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最后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依旧让人昏昏欲睡，陆栖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窗外的落叶，最后将视线落到身旁的人。
教室里的人坐姿各异，歪歪扭扭的，只有沈疏予一个人肩背挺拔，坐姿端正，看上去很乖。
沈疏予神情专注，眨眼的速度似乎都变慢，长而柔软的睫毛垂落着，又随着眨眼缓慢地扇动。
沈疏予的皮肤很白，在照进来的阳光下几乎在发光。
陆栖迟光明正大地看了许久，一直到讲台上的老师停下来喝水休息，对方才侧过头，和他对上视线。
“怎么了？”沈疏予轻声地问。
陆栖迟安静地看着他，几秒后才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困。”
陆栖迟已经连续两晚没睡好觉，今天又起得早，此时太阳穴正隐隐作痛，只能看些好看的东西提提神。
沈疏予很轻地弯了下嘴角，看了下时间说：“再坚持一下。”
陆栖迟：“之前你不是说困了就睡的吗？”
沈疏予眨了下眼睛：“之前是之前。”
陆栖迟还没来得及问之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老师又开始继续上课，沈疏予朝他笑了一下，下一秒立刻回头听课。
陆栖迟：“……”
人只要活着，再难熬的时间，熬着熬着也就过去。
下课后，陆栖迟拿出沈疏予早上给他带的牛奶，插上吸管，闭着眼睛喝了两口，明明坐着什么都没做，却感觉身心俱疲。
“下节课是英语，”沈疏予在他身边说，“实在坚持不了就睡一下吧。”
陆栖迟这才想起上次沈疏予说困了就睡的时候也是英语课，他微微睁开眼睛，问：“英语老师惹你了？”
“不是……”沈疏予放轻声音，“你的英语，应该很好。”
陆栖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沈疏予：“之前偶然看过你的成绩单，抱歉。”
陆栖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那班长你看，我还有哪些课适合睡觉？”
沈疏予抿了下嘴唇：“……”
陆栖迟笑着撇过头，困意散了大半，他刚想说开玩笑的，却听沈疏予有些艰难地说：“选修课，偶尔可以。”
沈疏予一脸纠结，是从没见过的表情。陆栖迟看了两秒，又故意问道：“不是不让我跟着你去选修课？”
沈疏予轻轻皱起眉，思考了片刻才认真地说：“我那天说的话，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想……”
“知道，”陆栖迟咬着吸管，慢悠悠地说，“班长都是为了我好。”
沈疏予似乎终于听出他话里的笑意，突然停下想要说的话。
几秒后，沈疏予回过头，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课本，语气恢复平淡：“不过你也确实是挺黏人的。”
陆栖迟很低地哼笑了一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说黏人。
这似乎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开玩笑。就像互相试探着越过了一条无形的线，上一秒还只是普通同学，下一秒却似乎多了些什么，距离改变就在一瞬间。
“你俩最近咋回事啊？我都偷摸着观察你们好几天了。”唐觉突然钻到了两人前排位置，一脸八卦地往前凑：“之前也没见你们这么熟啊，怎么最近天天见你俩坐一块呢？”
陆栖迟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黏人。”
沈疏予轻轻地翻了两页书，又默默地翻了回来。
“什么鬼？那我也黏人，我也要和你们坐一块。”唐觉靠在他们桌前，抬手挡在嘴边悄声说：“我数过了，一节课下来，平均每十分钟就有一个女生往你们这边看。”
陆栖迟趴到桌子上，闭上眼睛：“别来，很挤。”
“这一圈明明都是空的！”唐觉很夸张地比划了个大圈，“笑死，怎么你俩坐一块就没人敢往你们旁边坐了呢。”
沈疏予看了下位置，无奈地笑了笑：“坐我旁边吧。”
“好咧，”唐觉腾地站起身，“我去把辰哥叫过来。”
“简辰可以，你不行。”陆栖迟幽幽地开口，又睁开眼睛，在桌下很轻地拉了一下沈疏予的衣服，看着沈疏予小声说：“他好吵。”
因为困声音带了些鼻音，听上去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唐觉一脑袋问号地停在了原地。他感觉耳朵好像瞎了，不然为什么听陆栖迟跟沈疏予说话那么像在撒娇。
上课的老师已经走进教室，沈疏予看了陆栖迟几秒，最终回过头对唐觉说：“回去吧，快上课了。”
唐觉：“……”
陆栖迟满意地闭上眼睛。
入秋的天气夹带着些许凉意，倒是很适合睡觉，陆栖迟又是一觉睡到下课。
教室里熙熙攘攘，陆栖迟趴在桌上回神，半晌才感觉到背上多了轻微的重量。
