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行程过得飞快,在回程的大巴上,同学们都已经睡着休息。
傅奕靠在靠背上,看向左边,半眯着眼睛思考着。
刚刚拍集体合照,蒋维晟本来站在自己身边,结果一位同学突然从后排从他俩之间冲出来,差点撞倒蒋维晟。身体比脑袋更加一步行动,冲动他面前,环着扶住他。
当时心情到现在都还能记得,既紧张,又生气。紧张他受伤,又生气他摆摆手,脸上毫不在意的样子。
蒋维晟已经睡着了,头随着车的颠簸时不时歪向傅奕,脸色好像比平时更加白一些,嘴巴也没什么血色,薄薄的抿着。
傅奕转过头看着,盯着他的嘴唇,仔细到把上面的纹路都记了个遍,最后暗暗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托住他的左边脸颊,但没有贴紧,只是微微触碰,防止他的头歪下来。
这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傅奕感觉胳膊酸麻,于是扶住他的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暮色四合,大巴车从南门驶进校园。
其他年级的同学已经下了课,周五的晚上,大部分人选择回家。
老杨在车上说了几条注意事项,又强调回家的安全,然后就原地解散。
蒋维晟把行李箱拿了下来,站在人群之中,给家里人打电话。
傅奕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捏紧手中行李箱的手柄,用左手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
- 妈,我到学校了。
他调整拉杆,快步走到蒋维晟身边。眼前的人刚刚挂了电话,偏过头正看着他。
“怎么回去?”傅奕对上他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瞳孔。
“我做地铁回去,”停了停,又补充,“我爸妈不在家,今晚可能加班。”
傅奕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我妈也不在家。”
蒋维晟转了一下行李的方向,轻轻点点头。
“走吧,先出校门。”
在门口排队刷卡的时候,傅奕偷偷又打开手机,上面是妈妈发来的信息。
- 晚上想吃什么?
傅奕点开对话框开始一字一字回复。
- 我和同学一起吃饭,你先吃。
- 好,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收起手机,穿过大门拿出校园卡刷了一下,蒋维晟站在不远的位置等着傅奕。
傅奕拖着箱子在人行道的方块砖上形成嘈杂的声响:“想吃什么?”
两人并排走着,蒋维晟回答:“我都可以。”
“你家在哪?要坐几号线?”
“住广利新居,我坐3号线到业园,你呢?”蒋维晟悄悄瞥着傅奕。
“我也是是3号,但我要比你迟点下车,”傅奕建议,“不然去你家附近的地方吃饭?你回去也比较方便。”
蒋维晟沉默了一会没说话,在脑海里想了几个觉得不错的店,然后问道:“那你回去怎么办?”
傅奕嗤笑:“我个大男生,又不会走丢,你担心啥?”
蒋维晟用手捋了捋刘海,稍稍挡住在自己尴尬的神情:“好,我们走吧。”
学校门口就有地铁站,这个时候正赶上下班和放学高峰期,里面排队购票的人一直排到楼梯口。
两人的校园卡可以直接用作地铁卡,所以省去排队的功夫,过了安检就进到负一层等车。一大波人群涌上,车厢的关起时,整个车子都处于过度满载的状态。
傅奕的箱子很大,人又多,被禁锢着硌在他的腿边,不方便移动。
蒋维晟站在傅奕的左侧,用手扶住扶手。看到傅奕的一直低头尝试挪开箱子离腿远一些,于是把自己的小箱子撤到右边,留了一个空间出来,喊了傅奕一声:“哎,你站过来一点吧。”
傅奕听到他的声音,把目光转过来,点头的同时将身体往蒋维晟的方向移动。
这时候车门又打开,再次挤进一大批乘客,互相推搡着,向傅奕移动的方向猛地给了一个冲力。
还没反应过来,傅奕就被推到蒋维晟的面前,胸口贴着胸口,脸靠的极近,鼻尖触碰到一起。
呼吸的热气扑面而来,傅奕头脑一片空白,感觉整个胸口不断散发的跳动的热量,而且有一种同样的热度不断回应着自己。
傅奕直直地看着,蒋维晟半垂着眼睛,睫毛微微地颤抖着。
后面的空间一下被占据,此时反应过来的傅奕也没法把自己的身体从蒋维晟身上移开。他一只手抓着拉杆,一只手悬空,不知所措。
“你...扶着点...”蒋维晟用着气声低低地说。
“...好像没地方...”傅奕偏过头,把火烧的耳朵露了出来。
“扶着我吧。”说完这句话,蒋维晟也把头错开,然后将扶手挪开一些空间,让傅奕扶着。
傅奕把手放在蒋维晟的旁边,两人的手并着贴在一起。
接触的地方不停地燃烧着,有热量不断涌动。
傅奕内心慌乱,盯着银白色的箱子,默默背起暑期的物理课程内容。
“热量传递是由于温度差而产生热量从高温区向低温区的转移,与动量传递、质量传递并列为三种传递过程。两物体间或同一物体的不同部位间,只要存在温差,且两者之间没有隔热层,就会发生热量传递,直到各处温度相同为止。”
那究竟是我的热量高还是他的热量高?
