半截枯木了,再一次开花结果。

那日在清渊见她,认真下棋的模样,分明棋艺不精,还非要把那残局下完,他就这样在旁静静看着,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她是个憨傻的,后知后觉发现了他,竟问起自己身份来,这可是建章宫的清渊,能在此行走自如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不过见她认真,他起了戏谑的心思,胡诌了个棋师的身份。

结果她就真信了,缠着教她解了棋局,起先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后宫哪个不知名的嫔妃,以此获宠的手段,但越接触下来,越觉得不像,后来派人摸清了身份,竟叫他如此惊喜,一来能生出手握玉钩的赵良娣,其母必定不凡,二来她实在心性单纯,宜喜宜嗔,很有当年卫皇后的风范。

总之同她相处的那段时光,自己是快乐的,毫无身份顾忌的,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但因身份悬殊,总有那么一日的到来,前天她来问他,碍于种种,没有给个准话,这两日竟都不在清渊里再见她,那份感觉实在心痒难耐,于是索性不去顾忌许多,亲自来找她。

闽夫人这头呢,是既惊又喜,但胸膛那份心潮澎湃慢慢降下去后,又不得不去看女儿的脸色,毕竟按照寻常人家的辈分来说,她和皇帝应该是亲家。

见白珠并无异常,闽夫人才接过巾帕,此时她也不是什么良娣娘亲,只是个沉浸在这份爱恋之中的小女人。

虽然来得晚了些,不如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但面对皇帝时依旧有羞赧之色,嚅嗫道:“之前不知道您竟是陛下,要是...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摆手说无妨,“朕也有错,一直瞒你到今天,阿英...”

他唤她的小名,一时室内的其余人都退了下去,还贴心的阖上了房门。

外头白珠很无奈的耸肩笑了笑,面对太子深沉的眼神,只道:“妾身也才知道,这可与妾身无关呐。”

好在刘据不过盯了她一会儿就挪开了眼,“谅你也做不出这种事。”

白珠眼角余光扫过角落里的竹菊,与他低语道:“妾身还以为太子早就知道了呢...毕竟当初还是殿下给了游宫的恩准。”

刘据冷哼一声,“你别贫嘴,本宫这儿姑且不说,皇后那里你可得自己想法子应对了。”

是啊,自己的丈夫跟自己儿媳的娘亲搅合在一块,又是这样大张旗鼓,只怕报信的人已经在去往椒房殿的路上了吧。

想想皇后,当初自己的初衷是想跟她搞好关系的,结果呢,尽不如人意,要说之前因为专宠善妒坏了名声,皇后尚且可恕,但这回手伸到皇帝那里了,皇后只怕要恨极了她。

头疼,白珠揉了揉额角,虚弱无力道:“不成了,殿下在这儿守着吧,妾身身子不适,要回去歇着了。”

“你敢!”刘据蛮力拉了拉她的衣袖,“本宫又不是专守门的奴才,反正你得在这儿一道候着,这里头可是你娘。”

白珠不甘示弱地回怼道:“里头还是你爹呢!”

不过也只能逞逞嘴皮子,都得在这候着,一个也跑不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帝终于从里头出来,他显然是向闽夫人许诺了什么,闽夫人笑意盈盈的送他出来,闲话几句后,圣驾起回了。

大约是觉得尴尬,太子很快也走了,独留母女二人。

不待白珠问,闽夫人自己先开了口,“陛下已经许了我名分,不过眼下不成,等年后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说着她激动地捏住了白珠的手,“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是皇帝,想想就跟一场梦一样,当初河间王险些将你送了过去,如今兜兜绕绕,倒成全了我跟他!”

说不上来的滋味,反正只能说命运弄人,白珠试图平复她的心情,倒了杯水给她,“娘亲先别急,这桩缘分是上天安排的,不过若入宫闱,后头的路娘亲想过没有?”

闽夫人一窒,“我光顾着高兴他是皇帝了,其余的还没来得及想....”

白珠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听,“这后宫之中,卫皇后自不必说,下有尹婕妤、邢娙娥、都是侍奉多年的老人了,另还有年轻嫔妃不知多少,陛下虽然保养得宜,但已有花甲之年,想来子息上总是艰难,娘亲比不得尹婕妤之流的老人,也比不得那些青春貌美的新人,亦难再有子息,纵然陛下堵住悠悠之口,让你以嫔妃身份侍奉,但能得几时好呢?”

闽夫人原本满面红光,可这番话犹如一捧凉水,泼得她脸上血色尽褪,翕动着唇,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白珠知道话说重了,可有些丑话就得先放在前头说明白了,才好引出后话,“不过娘亲也不必伤心,你有你自己的好处,想来陛下是看中了先前隐瞒身份,同你无话不谈的时光,正所谓明珠一颗是宝贝,可多了就不稀奇了,所以娘亲不仅不能要这名分,还要自请搬出宫去。”

这下闽夫人可慌了神,“出宫?出宫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白珠定定道:“娘亲糊涂,你和陛下都不是二八青春的少年人了,自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顺着就能得最好,总要用上些计谋的。你只要说顾忌我的关系,又怕世俗眼光,更不想因自己一人,坏了陛下的千古清名,陛下只会感念于心,更明白你的不易和体贴。眼下你侬我侬的时候,陛下愿意不顾世俗骂名也要留你,但等到这股热乎劲过去了,只怕心中未必不会后悔,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他来怨你,不如连这个机会都不要给他。”

闽夫人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陛下要是真的把我送出宫了,那可如何是好?”

白珠抿唇一笑,“只要一个男人惦记着你,心里有你,他自会披荆斩棘,解决那些阻挡在你们之间的问题,根本无须担心这些,更何况他不是普通男人,他是大汉的皇帝。泯然于众,一枝独秀,娘亲想选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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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八大名妃(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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