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医治太后。”似是有了抉择，灵杳开口道。
“换血疗法！”
洛染一听，微微蹙了眉头。
所谓换血疗法，正如字面意思，通过大量输入正常的血液，换去病人原有的部分带有病症的血液，大大减少病毒在体内的纯度，进而后期可以慢慢将剩余毒素排除。
尤其对于全身性的疾病，例如血液之类的病灶，效果极为显著，却也危险性极高。
就连多尔麒听后，都难免有些吃惊。虽然身为一国之君，救母心切，但是此寒毒之症倘若换血给他人，无疑是将病灶转移到别人体内，母亲虽有极大痊愈的可能，但换血的当事人相当于成了替死鬼。
“或许还有其他方法，本王再想想！”多尔麒有些犯难，正垂目来回徘徊着。
灵杳将太后裸露的手腕放回袖子里，站起身子，眸色微动。
“太后寒毒已经攻入心脉，如若不尽早医治，恐怕到时候想要换血也来不及了。”
多尔麒何尝不想马上救治母后，可是这换血之人究竟让谁来做，这是最让他头疼的。如果让百姓成了这替死鬼，那他又和当年引发北境之乱的残暴首领——喀德尔有何分别？
如果自己不是古兰的君主，他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否则当初也不会皇而堂之，在大昭的皇宫内暗杀女帝。眼下古兰根基不稳，前段时间叔父又叛逃了出去，多股势力都在暗中虎视眈眈。
多尔麒必须镇守古兰，安定民心。
“我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选。”灵杳看出多尔麒的忧虑，直接给出答案。
“谁？”
“我！”
起先以为灵杳只是给出医治的方法，更何况是这凶险的换血疗法，殊不知她竟然想亲自涉险，洛染遂反驳道：“不行！”
“这无疑于一命换一命。”
可灵杳何尝没考虑到呢？
对于普通凡人，这法必定一命呜呼，可对于身为万年灵芝的她来说，自己身上流淌着孕育万年的灵气和本源。
除了灵杳，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也只有她才能用此法还能保一线生机。
三人僵持不下，洛染一把将灵杳拉出门外。
多尔麒见状，也不好跟出去扰了他们独处，便留在屋内等待他们的商讨结果。
屋外骤然起了风，出了房门才发现，本还风朗气晴的天空被黑压压的乌云掩起，暗沉沉一片。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洛染喉结滚动，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音。
“相信我，一定没事的。”
见洛染依旧有些生气，灵杳努力裂开一个笑脸，道：“我保证，一定死不了。”
“不行！”洛染说的十分坚决，说罢便握紧灵杳的手腕，准备离开。
可灵杳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看到身边有根亭柱，就一把抱住，还将双腿紧紧盘在柱子上，死活不肯下来。
“我不走……”灵杳嘴里嘀咕着，眼神坚定。
谁知洛染轻易就掰开了自己紧扣的手和双腿，然后轻轻一举，将她抱了起来。
由不得她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崔夫人说的都是事实，洛大人真的是参与其中呢？”
洛染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灵杳怎会突然提及自己的家事，这才停下脚步。
这个问题藏在洛染心底，他一直不敢去想，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假设。怕真相真如母亲所说的那般，葬身于自己手上的那些鲜血，是他万死也不足以弥补的，还有自己谋划了八年的复仇计划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日子我好好回想了一遍，之前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从倚春楼的灭门案到摘星楼主究竟是谁，还有二十多年前洛家的案子，背后一直有股势力在洞悉一切。”
“到现在摘星楼主找上了你，还有那黑色曼陀罗还牵扯到了你们洛家，心思如此缜密，滴水不漏，背后之人的野心肯定远不止这些，很有可能是整个大昭。”
灵杳定定的望着洛染，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需要借助古兰的势力！”
“可是……”洛染虽然有些动摇，可依旧不放心。
“没有什么可是，既然我能想出这个医治方法，定不会死。”
殿外风雨大作，漆夜闪过一道霹雳作响的雷电，将整个古兰王朝陷入诡异阴森的氛围感内。
而殿内，侍女已经备好了绷带和止血药，床榻边的陈列架上摆着一把通体银饰的匕首。
为免分心，随后多尔麒将屋内的侍女尽数唤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人。
“呛”的一声。
灵杳将匕首从鞘中抽出，锋利无比的刀刃如一面明镜照出灵杳清澈明亮的眉眼。
