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卧室里一览无余,除了睡觉这个功能,这个房间貌似再没有其他的用途。
初月想象着梦我睡在这个房间的景象,应该像是一个睡在森林里的公主一样,微风吹拂、淡淡花香、床头烛光摇曳,好不惬意。
梦我这小子,住的别墅虽然小得可怜,但,也算得上温馨。
初月不满地想,果然,饱暖思□□啊!
过着这么舒服的日子,就想着搞点事情找找乐子,这梦我找乐子,竟然找到现我头上来了!想到这里,初月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女仆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房间里细微的改动,行云流水间,她拉着初月在床脚的矮凳上坐下,拿出医药箱开始擦拭初月大腿上的伤痕来了。
“不用!”
初月别开腿躲着女仆的动作,她这被蛇咬后自动修复成火痕的伤口,就连她自己都没搞明白伤口的愈合逻辑,眼下,还是不要被人动得好。
“我说的,不是卧室。”
初月没头没脑地接着刚进别墅时的话头讲,她想说,她想要看的不是卧室,而是其他什么她常待的地方。
也就是这女仆职业素养好,稍稍愣神后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对不起!主人!是银烛理解错了您的意思!”
女仆突然惊恐地站起来,她腿上的药箱翻倒在了地上,药品散落了一地。
一团青黑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将女仆服帖的头发掀起了一缕。
初月看见这雾气一下子明白了,女仆的情绪起伏很大,大概率是吓着了。
这是她在梦世界一天多时间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没事儿没事儿……”女仆的慌张连带着初月也紧张了起来。
但这个叫做银烛的女仆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她眼瞧着散落一地的药品,忙不迭地趴下去捡,又想起初月说的话着急地站起来往门口走。
如此反复,像是一个程序出错的机器。
“没事儿我不怪你!”
初月大声说,想要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批评她的意思,她蹲下去,将地上的药品拢到一起。
“先把这些整理好,再去……”
银烛一个箭步扑到地上,匍匐着将初月手下的药快速地捡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往药箱里塞。脸上还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初月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恶鬼一样。
初月帮忙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她坐在地上,不解地看着忙碌的女仆,心想她到底是哪句话说的过分了,竟让女仆如此惊慌。
又或者是,梦我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女仆刚才的失常完全是应激反应?
初月觉得,别墅里的情况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终于,当女仆将药箱收拾完毕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她又重回了那个得体的样子。
“阁楼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按照您的要求,只是做了清洁。”
试探性地,银烛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她偷看着初月的表情,确认这次自己领会清楚了主人的意思。
初月也不经意地注意着女仆的状况,当她听到“阁楼”这两个字时,表情轻松了不少。
这才对嘛,她想,阁楼这样密闭的环境,才有一点密谋的意思。
银烛快步走在前面,从卧室出来来到休闲厅,穿过落地窗外的小花园,走到了室外楼梯上。
沿着室外楼梯向上,便通向了这个小小别墅的最高层,也就是梦我待的时间第二长的地方——阁楼。
银烛刚将手放在门上,初月就止住了她。
“不用了,我自己待一会。”
要是阁楼里有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被银烛怀疑,于是便先她一步将她遣走。
“是……”
再一次的,女仆面露惊恐,一脚越过两级楼梯,跌跌撞撞地大步下楼。
但这一次,初月无心关心女仆的情绪,而是将注意力全心放在了阁楼的小门上。
她深吸一口气,躬下身,将这半人高的、红漆剥落的矮门推开。
阁楼内漆黑一片。
初月趴下身去,从外往里望着里面的格局。
除了一个天窗透下来的星星点点夜光外,里面再无任何光亮。
初月不禁有些犹豫。
看不清来路的东西总是带有一层隐秘的色彩,可正是因为它的隐秘,才更有可能埋藏着秘密。
初月咬牙心一横,捞起腰间的断臂往里一挥,试图驱散看不见的恐惧。
可除了一阵微不可察的书页翻动声外,再无任何异样。
初月向里爬了半步,操起断臂又是一挥。
这一次,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传了出来。
