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家”(二)

“关你什么事!”

初月抽出蛇鞭沉下脸,向黑夜中一甩,鞭身划裂长空,发出响亮的鞭梢声。

这一声,不仅镇住了凌晓,也镇住了巴士。

车身一抖,一条长长的鞭痕显现在车头上,淤青与肿胀几乎是同时显现。

初月看见两个硕亮的车灯暗了一下,接着一颗滚烫的脸盆大的水珠滚了下来。

它好像……在哭?

巴士在哭?

初月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巴士熟悉的车衣到底是什么,那细腻的纹路,暗黄色的涂料……

这分明是一个人的皮肤!

凌晓,是杀了人?还是剐了人?

他那只被四方砖砍掉的胳膊,究竟做了什么恶事?

初月惊愕的脸在车灯下,被照得煞白。

同样煞白的,还有凌晓的脸。

他害怕,不是因为巴士的秘密被发现,而是看到了只在传说里听过的东西——边境蟒。

这是两条常年守在梦世界边缘的蟒蛇,活在云端下、飓风里。

那里,没有人能够抵挡飓风的阻力,逆风而行直达边境蟒的老巢。

那么她,这个冒名顶替的初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她从四方砖手下逃出来是偶然,找到他的手臂也是偶然的话,那么,得到边境蟒尸体做成的长鞭,难道也是偶然吗?

凌晓不相信她有这样的好运气,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过人的战斗力。

除了她令人羡慕的情绪储存机制外,再无特别之处。

凌晓头一次见到有人将情绪的泄露用伤口的形式储存下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初月手臂上的伤口,以及大腿上的伤口,都是她情绪的发泄口。

而这一发泄口,不像气雾族那样无法控制情绪外露,也不像他选择成为的搓灰族一样,常年忍受不洗澡的瘙痒。

她的伤口,血液不会轻易往外流,情绪也不会轻易泄露。

这个人,进化得真好。凌晓发自内心的感叹。

刚才巴士无意间舔到她的伤口后散发出来的彩色星点,凌晓品尝了,质量上乘。

要是能为他所用就好了。

退一步,任她差遣,也不是不行。

凌晓总有机会。

“不走吗?不是说赶时间?”

凌晓绕过她的长鞭所指,三两步跨上巴士。

“下车规则改好了?”

初月收起长鞭,紧跟而上。

“把他喂饱了,现在,车听我指挥。”

凌晓脚踩油门,巴士在黑夜里一闪而过,煞白的车灯在夜的怀抱里左冲右撞,在梦世界的胸膛撕开一条分娩的口子,崎岖而丑陋。

初月坐在车窗边,手搭在窗外吹着冷风,亲手将那可怜的撕裂口缝上。

镂空的大铁门下,两柱门灯低矮的立在石板楼梯上,昏黄的灯光自下而上,打在入户门两边。

透过铁门往里看,一栋两层别墅挤在小小的庭院里,像一个被困住的大怪物,蹲在遮不住它体积的藏匿点,等待着猎物的误入。

周围漆黑一片。

初月就在这里下了车。

凌晓撂下她就走了,今夜,他还有别的未归家的人要送,胳膊的事,他答应等初月用完后再还给他。

偌大的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面前这个陌生的“家”。

地灯打在她的下半张脸上,她秀丽的脸上,下午战斗过的污秽和血迹抹了一脸,乍一看十分渗人。

脸上的血腥味混合着庭院里腐泥的臭味,在这个无风的夜里,一切可流动的,都静止了。

包括初月悬在门铃前的手。

初月站在石阶上,看着大门愣神,她举起的手迟迟没有按下。

突然一声铁锈摩擦的撕拉声,铁门陡然大开,一个身着高级仆人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出现在门侧。

“主人,您回来了。”那女人对她微微鞠躬。

“嗯,”原来梦我不在家,初月掩下震惊,不动声色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报告主人,按照惯例,我清洁了整个别墅,给泳池换了水,衣物规整……”

“做这些你一共用了多长时间?”