他看了眼不知何时披在自己肩上的外套，又转过头去看依旧安静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沈疏予还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笔一划地，写得工整。陆栖迟趴在旁边看了一会，又抬眼去看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没头没尾地问：“班长，你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沈疏予没停笔，淡声道：“你不也没有。”
“那不能比，”陆栖迟扯了扯肩上的外套，“你这么乖。”
沈疏予没有接话，等写完一个句子，才侧头问：“还记得之前说的选课吗？”
陆栖迟挑了挑眉：“让我挑自己喜欢的？”
“嗯。”
“那我挑你行吗？”陆栖迟懒得多想，“我就喜欢你喜欢的。”
沈疏予动了动笔，却突然忘了下一句要写什么。他很干脆放下笔，转过头问：“今天放学后有空吗？”
陆栖迟看着他，几秒后才应：“有。”
沈疏予：“带你去趟书店。”
陆栖迟嗯了一声，也不问原因，只说：“去完能顺便在外面吃饭吗？”
“……”沈疏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也可以。”
陆栖迟：“那行。”
……
沈疏予想带陆栖迟买的教材比较多，所以最后决定去市中心一间大一点的书店。
等地铁的时候，陆栖迟抬头看了一眼复杂的路线图，随意地问了一句：“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确定。”沈疏予点点头，默了两秒又补充道，“我记得路，去过很多次了。”
对方语气平平的，听上去却好像有些委屈。
陆栖迟无声笑了下：“那就行。”
周五晚上临近周末，出行的人比往常多了几倍，两趟地铁过去了，两人还没能挤上车。
沈疏予拿手机确认了下路线，又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陆栖迟在一旁低着头刷手机，站姿慵懒又随意，他回宿舍后换了件浅色的长袖卫衣，看着有种很干净纯粹的少年气。
地铁里人声嘈杂，沈疏予看着陆栖迟微微蹙起的眉头，靠近了些说：“晚上人比较多，可能会有点挤。”
陆栖迟正在纠结要选哪家餐厅，抬眼就看到了沈疏予投递来的眼神：“怎么，我看着有那么娇气吗？”
沈疏予诚实道：“你看着好像不经常坐地铁。”
“所以呢？”陆栖迟快被那友好又关切的目光逗笑了，“你这是在哄我吗？”
沈疏予看着他没说话。
陆栖迟笑了，他发现沈疏予好像单纯得厉害，听什么都能当真。他确实不怎么坐地铁，人太多，吵得头疼，但不也至于到需要人哄着才能坐的地步。
“以后别听唐觉瞎扯了。”陆栖迟说，“我真不是什么娇贵又会被人追杀的大少爷。”
沈疏予点点头：“好的。”
陆栖迟：“……”算了。
陆栖迟继续在手机上翻着餐厅：“晚上想吃什么？”
沈疏予想都没想：“都可以。”
陆栖迟也没再多问，他挑了间顺眼的餐厅订了座，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抬手搭了一下沈疏予的肩膀：“班长辛苦，晚上带你多吃点。”
上地铁的时候两人还算幸运，随着人群恰好地到了列车门口的角落。不同的是，沈疏予是被人挤过去的，而陆栖迟跟在他的身后，隔开人群将沈疏予护到了那角落里。
车门还没有关闭，人群便一直往车厢里涌进，陆栖迟侧身靠着墙，一手撑在墙上，将沈疏予包围了起来，留出了一些空间给他。
沈疏予突然就后悔了，他真的不该在这个时间带陆栖迟来坐地铁。
沈疏予看着车厢内拥挤的人群，伸手拉了拉陆栖迟的衣服，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你再站进来一些。”
陆栖迟没有犹豫地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几乎是面对面地贴在了一起。
陆栖迟低头问：“要坐几站？”
“五站。”沈疏予拉着他的衣服没松开，像是扶着他的腰，“很快的，你忍一下。”
陆栖迟无所谓地嗯了一声，从这个角度，他能比上午课间更清晰地看清沈疏予的睫毛。
陆栖迟突然觉得班里人给这位班长起的外号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些人的模样远看是好的，但近看可能有些打折扣，但沈疏予不一样，离远了看已然是漂亮，而越靠近了看，那五官的惊艳程度还会更甚。
有时候其实还没听明白沈疏予讲的什么，只是看见对方睫毛扇动，嘴巴就先答应了。
沈疏予此时低垂着眼睫，似乎在发呆，无念无想的模样也带着清冷又温柔的氛围。
男生间没什么好避讳的，陆栖迟带着纯粹欣赏的目光，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盯着沈疏予看。
人类果然还是视觉动物，陆栖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