有东西倒了。
初月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眼珠子,透过眼珠子,阁楼里的暗色没有那么渗人了。
她看见断臂的手指边,一盏烛台倒着。
原来是它。
初月心下放松起来,她抓着断臂的手一捞,将烛台拿在了手里,这是一只和卧室同款的银白色古典物件。
犹如天有神助一般,一支火柴从烛台底座里掉了出来,于是,烛台被点亮。
初月抱着这火光,钻进了梦我的隐秘世界。
矮门在身后合上,初月在门边怔住。
浓烈的油彩味道,逼仄的空间里,满墙的眼睛看着同一个位置——就是初月此刻所在的门边。
它们像无数只激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初月的面前,直指她的眉心。
初月不由得瑟缩一瞬背贴在了门板上。
她举起烛台,让光亮充满整个阁楼。
屋顶外的天空里,一层淡淡的橘黄色微光从别墅天窗里溢出来,就如同梦我对他的爱一样,满溢出她少女的心外。
初月看清了那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它们来自同一个人,来自同一张脸,来自密密麻麻的油画里。
这狭小阁楼里,铺天盖地的画像贴满了墙上、天花板上,就连书架上层层叠叠堆着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这个人不是初月,也不是梦我,而是一个陌生的、好看的、男人的脸。
初月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可以猜到,梦我对他的感情浓郁得可怕。
因为她们有着同样的审美。
烛光摇曳,厚厚的油彩在画上打上阴影,画上的男人变得更加不可捉摸了。
这个男人五官俊美清秀,一双丹凤眼却说不出的魅惑,鼻梁高挺瘦削,嘴唇润泽有型。
“看起来……还挺好亲的……”
不知道是不是梦我画技过于精湛,初月竟有一瞬间的晃神。
“天哪!我在想些什么?!这是你现在该肖想的东西吗?找线索要紧啊!”
回过神来的初月把自己骂醒,她朝着自己大腿上的伤痕用力一掐,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终于清明。
“我真的是疯了……”
一边念叨着自己的不清醒,初月终于开始在阁楼里翻找起来。
这里一定有什么线索,不管是梦我的去处,还是她用来把现实世界初月弄过来的道具,亦或是任何可以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这里一定有什么,初月如此坚信。
可是她翻遍了阁楼的里里外外,除了这个男人的画像以外,就只有一堆画具被随意地仍在角落。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初月无力地靠在墙边,仰头望着天窗外的熹微,挫败感油然而生。
难道是我找错方向了?初月晃动着头轻撞着墙壁,复盘着一切。
可是她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对劲,这个男人一定对梦我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然,这里不会成为她第二常待的地方。
初月翻身坐起,重新面向画像上的男人。
月光如水,柔柔的打在层层叠叠的画像上。
初月盯着它晃神。
他的唇……真的很水润……
该死,初月恨自己不受控的脑子,可目光总是被月光下那副正对着她的油画吸引。
在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梦我应该也和她一样,被月光下的这个男人吸引吧?
那,她会想什么呢?
她会,想做什么呢?
初月描摹着那个男人的脸,也描摹着月光。
浓厚的颜料毫不吝啬地涂抹在整张画卷上,他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头发,发丝上的水珠,眉眼微蹙,像是有解不开的心结,如雪般朦胧双眼直视着初月的眼睛,初月看不透他的心……
不对,一张画而已,初月怎么会想要看透他的心呢?她这是受了什么蛊?
她集中注意力继续向下看,再往下是鼻梁,鼻头微微泛红,像是在寒风里跑了千万里,才得以站在她面前……
紧接着,是唇……
他口唇微张,像是有无尽的话要说,却被人堵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被人堵住了嘴……
初月歪头思考,她这是从哪儿来的灵感?
烛光摇晃,曾经的笔触上不分轻重缓急地描摹着他唇角的轮廓,倏尔之间,初月望见了他唇上的红痕。
是油彩吗?初月凑上前去。
还是……唇印?
这一变态的想法吓了初月一大跳。果然一个人呆久了,脑子里就会胡思乱想……
可万一……是真的呢?
如果梦我她真的……如此饥渴的话……
这么多的画像,只有一个他,这么多的笔墨,只为了描摹他。
初月心下坚定了这个念头,梦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于是她抬起手,轻点在那一抹朱红色上……
毫无反应,周遭一切如常。
不够,还不够,初月还不够变态,她得站在梦我的角度思考。
此时的她,顶着梦世界初月的身份进来,就得按照梦我的行为逻辑照做。
于是她侧过头闭上眼,吻住了画中男子润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