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人的造纸技术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那种家庭式的小作坊，固然经验丰富，却缺乏创新力和科学性。而凌青鹭所还原的这套造纸流程，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最科学的工艺和配比。
当今造纸多半是用竹子或树皮，又或者桑麻，没人能想到草也可以造纸。其实不仅限麦草，稻草一样可以用来造纸，用草料造纸，还能大大节省成本。
通过改变材料的配比，还能造出不同种类的纸。如果在草料里掺入30%竹料，造出来的纸可以用作厕纸。掺入70%竹料，那么所得的纸会比普通竹纸更加坚韧光滑，更接近于后世的白纸。
这次收了大量麦草，足够工厂运转好长时间了，等这些麦草消耗完毕，就差不多到了收谷子的时节—北直隶也是有水田和水稻的。到时候又可以用稻草来做纸。
实在不行也可以做寻常的竹纸。这年头最受欢迎的就是竹纸了，可以卖出很好的价钱。
工厂建成之后，自然要招人开工。不过凌青鹭并不着急，他创办造纸厂不是为了赚钱，主要还是为了摸索工厂这种生产模式，并观察有可能随之而来的问题。
第一批纸张，他就让皇农监众人一起来试制，等他们熟悉了操作流程，再大量招工，扩建工厂。
介绍完造纸厂，已是黄昏时分，天边暮色鎏金。
缁衣卫送世子和公主回了城，凌青鹭则随着皇农监众人返回据点大院里，明天还要再去田间，他今晚索性就不回宫了。
皇农监据点，要说它是个衙门，其实更像一个大宅院。众人在城外奔走时，常常来不及回城，便在这里住一晚，因此里面充斥着生活气息。
到了晚饭时刻，周云淡往山林里一钻，不一会儿就满载猎物而归。
除凌青鹭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君子远庖厨的人，每人做上一道拿手菜，院子里摆开一条长桌。夏日晚风习习，虫鸣四起，充满了山野意趣。
从烟火缭绕的厨房里出来，周云淡抹把汗，揪起衣襟擦了擦脖子，仍觉得浑身笼着股热浪，十分不舒服。
他走到井口，打上一桶水，当头往自己身上一倒，长吁一声：“爽。”
凌青鹭摇头：“这会儿是爽了，等一下衣服粘在身上，又湿又闷，有你受的。”
周云淡故意走到他跟前，“那就脱掉呗。”
凌青鹭警觉：“你干什么？”
周云淡一扯腰带，当着他的面扒开了上衣和里衣，起伏有致的胸口瞬间塞满凌青鹭的视野。
男人的手从自己喉结往下抚，缓缓划过事业线、腹横肌、腹股沟，末了对他一笑：“比你高还比你壮，嫉妒吧。”
凌青鹭：“……”
凌青鹭把他拨开，“你挡道了。”
在地头上跑了这么多天，皇农监这群人早就不是那帮穷讲究的书生了。在周云淡的带头之下，一个个也顾不得有辱斯文，纷纷解了上衣，光着膀子纳凉。
连公输矩都从善如流了，静谧的夏夜里，一群裸男热哈哈地吃起饭来。仍旧袍马整齐的只剩一个凌青鹭。
任由周云淡如何挑衅，他都将自己裹在那身绸缎里，死活也不肯露半点。
然而，热也是真的热，一顿饭吃完，他就出了一身大汗。
浑身是汗的感觉真不好受，凌青鹭一直忍到晚上，直到临睡前，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屋里。
夜阑幽静，他抱着衣服悄悄跑出来，打算到外面找一条小溪，好好洗个澡。
月色如霜，繁星密布，鸟鸣山涧，泉水叮咚。夜晚山林孤寂，走在其中，有一种全世界只剩自己的幽静感。
来到溪边，凌青鹭脱掉鞋袜，用脚探了探，溪水清澈寒凉，正是舒爽。
他脱个精光，只穿一条亵裤凫入水中，带起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等不及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只听旁边有人厉声喝道：“谁？”
一股大力横水而来，袭上凌青鹭的脖子，将他一把掼在岸边。
周云淡那张俊美逼人的面容，出现在离他只有一拳之遥的距离上。
鬓边仍有水珠滴滴答答，湿发拢在脑后，露出英挺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
在月色下，却有一种朦胧的惊艳。
凌青鹭竟没来由的心跳失衡。
周云淡亦看清了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胸膛仍压在凌青鹭的胸膛上，两副**的身躯能感应到彼此的心跳，异样而尴尬地，两股心跳居然合拍了。一时间，凌青鹭没有搭话，周云淡也没动。
仿佛溺进了如水的月光里，无法挣脱。
过了一会儿，凌青鹭的右手从水里撩起，湿润着，挂着滴滴答答的水珠，轻轻攥了攥他的胳膊。
周云淡这才退开，默默翻到旁边，同样靠在岸沿上。
他想说什么，发现嗓子哑得不像话，于是装作呛到水的样子，借机清了清喉咙。
“你也睡不着？”
“嗯……天太热了。”
“……”沉默了片刻，周云淡冷不丁说：“晏灯，你是从小就陪在皇帝身边吗？”
“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你实在不像个缁衣卫。”
凌青鹭没接话。说多错多。
周云淡看了看他的侧脸，心里一冲动，张口道：“算了，别装了，其实你就不是缁衣卫吧。”
凌青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周云淡：“很早了，夏收之前，甚至是在鲁东的时候。”
凌青鹭虽没承认，也没反驳，对于周云淡的怀疑，他也不感到意外。要是不怀疑点什么，就不是那个能令他忌惮的周少将军了。
“那你觉得，我会是谁？”
周云淡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晏灯的出身必然非富即贵，却实在猜不出，他究竟是谁。他曾猜过他是谢秉，那个皇帝最亲密的伴读，但后来亲眼见了谢指挥一面，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京城的勋贵子弟那么多，从小和皇帝要好的，或许不止谢秉一个。不管晏灯是谁，都不奇怪。
总之又不可能是龙椅上的皇帝。
“不管你是谁，”他说，“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
凌青鹭看着他，会心一笑。很奇异的，夜间山野的氛围竟然这么好，好到他在周云淡这个土匪身边，都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几天后，底下的庄子里有人来报，京畿附近竟真的找到了凌青鹭描述的那种红黏土。
地方就在丰润县，离北宁不远。凌青鹭亲自去看了一趟，确认就是他要找的那种土之后，不禁大为振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做许多事情了。
蠢作者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两千字不能算短小……两千！……鸽子的事，能算短小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感情戏苦手”，什么“卡文”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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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明月照清泉