初月左脚刚踏入庭院,下一步,右脚就踏上了别墅楼房的台阶。

院子小得不成样子,初月站在门口抬起头,小小的二层别墅,竟也能雄伟得像夜里的大山一样欺人。

女仆毕恭毕敬地跟在初月斜后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一点一点踏进初月给她挖的坑里。

“回主人,从您离开第一天开始,我白天一刻不停歇,做完全部的工作一共花了三天,今天稍作休整,您就回来了。”

嗯,梦我离开家已有四天,初月心下盘算,这跟她在现实世界状况频出的时间点大致可以对上。

梦世界的初月能把现实世界的初月弄过来,肯定是需要点手段的,毕竟,梦我和现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维度的角色。

初月等不及要找她论个清楚了,也不知道这蛇鞭落在她身上,够不够解气。

但可惜了她不在家,初月想要和她正面交锋的愿望,还需要一点迂回战术。

这个家里,一定有初月被弄到这个世界的线索。

再不济,也有找到梦我其他老巢的线索。

初月站在逼仄的庭院里,望着前门默不作声。

女仆眼色很快,她快速上前,在初月亲自动手之前,推开了门。

别墅一楼,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会客厅,围绕着会客厅周围摆设的,是密密麻麻的绿植和花束,将会客厅包裹成了一个私密的场所。

仔细看去,绿植的根系发达粗壮,厚土肥沃,好似专门为了它们的生存,专门将其根系周边的地基挖去了。

初月一打眼就觉得,整个别墅都在为植物让路。

而那些花束,则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鲜花枝枝朵朵,娇艳欲滴,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插在花瓶里的,不出几天,就会被人唾弃。

这个家里没有给任何一枝花可以扎根的土壤。

初月跨步向前。

大厅的右手边是个墨绿色的吧台,一整面的立柜里,各色酒品琳琅满目。

可仔细看去,哪一瓶酒都没有放在顺手的位置,所有的酒架上,都罩上了一层薄透的防尘膜,这大概是女仆的杰作。

“上次客人来,我们喝的是什么酒来着?”

初月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吧台,径直朝别墅深处走去。

“主人您忘了,您很久没在家里喝酒了,上次王总来还是七年前了,我给您砌的普洱。”

梦我没有朋友。这是初月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或者,梦我不往家里带朋友。

梦我不在家喝酒,是不爱喝酒,还是觉得家不安全?

那么,这个家,对于梦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把初月搞到梦世界来的事情,梦我有没有密谋伙伴呢?

初月不知道,但至少,密谋点不在家。

还有,王总又是谁?

“我最常待的空间收拾了吗?”

初月皱眉,从一个未知的人入手,还是过于悬浮了,她决定先翻一翻这个家。

“已经收拾好了。”

“带我去看看。”

初月站着不动,等着女仆主动把梦我在家里的行动轨迹爆出来。

女仆快步向前,走到初月的斜前方,引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初月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左右“检查”着女仆的工作成果,时不时伸出手指蹭一下楼梯扶手,看看上面是否堆积着灰尘。

这个女仆看起来完美得很,初月盯着她利落上楼的背影。

整个别墅,目之所及,收拾得干净利落,几乎一尘不染。

水缸里的鱼,活着。

花瓶里的花,新换的。

沏来的茶,温度正好。

甚至初月在凌晨两点,刚刚在别墅大门站定,女仆就已经衣着整洁、发丝妥帖地为她开门了。

她不需要睡觉的吗?初月不禁好奇,难道她跟电视剧里演的伺候主子的丫鬟一样,时刻准备着?

太敬业了,也不知道梦我一个月给她发多少钱工资。

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路过二楼休闲厅和落地窗外的小花园,初月跟着女仆辗转来到了一间紧闭的小门前。

初月屏息等待。

女仆手搭在把手上,轻轻一旋。

“主人,您的卧室已经打扫完毕。”

卧室?初月瞳孔地震,这就是梦我最常待的空间?

“您一天至少有十八个小时在这里度过,为了您的健康,我已擅自做主,将卧室的窗户位置重新调整,既确保了空气流通,又避免了过凉的晨风不会吹到床头的位置……”

初月以为,梦我那么一个用计深沉的人,怎么也会在书房、密室等某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设计她的阴谋。

怎么到最后,女仆告诉她,梦我是个整天烂在床上的宅女啊?

“您的枕头,已按您的要求换成护颈鹅绒枕,被子每天都拿出去晒过,确保接受最长时间的阳光烘烤……”

初月对这些细节并不在意,但还是顺着女仆的指引朝床上看去。

宫廷风高脚床上面,暖色调的床品蓬松柔软,床头柜上,放置着便签等小物品,还有一盏精美的银白色烛台,高低错落的蜡台上面,已放上全新的五只彩色蜡烛。

烛光摇晃,房间里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别有一般风韵。

床边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苔藓状地毯,一脚下去如置身森林的梦幻。

房间内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高高的墙上,就是女仆说过的改了位置的窗户,柔纱的窗帘躲在墨绿色的遮光帘后面,胆怯的偷看着房间主人的动态。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

但关键的、可找到梦我线索的地方,初月没有看到可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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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燃烧的理由
连载中麦八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