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 179 章

真是怪哉!

白珠站在榻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她看着他从起先的慌乱渐渐平复,脸颊的绯色也淡了,只是双手仍朝后撑着,微微屈膝登在床沿边上。

他不慌不忙,开始将散乱的衣带重新系好,胸膛大片的坦露也严严实实遮住了,你几乎看不出任何不妥,仿佛刚才情乱的人不是他。

白珠真的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只要他愿意,垂手便可得,她是他名义上的女人,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不会说一句不是。

难道这年头,男人也爱玩起欲擒故纵那一招了?这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哎....这臂膀上的伤又发作起来了...”刘据扶额,掌心挡住了他从指缝中窥探的目光。

人一旦心虚,做事难免就有错漏,白珠看他似有病痛的样子,视线默默收了回来,刚才那仰后撑臂的姿势,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伤啊。

为了不跟她圆房,竟然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她怅惘地伸手摸了摸脸,连史良娣李孺人长得也就那么一回事,总不可能原身这副容貌入不得他眼吧。

反正这是个怪人,他不主动,自己也不会上赶着,就这样清清白白也挺好!

整了整衣襟,她福身道:“殿下既然旧伤未愈,那妾身就先回去了,南下的事宜容妾身这几日着手准备一番。”

刘据忙不迭地点头,唤人进来,将她送回了钩弋殿。

待到四下静谧无人时,这才长舒一口气,他一扭头,镜屏前模糊映出一张似怨似哀的脸,是他么?

抬了抬手,那虚影也跟着晃动,还真是他!

犯了什么浑,人家不过挨着近了些,自己就险些阵地失守,这要真是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在怀,他又能坚守几时。

说一千道一万,除了那容颜过于娇媚,身段过于柔软,还是自己许久不曾碰女人的原因,这才容易轻易动摇心性。

其实这些年来,美人不是没见识过,他连孩子都有三个了,那档子事自然不陌生,从晓事的年纪,母后开始往他殿里塞些美貌宫人,其实都了然于心,该怎么学本事,再过一两年又有了正经妃妾,再到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但怪只怪他过于正派,像他的三弟燕王刘旦,十四岁时就已经莺莺燕燕一大堆,这些年侍妾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再说四弟广陵王刘胥,人虽是憨傻的莽夫做派,但并不妨碍他是风月场的积年,说起女人来两眼直冒青光。

可再看看他呢,**有,但似乎并没有到那种病入膏肓的地步,说不上多洁身自好吧,但若遇到俏宫女献媚,宗室贵女示好,总是该先论礼法章程,这点上曾有人说他过于古板,他便道“不可无名无分,就坏了人家姑娘清誉”。

这话放出去了,自然又赢得了好名声,虽然有作秀的成分在里头,可确确实实是他心中所想,而且这些年为了维持这份好名声,和这通身正气,他确实也都做到了,反正总归一句话,碰过的女人都是有了名分的。

有时候也暗自得意这份毅力,毕竟想要成大事者,又位居高位,若是私德不修,恐叫人诟病。他很多次看到自己父皇后宫里那些妃妾,乌泱泱的一大群,又或是听到圣驾今日御幸了哪个宫人,明日又幸了哪个女官,总是心里觉得惋惜,大丈夫三妻四妾虽是常理,但这样处处留情,不懂节制,即便贵为天子,是少年时他最仰慕的人,也难免失了某些叫人敬重的地方。

所以克己律己,父皇做到的,他要做到,父皇做不到的,他更要做到。

思绪飘散的太远,灯花爆了声,刘据慢慢回神,抚了抚榻前褶皱的地方,这儿还尚有她的余温。

用力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召来管幸档的中黄门一问,原来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怪不得容易失控,这事儿就像一个水缸,日积月累往里蓄水,也总有溢出来的那一天,这就是男人的不易,水满则溢,就算是为了身体,也不能憋得太狠太久了,恐反伤了元气。

沉吟片刻,刘据吩咐道:“叫林孺人准备着。”

中黄门大喜,捧着彤史乐呵呵的,说:“奴才这就去知会林孺人一声。”

刘据皱眉道:“不是今晚...明晚吧,动静别闹太大,也别叫钩弋殿知道了。”毕竟他才用身子不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中黄门不明所以,主子要幸谁,难道还要看人脸色不成?

