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

夜半辗转,枕上暖玉透着丝丝缕缕的温热,临近初冬了,帐中还有簇拥厚实的锦被,她躺在其中,手脚仍旧有些发冷。

大抵年轻女孩儿,都有些气血不足之症吧,每月一次的葵/水来时,小腹也总隐隐作痛,白珠缩了缩身子,眼瞧着冬天也到了,打算明儿个总要将养起来。

帐顶是一排流苏结微铃的巧思,铃银铛玉,用手一拂,声音如碎波摇曳撞击起来,这么一摆弄更让人心烦意乱,索性也不睡了,睁大眼睛呆愣愣望着半空中的虚无。

要南下了,只要出去,她就能确保回来的时候收获满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算是刘据有心,竟肯带上她。

原身寿元不多,左不过还有七八年的时间,虽然不算短,但也着实不长了,许多事等不到徐徐图之,总要立竿见影才好。

其实走到这一步,摆在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要么就是自己做大做强,让刘据愿意舍弃一个妃妾,去换一位能才;要么就是在妃妾这条路上走到黑,做到巅峰。

如果没记错,当今皇帝刘彻是死在原身之后的,这一世当皇后是差点意思了,不过太子妃得势在必得。

说到太子妃,目前来看她最大的敌人不过是个史良娣,困囿于女人之间的争斗,今日谁得了太子宠爱,明日谁又失了太子宠爱,太过肤浅片面,但宠爱不能说没用,可在此之上,总会有更重要的东西。

能得宠,能生孩子,只能证明你的容貌价值和生育价值,这种价值几乎每个漂亮姑娘都有,且总有人老珠黄的一日,真是算不上什么,得配上家世、能力、谋略、眼光、隐忍等等太多其他东西了。

好在西汉时期,民风尚且开放,对于家世门第这块卡得并不严,前景帝尚有二嫁进宫的王皇后,今有乐人出身的卫皇后,可见要成太子妃,并不是多艰难的事情。

不过若无所出,也许难度就会大很多了....好像青宫出了史良娣的一双儿女,也就林孺人的那位皇女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孩子,所以林孺人格外得刘据青睐,眼下二人正在做什么呢,怕是正颠鸾倒凤,巫山**吧!

这样想着,似乎脑海中能浮现出春雨淅淅沥沥,黄牛拉犁耕田的画面。

想象力太丰富,真不是什么好事啊,大晚上的闹得她不得安寝。

西风在夜半静谧时分格外嚣张,扑簌簌打到窗上,真就被它钻到了空子,一扇没关严实的窗吱呀一巷,风灌进了内室,垂地轻幔随之飘动。

白珠对下一向宽厚,关于守夜,要求并不严苛,大概上半夜熄灯后过半个时辰无事,底下人便各自去旁边的耳房歇下了,没有非得让人杵在那里盯着上夜的规矩。

所以窗户开了,也只能自己下床去关,但这时已有困意席卷而来,白珠耸拉着眼皮子,将被子拢紧,打算就这么凑合一夜算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依稀有阔别许久的高楼大厦在倒映,耳边也有熙熙攘攘的人声,她知道这是初入梦乡了。

本来还感受到了风带来的寒意,慢慢身子暖融融的,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她嘤咛低呓,无意识的去搂着软枕。

只是这枕头似乎格外软和,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她戳了戳,又捏了捏,觉得手感也很不错。

忽而听到有低低嘶声,白珠以为还在做梦,干脆又拧了一把。

这下声音更大了,几乎是难以遏制的咆哮,白珠被惊醒,茫然睁开眼,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只听人皱眉呻吟道:“我竟不知,你还有梦中掐人的习惯...”