傅奕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尊敬的各位乘客,业园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左门下车,谢谢!
广播里清亮的女生播送着,蒋维晟提醒:“到了,下车吧。”
“好。”
出了车站,蒋维晟带路,询问身后的人:“你是想吃炒菜还是?”
“我都行,”傅奕跟着他,“既然到你的地盘,我都听你的。”
“我家这里有一家重庆面馆,老板是重庆人,吃起来还算地道,你上次不是想吃吗?”蒋维晟放慢速度等着傅奕。
“可以呀,我觉得OK。”傅奕点头表示可以。
路程不算太远,走了大概几分钟就到了。老远就能看到红色的大牌匾,上面金色的大字:重庆面馆。
一进去,正是饭点,里面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着聊着。
蒋维晟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老板一见到他就亲切的用重庆话问好。
一些常用的语句傅奕可以听懂,但是他们讲起来语速越来越快,掺杂着地方的特色,到后来就云里雾里。
蒋维晟转过来,对傅奕说明情况:“老板说,现在没座,要么和别人拼桌,我俩分开坐,等可能要好一会,”顿了顿,又继续道,“要不然去我家里吃吧?我们打包带回去。”
傅奕有点懵。
去他家里?
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看他有点犹豫,蒋维晟补充:“如果你不急,我们就等一会也行。”
傅奕连忙摇头,又点头,急切地说:“去你家吧!”
“你着急回去?”蒋维晟问。
“嗯...”傅奕又开始后悔刚刚表现的太急迫,感觉像是期待着发生什么一样。
蒋维晟拿着菜单,问他:“行,你想吃什么?你看看。”
傅奕接过,上下扫视了一遍,又把菜单递了回去:“我和你一样吧,我都不挑,没什么忌口。”
蒋维晟把菜单放到桌子上,又用方言对老板说:“两份三两豌杂,打包。我用支付宝转。”说完拿起手机,对着墙上的二维码,把钱转了过去。
傅奕问:“我待会转给你?微信行吗?”
蒋维晟对他笑笑,摇摇头:“没事,算我请你的。”
傅奕没拒绝,对他道谢:“谢谢。”
“客气。”这是上次傅奕请他吃面包时对他的道谢的回应。
老板速度很快,拎着两个圆碗,从后厨一边走来一边吆喝:“面来咯!~”
“谢谢老板!”蒋维晟双手接过,一手一个,把其中一个袋子给了傅奕,“走吧,去我家。”
天色已经黑尽,傅奕随着蒋维晟进了小区。电梯到12楼停下,蒋维晟从书包的口袋拿出钥匙开门。
傅奕仔细记下了他家的楼栋号和门牌号,把箱子放在玄关的鞋柜旁边,站在那里:“要换鞋吗?”
“我给你拿一双,你等下。”说着弯腰从沙发下面拿了一双棉质拖鞋,“这是我的,你应该穿得了。”
“好。”傅奕换了鞋,打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定了两杯热的奶茶,在送货地址上写下了蒋维晟的家庭地址。
房间不小,客厅十分亮堂,室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没有特意的装修,但却显得十分温馨。
“你坐沙发,我去拿筷子,得赶紧吃,不然面坨了。”蒋维晟安置好傅奕就进了厨房。
碗里的面汤是红油,上面撒着青翠的葱叶,周围是肉末伴着煮熟的黄色豌豆,白色面条铺成舒适的纹路,有些汤汁已经沁到面条里。一打开袋子就能闻到那股香味,傅奕一下子食欲大增。
两人围坐在餐桌上,桌子上方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我刚刚听你说三两?”傅奕在碗里把面条捞起,拌了拌下面的调料。
“对,我们那边是就是这么喊,什么二两,三两。你觉得好吃吗?”蒋维晟没着急动筷子。
“很香,我尝尝,”傅奕用筷子夹起,裹了一些肉末,送到嘴里,“嗯!——”
带有独特的重庆风味的配料,虽然有点软,但是足够入味的口感,香味伴着辛辣味一下子在嘴里弥散开来。
“太好吃了吧!”傅奕大大赞赏。
“喜欢就好。”蒋维晟着才放心下来,自己也吃了一口,评价到,“还是有点趴。”
“趴?”傅奕歪着头,好奇地问。
蒋维晟笑出了声,摆摆手:“我一不小心说了重庆话,就是坨的意思。”
“哦!原来如此!我觉得不错,很好吃。”傅奕也笑了,边吃边看着蒋维晟,觉得此刻是如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