她重新坐到床沿便，将刃面伸到烛火上来回灼烧，然后将太后的左和自己的左手腕割破，鲜血被刀刃轻轻一化，鲜血涓涓流出，灵杳赶紧施展精细的手术搭建法，将太后体内的寒毒之血流入自己体内。
而接下来，则需要将灵杳的右手腕划破，将干净的血通过太后的右手腕动脉渡入体内。
完成排除浊血和重建体内循环。
灵杳需要有人帮忙割开自己的手腕，可她并没打算让洛染做这件事，而是转头看向多尔麒。
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交接好了，多尔麒朝灵杳点了点头，俯身接过那把染血的匕首。
不料却被一把抢走。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守在门口的洛染悄然来到跟前，将那把匕首夺了过来，低沉道：“我来！”
在天网司的这些年，死在洛染手上的人命多不胜数，但也不乏穷凶极恶的重犯。
每一次他手里的刀都一如既往的快准稳，毫无任何情绪。
可今日，他手里的刀却微微有些发颤。
这细微的变化或许在别人眼中看不出来，可洛染自己却心知肚明。
他动了情而不自知。
历经三个时辰，终于完成换血疗法，而灵杳也在洛染的陪同下，已经送去另一所住处。
突然，灵杳面上起了细密的小汗珠，密密麻麻爬满了她苍白的小脸。
洛染将手掌抚在她额头一探，并未发烫，却异常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虽能听见洛染的呼喊，可灵杳已经僵到说不出话来。
这换血疗法并未出现问题，只是，虽然灵杳原身是一株万年灵芝，可惜她魂穿来的对象仅是一具凡胎肉身，根本无法完全承受这天生寒毒之症。
虽不会直接要了她的命，但也至少会要了她半条命。
灵杳早就猜到换血的后果，可是却没敢告诉洛染，她知道如果对方知道实情，定不会答应。
周身如冰窖一般，渐渐失去知觉，洛染在耳边的呼喊声也慢慢消逝。
整个世界都如死一般沉寂。
她看不见自己，也看不到其他，只有苍茫的一片白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复了五感。
苍茫的白色渐渐有了颜色……
她穿过一座桥，来到一座府邸门外。
院外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露出金光熠熠的琉璃瓦顶。枣红色的雕花门柱屹立在巨大的朱漆门侧，琉璃瓦下挂着镶着金边的牌匾。
上刻着两个醒目的金字——“洛府”。
这便是如今的内阁次辅霍启元，在丰郡县的宅院。
灵杳刚踏上台阶，洛府掩着的大门突然自动朝两侧开启，隐约看到院中有两个小女孩在追逐嬉闹。
她认得其中一个，是之前通过《庄周秘境》梦到的过往。
那个小女孩是霍小鱼的童年。
可是，灵杳又突然疑惑起来，这次霍小鱼身上穿的并非是红色，而是——
水蓝色的衣裙。
“你身上这件粉色的衣服真好看。”霍小鱼摸了摸另外一个小女孩的裙子，说道。
“好呀，我换给你，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随后两个小丫头便吱吱笑出了声。
前厅突然传来声音，灵杳转过头去，厅里高朋满座，似乎洛家正在举办一场盛宴。
当她回过头来时，刚才还在嬉笑的小女孩凭空消失了。
灵杳只能去厅里打探一番。
谁知刚走到门口，迎面走出一个托着菜碟的丫鬟，还未来得及躲开，便跟对方碰撞到了一起。
灵杳下意识伸手一挡，那个丫鬟却神态自若，直接从自己身体穿了过去，似乎根本看不到她。
她便鼓足勇气踏进厅内，凑近了看。
主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玄色正襟官袍，仪容端正，身姿挺拔，神色却肃穆庄重。
男子俨然一副家主姿态，堂下的宾客纷纷朝主位躬身作揖。
随后，男子只身走到旁侧玩耍的小女孩身边，俯身蹲下，肃穆的神情瞬间化作满目慈爱。
随后，男子从腰间取下一枚饰品，递到了女孩手里。
那个小女孩正如霍小鱼的童年。
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灵杳细细回想，才发现这曾是原身的幼年回忆，她曾在《庄周秘境》里见到过。
只是当时离的远，并不能听到二人的交流。
突然，男子开了口，道：“杳杳，叔叔常年在宫中任职，没有多少时间陪伴洛儿，记得帮叔叔照顾哥哥。”
杳杳？
灵杳一惊，连忙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红衣小女孩。
竟然有几分眉眼更像自己。
原来所谓的霍小鱼其实一直是自己，那个粉裙小女孩并不是霍小鱼！
想到此，灵杳不可置信，甚至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可是记忆又把她带回倚春楼醉酒那天，梦里也确实梦见了“霍小鱼”和洛染的童年。
当时一直没有想通，为何会梦见他们俩的童年，如果将自己代入其中，反倒再合理不过。
也就是洛染少年时期记忆里那个女孩一直是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