白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捏着他的臂膀那块肉,腿也搭在他的腰上,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势挂着。

她忙松了手,半撑起身子来,没好气道:“我也不知,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有半夜爬床的习惯。”

反正嘴上是越来越不饶人了,当初的顺从殷勤也消磨殆尽,刘据觉得一定是自己好性透儿啦,才会让她越来越真性情。

这样其实更可爱更真实,他伸手揽住她,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你这殿里伺候的宫人也太不尽心了,连个守门上夜的也没有,竟叫我一路畅通无阻。北边那扇窗来时还半开着,我顺手给你关上了,快进冬了,吹一夜的冷风明儿个一准生病。”

白珠挣扎了两下,发现动弹不得,但也不领他言语中细致的情意,半带嘲弄道:“殿下这是刚从摘云殿回来么?上半场林孺人,下半场准备歇在妾身床上了?殿下还是多加善自珍摄,保重身子才是。”

她一通阴阳怪气的嘲讽,把刘据听得心花怒发,捧着她的脸蛋来上一大口,“好香韫,你这是吃味了吗?”

白珠扭身过去,并不搭理他这话,以臂枕头道:“殿下想多了,只是这样扰人清梦,妾身不高兴。”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兴奋,缠着人没完没了的唠起来,“就该这样多好,你撒撒脾气,我哄哄你,这样能证明咱们俩都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你因为我今夜去摘云殿的事情不高兴,这是人之常情,要是你大大方方的才有鬼呢,不过你也别难过,林孺人侍奉不周,我去了不过略坐一会儿就回去了,思来想去,竟神使鬼差来了你这里。你说说这事有多奇怪,从前我从来不觉得林孺人有什么错处,她性情温和,从不争宠跋扈,该最合心意才是,可今儿个我见她,是身上衣裳也不好,一颦一笑也别扭,有时候真好奇,从前是怎么忍得下来去临幸她们的。”

白珠闭着双眼,说:“因为不爱。”

刘据乍一听这说辞,觉得十分新鲜,“嗯?愿闻其详。”

白珠便老神在在道:“因为殿下从来没喜欢过她们,不论是林孺人,史良娣,殿下只把她们当做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她们向来顺从惯了,殿下觉得习以为常,后来殿下遇上了不那么顺从的女人,起了兴致,于是觉得千好万好,再去看她们,自然就觉得了然无趣。这错处原不在别人,她们从始至终都没变过,殿下觉得他们不好,只不过是殿下自己的心境变了。”

关于这番话,刘据认真思索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丝破绽,他将人的身子强行掰过来,面对面道:“所以你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知道这份变化是因你而起对不对?据说上古九黎族有巫人能下蛊虫,我是不是被下了情蛊?这是爱吗?”

爱?

这个词离她好像很遥远,它带着与生俱来的光环,在高处熠熠生辉,是大部分世人难以触及的美好。

白珠扯了扯唇角,一哂道:“殿下不是从不信鬼神之说么,如今信了?要说爱,委实还差点意思,不过是殿下受用惯了别人的顺从,恰好又洞悉万事,看出了妾身顺从下的不顺从,于是起了好胜之心,一定要将这反骨给端正过来,所以上心,又愿意花心思,从而生出这许多不该有的纷乱心绪和感触罢了。”

她言之凿凿,将所有能说的后话都堵住了,刘据微微张了张嘴,发现头一回口舌争论上落了下风。

“唉!不过是想疼你些,何必将我当做洪水猛兽呢?”他抚弄着她柔软的鬓发,“好了好了,不过今夜你我能坦诚相对,也算足够了,只盼着往后也能一直如此,这样也能早日做真正的夫妻。”

白珠心念一动,在他的爱抚下抬头,“原来殿下一直拖着不圆房,是因为这个,那史良娣呢,林孺人呢,她们每个都与殿下坦诚过么?”

刘据脱口而出,“你跟她们不一样。”然而具体哪里不一样,实在太抽象,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白珠得了这话,心里却有了谱,只要刘据待她一直有这份异于常人的心,或许往后他们还真能修成正果,做一回真夫妻呢。

眼下不去想其它,旁边躺了个人,也不妨碍自己酣然入睡,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刘据早就在清晨时分就悄悄走了,没惊动任何人,甚至整个钩弋殿都不知道昨夜太子殿下来过了。

白珠要开始收拾南下的行李,梅兰竹菊二人恨不得将能带的都给带上,满满当当装了十几个大箱笼,仍旧有大半东西没地放。

白珠捧着熟乳出来,笑道:“你们干脆把钩弋殿都搬上得了,还费心装什么箱子呢。”

