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灵杳一脸不可思议,讶然道:“大师,我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天昱萨满缓缓拍拍她的肩膀,“从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你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人,或许……”
“你比人类的寿命更为长久,我甚至能感受到远古时期萦绕的气息。”
本以为这族人只是崇尚迷信,却不知早被这天昱萨满给识破。
只能打着马虎眼笑道:“大师实在是太抬举我一个小女子了,整的还挺玄乎的,呵呵呵……”
本身自己就是魂穿过来的,用的也是原身的躯壳。可尽管如此还能被识破,灵杳不解,心下开始担心害怕起来。
在大昭世界里,是没有神鬼的存在,所谓的神鬼论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如果真被人识破,还不得五花大绑着成为研究外来生物的对象。
说不定还得开肠破肚,心肝肾都得检查透彻了。灵杳一想到此,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却被一双皱皱巴巴的手掌牵过,天昱萨满看出她心底的担忧,宽慰道:“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听到萨满如此说道,灵杳才抬起眸子望向眼前的身影。
“我们古兰族是这九州大地最为古老的民族,至今仍旧保留着上千年的习俗。老朽自幼时便被上一代萨满选为接班人,习得占卜、诵经、看相……”
“老朽一直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这九州大地之外,应是还有其他有别于人类的生物存在,甚至更为明智的高阶物种,只是我们还未发现罢了。”
说道便见天昱萨满浑浊的眼中突然明亮起来,她走近两分,又上下打探着灵杳,欣慰道:“九十多年了,终于让我在垂老之际亲眼目睹,也不枉费这穷极一生的探寻和等候。”
看着情深意切的天昱萨满,在提及此事时神采飞扬,灵杳不禁有些感触。本以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会和任何人谈及。
“那,那大师能预见我的将来吗?”
既然天昱萨满能看出她的真身,那么,说不定也能预知未来。
她也好从长计议。
语毕,天昱萨满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向远处幅员辽阔的苍茫大地,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那道身影垂首望旁侧一指。
草坪里一黑一白两只蝴蝶正在花苞间振翅飞翔,时而停驻在枝叶上,时而竞相凌空一舞。
然后才慢慢开口,由此及彼道:“蝴蝶只是九州大地微不足道的生物,但是,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或能扰动大地之气,令朗日化作暴雨,而这种变化是无法预测和干涉的。”
“人一出生,离开母体便与天地交汇,纳入五行。本命五行气场与天地相互作用之下,便得出顺逆、吉凶的结果。”
天昱萨满转过身子,语重心长道:“萨满虽能预测未来,为族人祈愿,但却知天命而莫能改。无人可知,选择更改的那一步,究竟是通往生门还是渡入死路。”
“就如这当今天下局势,划分三足鼎立:东面赤国、南方熠朝、北境大昭。”
“有谁又可断定将来统一九州的将会是这三个国度中的那一处?”
天昱萨满说的话对于灵杳来说,显然过于深奥,她尝试着逐字去理解,终还是无法融会贯通。
“孩子!”
“嗯嗯。”听到声音,灵杳连忙点头应道。
“钉子缺,蹄铁卸;蹄铁卸,战马蹶;战马蹶,骑士绝;骑士绝,战事折;战事折,国家灭!”
被天昱萨满如此之说,灵杳这才明朗起来,激动的抬眼道:“大师,灵杳明白了。”
世间万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人类不过是千古岁月里的一粒砂砾,究竟去往何处,除了既定的命中注定之外,更多的是看自己作何抉择。
……
患者服药三日后,身上的脓疮明显焉了下去,创口上不再流脓,面色也褪了不少黑气。
而先行敷过药的那几个流民,创口处已经开始硬结起痂,因此处于愈合期。创面瘙痒难耐,只能暂时被捆住手脚,以□□民忍不住,将伤口挠坏。
看着瘟疫得到缓解,族人士气高涨,便在空地上载歌载舞起来。美丽的游牧族人穿着隆重的七彩服饰,在草原之上翩翩欲飞,洋溢着西境特有的异域风情。
阿布烈将军一手负于身后,一臂腋下环着铁甲头盔,眉开眼笑朝灵杳走去。
面色有些异样,支支吾吾地从身后递出一支盛放的蝴蝶兰。
待灵杳接过花枝,阿布烈挠着后脑勺,咧着嘴憨笑道:“你是我阿布烈第一个佩服的女子。”
啊?
灵杳不知其所以然,怔愣了片刻。
“都说中原女子娇滴滴的,就如那房中的花瓶摆设,远不如咱古兰族女子内能明艳动人,外能上阵杀敌。”
看着前后言语不一致的阿布烈将军,灵杳低头看了一眼绽放的蝴蝶兰,暗自腹诽。
这究竟是想夸我一番,还是拐着弯想损一损大昭女子?
却听对方继续说道:“自从见到灵杳姑娘,我才终于理解了你们中原人说的那句话来。”
什么?