不过想想,钩弋殿那位,确实不是吃素的,才进青宫就敢跟史良娣叫板,这些时日又把有孕的李孺人折腾得够呛,如此善妒不容人,难怪咱们太子爷也惧着。

中黄门一个心领意会的表情,随后退下去着手准备此事了。

这头白珠回去,正拆髻卸妆准备梳洗,打眼见闽夫人挑帘进来,第一眼就觉得她与往日大不相同。

说不上哪里不同,反正就是面颊红润了,眉眼自携一段春水秋月,弯眼抿唇一笑,仿佛都年轻了十岁。

从前只觉得闽夫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可眼下在宫中滋养了多日,穿戴打扮都不俗起来,这通身的气派也有了,鬓上珠翠伶仃,颈间戴了银花镂空项圈,罗衣是素色的,可那腰间暗花杏香影的宝带却将腰肢勾勒出了美好的弧度。

不夸张的说,眼前的闽夫人比白珠还更显少女情态。

白珠眉心一颤,想起有好几日没正经跟闽夫人吃饭闲聊了,太子又允她四下闲逛,别是逛出了第二春罢!

她将腕上的几圈金珠串子褪下了,放回妆奁中,试探性的问道:“娘亲好像很高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闽夫人用帕子掩唇,说:“哪儿有什么喜事,就是见识了这天家富贵,想想往前三十多年,竟都是白过的一样!”

白珠不动声色,只道:“我这几日忙着照料李孺人,倒是没好好陪娘亲去逛逛,真是不孝,明儿个我就推了一切事宜,单着陪您走走看看去。”

闽夫人忙说不必,笑意讪讪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第一要紧的就是该笼络住太子殿下的心,为娘的有手有脚,这几日有宫人引导,也熟门熟路了,不用你陪着。”

白珠见她婉拒,不过置之一笑,“那娘亲就自己逛逛吧,一个人也清闲自在,只是可惜这样母女相聚的好日子不多。”

闽夫人大吃一惊,忙道:“是不是你哪里触怒了太子殿下?”

白珠说没有,“殿下要南下,指明了要带我一道,我想着,若殿下和我都不在,娘亲也不好再逗留在宫中了,或是回河间,或是在长安城中另置宅院,总归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

闽夫人听了,喃喃自语道:“这么快....”

白珠握了握她的手,“娘亲也不必伤怀,一入宫门深似海,成了天家的人,就是这桩不好,要骨肉分离。不过皇后娘娘也另给了恩典,往后逢年过节,总能再接您进宫来,咱们母女还有相聚的日子。”

可饶是这样,闽夫人眉间的愁绪也依旧不得散去,唉声叹气了许久,闲聊二三,最后心不在焉的回去了。

竹菊捧着巾栉伺候梳洗,冷不丁道:“夫人好像有什么心事。”

白珠大致能猜到缘由了,就着水洗了一把,擦手道:“既有心事,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置之不问,待明日她一出去,你就悄悄跟在后头,务必要弄清楚这心事是什么,这里是皇宫,只要出一点差池,你我都会被殃及。”

竹菊神色一凛,道是。

到了第二日傍晚掌灯的时候,竹菊终于回来了,她面色苍白,似乎是受到了不得了的惊吓,白珠见状将她带到内殿,嘱咐宫人牢牢守在门口。

她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人是谁?”

竹菊嘴唇翕动了两下,说出一个名讳来,就连白珠自己都被吓到了。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珠问道:“夫人哪里知不知情了?”