梅兰摊手道:“奴婢倒是想,只不过铲不动这地基,此行少说三四月,多则半年之久,年节是肯定赶不上了,日常起居要用的,必定要备全了才好。”

“不必这么麻烦。”白珠随手指了几个箱笼,“这两个装衣裳首饰的,还有那两个贴身要用的物件,以及足够的金银钱币,我看就够了。轻装简车才好,别因为我这些行李,耽搁了殿下的路程。”

她一面吩咐着,一面见闽夫人红着眼圈从外头回来,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见了女儿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草草说了两句就回去了。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梅兰不知先前之事,只当是闽夫人受了欺负,挽起袖子就要去问出罪魁祸首论公道,还是竹菊把她拦了下来,示意她不可妄动。

白珠亲去了闽夫人下榻的东苑,进屋时闽夫人正捧脸饮泣不止,后见人来了,才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

她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白珠将人扶回座上,道:“娘亲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要是信得过女儿,说出来女儿也替您抱个不平。”

闽夫人眼神闪烁,只道:“没什么,就是触景伤情了。”

这说辞可信度太弱,可见她真是个心思最浅的,连骗人都说不出个囫囵话来。白珠耐着性子同她道:“还记得从小我就没了爹爹,街坊邻居闲言碎语不断,常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每当这个时候我哭着跑回家,娘亲就会冲上前替女儿讨回来,日子一久,惹得邻舍都避着咱们家,怕娘亲的彪悍。从前女儿幼时,能得娘亲庇护,眼下娘亲有难,女儿又岂能袖手旁观?”

“这...”闽夫人还是犹犹豫豫。

白珠不疾不徐,继续道:“再者,女儿如今得了这天家富贵,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钩弋殿,娘亲今日失态,不止钩弋殿的人看见了,旁人也都看见了...”她握了握人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呐!”

一番威逼利诱,终于唬住了闽夫人,她面有窘色,支支吾吾说出了实情,“不告诉你,是有些丢人的...这些时候我得了太子允准,游赏这宫中大好美景,有一日逛得迷了眼,不慎与引路的宫人走散了,误打误撞进了一处园囿,那里四处环水,楼宇精美,处处可见石桥玉亭,真真是个极静极好的去处,恰好有亭中摆了棋谱残局,我便自顾自地下了起来,直到一局下完了,才见亭外有人驻足...”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人衣着不俗,瞧着大约有五十上下的年纪,很是儒雅,谈吐甚佳,我便与他攀谈起来,得知他是专门陪皇帝下棋的棋师。后来又见过两回,他常邀我一道下棋,一来二去相熟了。你知道的,打从你爹去世后,我独自抚养你长大,从未起过再嫁的心思,可这棋师待我甚好....”

后来的话不必多说,自然心中明了,白珠静静听她说完,情绪一直很平稳,她道:“您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即便是再嫁我也绝无二话,这位棋师若真是实心实意待你,做女儿的哪儿有不肯,只是缘何娘亲今日如此伤情呢?”

这就是让她难过的地方了,闽夫人哽咽道:“我知道这宫里是待不久的,今日前去,是想要他一句准话,若他愿意,我不要什么三媒六聘,与你引见了,大家坐下来吃顿饭,我便愿意跟着他,哪知他却犹犹豫豫起来,始终不肯给个痛快话,想是...想是顾忌世俗了!”

白珠眉尖一簇,微微倾身道:“他是怎么说的?”

闽夫人一脸凄惘,“说兹事体大,总要再三商榷才好,不能如此鲁莽。可他都这个岁数了,想是家中并无双亲,一人能做得了主,如此说来,他要么就是原有妻室,要么就是并非诚心待我。”

不管是哪一样,都足够叫她难过伤心了,孤孤单单了这么多年,终于遇上一个能说上话的,她只盼着能心贴心,哪知一场镜花水月,不过空罢!

白珠笑了笑,宽慰道:“娘亲莫急,女儿离宫尚还有几日的功夫,他要是有心,过几日自会给你答复,要是本就无心,您离宫后我在长安城内给您安置一处宅院,自可供奉你颐养天年。”

闽夫人叹了口气,暂时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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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八大名妃(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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