灵杳满怀期待的眼神直直注视着他。
被这么一盯,阿布烈面上突然泛起一道羞涩,“巾帼不让须眉。”
额,呵呵……
突然被夸,灵杳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用笑意化作言语,来表示内心的雀跃。
随手拿起手中娇艳欲滴的花,往鼻尖一嗅,道:“好香的花儿。”
一个身影突然从面前一晃而过,鼻尖的芬芳也顿时荡然无存。灵杳下意识垂目往手中一瞧。
不见了?
余光不经意瞥到了身侧立起的伟岸身躯,他的手中正握着那红心艳丽的蝴蝶兰。
见灵杳视线看向自己,遂将花束连同手臂往身后一负。
“洛染,你做什么?”
灵杳讶然道。
谁知洛染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挑眉看了对侧的阿布烈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不是一向对花粉过敏吗,怎可如此大意?”
“本座可没有耐心照顾病人!”
“哪有,我什么时候……”灵杳面上有些不爽,正欲反驳。
“嗯?”
灵杳一怔,看见洛染投来深不可测的眼底,漾出阴邪又怪异的笑。
平日里本就不苟言笑,今日这一笑,笑的她发慌。
便立马噤了声,打消这个念头。
“原来灵杳姑娘对花粉过敏,哎,瞧我这个粗人。”
“是我莽撞了,险些酿成大错!”阿布烈爽朗一笑,说着还拍了拍自己大腹便便的肚腩。
紧接着神色突然一转,只见他朝四周看了一圈,道:“如今这鼠患猖狂,不知灵杳姑娘可有方法解决?”
鼠类本就生命力顽强,吃食也不挑剔,哪怕木头麻布也能嚼个稀烂。而且繁殖力也恐怖如斯,孕期不到二十天,一只野鼠长到两至三月便可开始繁衍。
一年下来,光一只雌性野鼠的后代累积下来,就能新增上千只。
“不知族人是何时迁徙到此处定居的?”
阿布烈不假思索道:“我们本就是游牧名族,哪里地质长的好,就迁往何处,来此处不过一年之久。”
听到回答,灵杳微微蹙了眉头,“那么,你们来之前,此处本就是蛇类寄居之地?”
“嗯!”阿布烈回答时才突然觉得,当初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可要成为这大草原的霸主,本就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千百年来,一直受到古兰族人推崇和表率。
“鼠类不似蛇类好捕捉,尤其鼠类速度极快,杀掉一只的同时,可能就又有几只新鼠的诞生。”
更何况在这辽阔的大草原,想将地底的野鼠完全除尽,这无疑是竹篮打水。
灵杳看了四周密密麻麻的鼠洞,道:“此地已不适人类居住。”
“那怎么办?”阿布烈焦急的问。
“族人必须迁徙到别处!”灵杳定定的看着阿布烈,一脸严肃道。
好在身为游牧族人,一向栖息于帐篷,无须建造房屋,因此免去了繁重的劳力及大肆消耗物资的后果。
只需找到适宜居住的地界,便可随时迁徙。
待阿布烈转身派人去四周巡视后,灵杳突然回想到天昱萨满所说的话。
关于那个蝴蝶颤翅的故事,在她眼前渐渐鲜明起来。
古兰族人现今所遭遇的灾难,爆发出的瘟疫,不也正是因此吗?
“无人可知,选择更改的那一步,究竟是通往生门还是渡入死路。”
天昱萨满的这句话在灵杳脑海里不断闪过,久久难忘。
直到多年以后,她亦时常想起,这句话一直指引自己走过了一生。
在那个遍地绿野的大草原上,拄着古藤拐杖的拘髅背影……
“滚开,快滚!”
营帐外吵闹谩骂的声音将灵杳带回现实中来,她侧身打探过去,营帐外的一块草坪上,隐约有个褴褛破衫的身影。
四肢像牲口一般,在地面爬来爬去,看着有人撸袖上前,立马朝对面龇牙咧嘴起来。
神态俨然不似个人类。
起先还面带笑意的洛染听到动静一瞬,神色刹那间化作惊愕,像个木头定在那里。
这种眼神在此之前,从未出现在洛染脸上,灵杳不知道此时洛染究竟内心是何种心情。
随视线望去,地面趴着的身影是个中年女子。本来一副疯癫的模样朝人群发狠着,直到抬眼看到了立于跟前的洛染。
眼神徒然逆转,愣了半刻后,慌张地低下头转身就准备爬走。
“钉子缺,蹄铁卸;蹄铁卸,战马蹶;战马蹶,骑士绝;骑士绝,战事折;战事折,国家灭!”引用自童谣《钉子缺蹄铁卸》,起源于欧洲1485年波斯战役。
“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或能扰动大地之气,令朗日化作暴雨。”参考于蝴蝶效应原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蝴蝶颤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