竹菊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知道的,咱们夫人不是那等城府深沉的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心思最浅,若她知道了,就不该瞒着您了。”

白珠拨动着手腕的碧玉珠串,一下又一下,难免心思烦躁。

竹菊宽慰她道:“您也别多想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只能顺水推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只能这样,这个插曲实在够惊天动地,白珠撑着额,很头疼的样子。

但是让人头疼的不止这一件事,不消片刻,梅兰就气鼓鼓的回来了,往凳子上一坐,整张小脸都涨得通红。

竹菊问她出什么事了,梅兰瘪嘴半响不说话,最后还是白珠又问了一遍,她这才泪眼汪汪道:“殿下今夜去摘云殿了。”

刘据的妃妾不多,除了史良娣和那个有孕的李孺人,其余两三位都是鲜少出门的,就连白珠也只在刚进青宫的那两日见过她们来拜见,因为实在太没有存在感,连她们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了。

不过她依稀记得摘云殿是林孺人的住处,除了史良娣,整个青宫唯有她为太子诞下过一位皇女孙,好像是个圆脸姑娘,样貌中上,寡言少语的。

白珠想起昨夜刘据说起的‘有伤在身’,纵然早猜到是推辞,但真的得知他去了别的女人那里,难免会有一股子不甘心,她揽镜自照,桐花镜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面,这难道还比不上林孺人?

女人的攀比心一旦发作,是十分厉害的,不管你有多冷静克制,一面告知自己无所谓不重要,一面又忍不住多看镜中的自己,又别扭又奇怪,强行去压制它,好像只会将那不称意放大无数倍。

但白珠又一遍遍去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刘据的战术罢了,不能自乱阵脚,这人最滑头,想欲擒故纵,千万不能上套。

这样的别扭,在外人看来是吃醋无疑了,竹菊问梅兰道:“莫不是你听错了,要是殿下今夜有临幸,怎么我跟主子都不知情呢?”

梅兰说错不了,“我是从史良娣那儿的宫人口中得知的,起先也纳闷是不是传错了,直到方才亲眼见殿下踏进了摘云殿的门槛,才知道是真的!”

看来是有意隐瞒了,要不是史良娣从中捣鬼,今夜过去,恐怕钩弋殿里谁也不会知道。

竹菊哀致地唤了声,“主子...您想想辙儿吧。”

白珠从镜前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殿下是太子,整个青宫都是他的,他想幸谁是他的权力,我要想什么辙儿?难不成去摘云殿闹个天翻地覆,再把太子拽到我这里?还是早点安置歇下吧。”

想幸谁,确实是刘据的权力,别说青宫了,就是放眼望去整个皇宫,除了父皇的女人不能碰,其余宫人女官,只要他想,都是任他采撷。

就譬如眼前的林孺人,娇羞奉上一盏清酒,银红撮穗的薄衣下隐约有春光好景,再软软依偎在他肩膀上,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刘据轻抿了口酒,上前去解泥金带儿,最外面的罗衣落下,里头是落花流水的粉肚兜,说不出的媚色。

他看着看着,一时失了神,不知怎的,想起那晚碧衣下的芙蓉花枝,清露波光影,红萼绿荷新,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再对比之下,这粉色是如此俗不可耐,叫人生之厌恶,刘据挪过眼去,实话实说道:“你是天家嫔妃,该端庄持重,这样妖妖调调的衣裳不许再穿了,成何体统。”

林孺人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衣着,又羞又愧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了助兴,这宫里的嫔妃侍寝,都是会轻罗薄裳,力求浮艳,这样才能更大调动起男人的情致,虽说太子不常来她这里,但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么服侍的。

被指责妖媚,仿佛是将人钉在了耻辱架上,林孺人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最后双肩瑟瑟颤动,竟掉下眼泪来。

按照往常,刘据应该多加抚慰一番,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这落花流水的粉肚兜,还有银红撮穗的薄衫,确实不好看。

至于掉泪,那也是她经受不住,心理实在太脆弱,刘据想,如果面前的是赵良娣,她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去另换一身衣裳来,然后再笑脸盈盈的,继续跟他谈笑风生。

看看,这就是差别,为什么别人可以,林孺人她不可以呢?他过来是想松快松快的,没有还要哄女人的道理,到底谁是主子,谁服侍谁?

于是林孺人越哭,刘据越烦躁,后来干脆也待不下去了,大步流星出了摘云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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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八大名妃(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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